這麽多年過去,方剛似乎從沒回過惠州,他也不敢回,有一次我去廣州辦事,他曾經托我找他的家人,但平房已經被政府征用,全都是高樓,隻有一座祠堂還在,根本打聽不到方家人的任何信息,方剛也就放棄了。現在我再次提到惠州,他卻沒什麽反應,但以我對這老哥的了解,回不去家,也許是唯一能讓他感到悲傷的事了。
幾天後,齊夫人給我打電話,說貨已經收到,她老公派車運到鄉間別墅去了,就放在一樓的客廳裏,問我還有什麽要囑咐的。我說:“要先準備好供奉品,什麽雞鴨魚肉、白酒主食都行,要新鮮的。還可以供鮮花和水果。另外箱子裏那張紙是魯士咒語,在半夜十二點左右,把咒語連念三遍,再說出想要達到的心願。布周的主要作用是鎮靈,但也可以許別的願望,你們就直接說想讓家宅平安,不再鬧鬼就行。”
大概淩晨三點多鍾,我手機響了,那時我睡得正香,心想以後看來得養成睡前關手機的習慣了,不然總這麽被客戶吵醒,非得神經衰弱不可。看屏幕是齊夫人打來的,她語氣很激動:“田老板,這個布周十麵派的塑像,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樣是哪樣?”我沒明白。
齊夫人說,她們全家人聚在客廳,放好供奉品之後,她老公剛念了三遍那個經咒,客廳那盞大吊燈就掉下來了。當時她二兒子就站在吊燈下麵,幸好不是正中央,吊燈砸下來的時候,二兒子正在走動。萬幸是沒砸到頭,但還是被飛濺的玻璃傷到,後腦勺插進好幾塊玻璃碎片,現在還在醫院包紮傷口。
我問:“會不會是吊燈的質量有問題,或者安裝不正確?”
齊夫人生氣地說:“那是奧地利的進口全水晶吊燈,花了六七十萬元,裝修的時候,吳經理特地給我們做了負重試驗,四個人踩著吊藍,拴在吊燈上都沒事。怎麽這麽巧,偏偏在我老公念經咒的時候掉下來?”
對於這件事,我也沒有太好的解釋,隻推說是巧合,布周十麵派很厲害,效果要慢慢地出來。你們可以繼續雇人看屋子,如果沒有意外,就可以搬進去住了。正說著,聽到齊夫人話筒那邊傳來一陣嘈雜聲,似乎有幾個人正在吵架,其中有人用很憤怒的語氣說著什麽,是惠州本地話,我聽不太懂,勉強能判斷出似乎有“活該”、“報應”之類的詞。
又聽到齊夫人憤怒地轉頭說:“閉嘴,吵什麽吵?”然後她對我說:“田老板,我先掛斷了,這邊有點兒事情,以後再給你打電話。”
電話掛斷,我又睡不著了,想著剛才電話裏的那幾句話,心想為什麽會有人說齊家人是報應,難道齊家人曾經得罪過誰,甚至是有人懷恨在心,暗中做過什麽手腳?但又想,就算有也不是我要操心的,禍起有因,隻有他們自己知道,反正布周十麵派賣出去不退不換,我這五千塊錢已經賺到手,還管那麽多閑事幹啥?
七八天後,齊夫人給我發短信,說雇了一名村民來看別墅,已經住了好幾天,都沒出現異常現象,問我是不是已經被布周給鎮住了。我說很有可能,齊夫人問:“我們能不能搬回去?”
我說:“可以試試看。”
就這樣,齊夫人全家又搬回了別墅。我心存僥幸,覺得應該沒事了。但事實遠比我想的要複雜,才過了不到半個月,我正在吃雞油飯,忽然接到一個陌生男人打來的電話,也是濃重的廣東口音,上來就問:“你是田老板嗎?”我說是,他說:“我姓齊,那個什麽布周就是我老婆從你這裏買來的。”
“原來是齊老板,有事嗎?”我問。
我能聽出齊老板是在強壓著怒氣,對我說:“花一萬五千塊錢買個虎頭人身的塑像擺在家裏,不但沒效果,反而弄傷了我兒子。現在可好,我老婆受傷,連我也病了,你這個奸商是不是在騙我?”
我連忙細問,齊老板說,十幾天前他們再次搬回別墅,找保姆重新將別墅打掃幹淨,煥然一新。近兩個禮拜過去,什麽事也沒有,齊家人都鬆了口氣,以為終於可以高枕無憂,還準備哪天打電話給我道謝。
有一天晚上,齊老板半夜睡不著,又下樓到客廳坐在沙發上打電話。打完電話後他忽然感到很困倦,就躺在沙發上沉睡。不知道睡了多久,齊老板似乎覺得附近有人,他半睜開眼睛,看到有兩個穿深色衣服的人站在沙發前麵,正呆呆地望著自己。齊老板嚇壞了,可全身癱軟不能動,其中一個人彎下腰,把臉湊近自己的頭部,低聲說:“為什麽要將他們趕走?為什麽要用這麽沉重的東西壓在我們身上?”
另一個人也把臉湊近:“快拿開,我們感覺很悶。”那人說著,竟然爬上沙發,把身體壓在齊老板身上。齊老板中年發福,再加上生活好,長得比較胖,肚子也大。這一壓,他的肚子都要爆了,連忙大喊,可卻發不出任何聲響。
另外那人也爬上去,壓在齊老板身上,齊老板完全窒息,大腦嗡嗡直響,眼前發黑發紅,意識也開始模糊。這時他似乎看到又有一個人影走過來,伸手去按他的肩膀,客廳的落地大鍾發出敲響報時的聲音,齊老板卡在喉嚨裏的聲音終於喊出來,他坐起來,猛推那個人影,大叫著:“滾、滾開,別壓在我身上……”
那人其實是齊夫人,看到老公這副模樣,連忙去勸,但齊老板像瘋子似的,怎麽也勸不住,在客廳裏抓起什麽就打什麽,用煙灰缸把齊夫人額頭給打破了。幸好沒傷到太陽穴,不然非出人命不可。
齊老板也不輕省,瘋勁還沒過去,被兩個兒子硬送到醫院打鎮靜劑,好不容易才緩過來。這天他剛出院,就給我打來電話質問。
我一聽這話,就告訴齊老板,看來你這別墅裏的陰邪之氣太厲害,連魯士師父布周十麵派都鎮不住。那就隻有一條路了,讓泰國的法師到惠州去,給你們驅邪,收費六萬元人民幣起,具體要問泰國方麵,看哪位師父願意跑這一趟,到時候再報價。
“那我之前的錢不是白花了?”齊老板很生氣。
我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把布周請回家,誰知道管不管用?要是布周十麵派能鎮住陰靈,你不就等於省錢了嗎。其實這就跟買股票一樣,不知道哪個能漲哪個能跌,更何況是鬼神之事。”
齊老板急了:“那到底要怎麽辦才好啊?”
“從你說的這些現象來看,我覺得問題還是出在客廳裏。”遇到不少這些事情的我,已經可以算是半個驅邪分析家了,“我們這些普通人就不要浪費時間了,還是直切主題吧,因為所有的事都發生在客廳,所以得從這方麵入手,先找出鬧邪的源頭才行。這個事隻能由法師來做,要不然你那別墅就得幹閑著。”
齊老板運了半天氣,讓我盡快報價給他。
給方剛打去電話,把這個情況說給他聽,方剛嘿嘿笑著:“又接到大生意了?連魯士路恩加持的大型布周十麵派都搞不定,這事還真棘手。等我給阿讚巴登打個電話,他前幾天剛到曼穀,行的話正好可以去跑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