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他這種年齡的中老年人,都比較忌諱不太吉利的東西,於是我也沒告訴他那麽詳細,就說:“這裏麵有不少陰物,具體是什麽就不和你說了,免得你心裏犯膈應。你隻需知道它能讓人倒黴就行,到時候把外麵的黑色麻布去掉,再將金屬牌放在你要整的那個人隨身物品中,比如皮包啊、錢包、衣服口袋裏都行。”

毛師傅想了想,問:“手機套裏也行吧?”在那個時候,很多中國人還習慣於用拴在皮帶上的手機套,有皮有革,把手機塞進去,外麵還有個扣。我說當然行,隻要你別讓對方發現了就行,不然人家把這金屬牌扔掉,你就白花錢了。毛師傅連連點頭。

我提出還要轉機回沈陽,出了咖啡廳,毛師傅似乎有什麽話還沒說,我告訴他有什麽盡量提,免得到時候麻煩。他說:“田、田老板,你說我就是個鋼廠的工人,也快退休了,別說泰國,連泰山都沒去過,這輩子也沒什麽出息。花錢買這個東西讓人倒黴,本來就是讓人笑話的事,要是讓我老伴知道,非罵死我不可,我們家一個月的生活費才五百塊。”

“可別這麽說,毛師傅,什麽事都有原因,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和恨,*不是也這麽說過嗎?所以沒人笑話你。”我回答。

毛師傅沒想到我這種年輕人居然還知道*的話,就歎了口氣,我又問他到底有什麽顧慮,毛師傅說:“我就是想知道,這個東西能讓人倒黴到啥程度,會不會出大事?”

想起之前北京的小周和成都的葉勇,我告訴毛師傅,大事肯定是沒有,不會死也不會殘疾,就是倒黴。比如平地跌跟頭能把牙磕掉,丟錢丟手機,上街被偷搶,在單位混不下去等等。

聽了我的話,毛師傅麵露臉色,我很奇怪他到底是什麽想法,就追問,毛師傅把手一擺,歎了口氣,轉身走開。

對於這個奇怪的老頭,我也沒多理,自己去辦理轉機手續了。

回到沈陽,先去佛牌店看望王嬌,這丫頭不知道從哪認識了幾個年輕男女,正在店裏嗑瓜子聊天。看到我回來,王嬌連忙迎上去,向大家介紹說我是她哥,可厲害了,專門在泰國賣佛牌的。那幾人看年紀也就二十出頭,滿臉的羨慕,圍著我問東問西。我隨口回答,把皮包裏的佛牌往貨架上擺。有個身材豐滿的妹子說:“田哥啊,我做夢都想減肥,有這樣的泰國佛牌嗎?”

還有個妹子說有沒有能讓下巴變尖的佛牌,我無語,說佛牌不是手術刀,想讓下巴變尖還得去美容院。

離開佛牌店,我給王嬌發短信,告訴她交朋友解悶可以,但千萬把貨看好,別人多手雜再給順走幾條,王嬌回複說沒問題。

在沈陽呆了幾天,照舊每天都是和同學朋友大吃二喝,看著銀行的存款,我打算年底的時候再買一套房。

這段時間,父母和鄰居給我介紹相了幾次親,我雖然長得醜,但有“泰國佛牌專家”這個光環,再加上收入不錯,所以眼光也高了起來,看了幾個女方,要是放在幾年前,估計我都得撲上去,可現在我居然都不同意。

那天晚上,我正和姐姐和姐夫等人在KTV唱歌,手機有震動響,一看是毛師傅發來的,他說:“他們倆這半個月淨出事了,在飯店和鄰居吵架被酒瓶砸破頭,躺**抽煙睡覺把被燒著了,上網注冊什麽傳銷網站進派出所蹲了七天,在小區裏踢人家汽車賠了一千多。”

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我問毛師傅說的是啥,他倆是誰?毛師傅說:“那個金屬牌就是給他們用的。”

我心想原來毛師傅要整的人還不是一個而是一對,說這樣不是挺好嗎,你的目的達到了。毛師傅回答:“可這損失都得我來付,其實還是我自己在整自己。”我沒聽懂,就問什麽意思,毛師傅又不回複了。

越遇到這樣的事,我的好奇心就越強,接連再發兩條短信過去,可毛師傅還是沒動靜。

在沈陽又呆了幾天,有個泰國的客戶谘詢我要解降頭,和方剛談好價格,商定下周客戶從新加坡談完生意回來就辦,我訂了機票,打算三天後回泰國。那天晚上,我接到毛師傅給我打來的電話,問方不方便說話,我說沒問題,問他有什麽事。

毛師傅說:“就是想問問田老板,前陣子你賣給我的那個金屬牌,要是不想用了,你能回收嗎?便宜點兒也行。”

我回答:“這東西沒法回收。你也和你說過了,泰國佛牌功效不同,有能幫人的,也有讓人倒黴的,你這個屬於後者。而大多數人都是要請能幫人的佛牌,我要是回收,說不定什麽時候才能再賣出去,所以沒法收。怎麽不想用了,你要整的人已經夠倒黴了是嗎?”

“不是他倆倒黴,我看純粹是我自找倒黴!”毛師傅沮喪地說。

我再次問到底為什麽,沒想到這麽一問,那邊居然傳來毛師傅低低的哭聲,我很奇怪,還以為聽錯了,毛師傅哭著說:“我真是老糊塗啊……”在我的追問下,毛師傅這才對我說了實話。

毛師傅在唐山一家鋼鐵廠上班,最初是翻砂,後來調了工種,但仍然很累,可他人比較內向,又不會別的手藝,在鋼鐵廠一幹就是三十幾年,從高中畢業幹到快退休。他老伴也是本地人,在某汽水廠上班,後來中國的汽水廠幾乎全都被可樂、匯源之類的大飲料公司頂得倒閉,他老伴也下了崗,靠給人做家政打零工度日。

老兩口響應國家政策,隻有一個女兒叫毛苗,雖然他們很想再要個兒子,但交不起罰款,也隻好算了。平時把這個女兒當成男孩來看待,一口一個“兒子”叫得親,就算家裏再窮,對這個閨女也是盡量寵著。

從小到大,毛苗沒洗過一雙襪子,沒泡過一碗方便麵,都是她媽媽包辦。念大學的時候,為了方便照顧,明明毛苗已經考到上海某不錯的大學,她媽媽卻硬要她去了石家莊念專科,就為方便每周跑一次學校,去幫她洗這周攢下來的衣服。吃飯當然是食堂,要麽就飯館,毛師傅兩口子怎麽緊巴,女兒的生活費是不能少的。

大學畢業後,毛苗去了多家單位麵試,不是說話不著調被麵試時PASS掉,就是沒過試用期被辭退,後來毛母心疼女兒,就讓她自己做點兒小生意,將家裏所有的積蓄幾萬塊錢拿出來,給她在當地租了個小店賣外貿服裝。

可毛苗根本沒有生意頭腦,在店裏成天除了上網聊天就是和同學聚會吃喝,根本沒心思賣貨,半年下來,幾萬塊錢全賠了進去。後來毛師傅老伴出主意,讓女兒找個對象結婚,成家後相夫教子,也許就能收心了。

毛苗不喜歡別人介紹,要自己找婆家,結婚後她仍然不上班,理由更正當了——老公養著。而她老公碰巧也是同道中人,正所謂“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門”,她老公家庭條件平平,吃喝玩樂樣樣精通,卻最討厭上班,結婚時雙方的彩禮和嫁妝都落入小兩口囊中,婚禮又收了些禮金,這下兩人可爽了,旅遊一大圈回來,餘下的時間就是成天吃喝玩樂。

毛師傅兩口子為了給女兒結婚,還借了不少債,他也和女兒提過讓她把債先還了,剩下的錢再花,毛苗不太情願,而她老公更不同意,稱父母給兒女花錢是義務,父母的債憑什麽要兒女還,說什麽也不幹。毛苗當然也不想把錢往出拿,就默許了。毛師傅夫妻雖然生氣,但也不好和女兒、女婿翻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