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看了看我,問:“你的臉怎麽了?”我這才想起昨晚從殯儀館靈骨塔跑出去的時候,莫名其妙地摔了一跤,把臉卡破的事。沒法解釋,隻好說昨晚走夜路摔跤弄的。我爸連忙下樓去給我買藥水,這時我又感覺腳底板疼,用手扳過來,把襪子脫了一看,發現腳心上全是大泡。

這是怎麽回事?昨晚一直在坐車,也沒走遠路,怎麽會把腳底磨成這樣?我帶著疑問給方剛打電話訴苦。方剛哈哈大笑:“平常都是顧客給你打電話說情況,今天你也中了招!”我很生氣,都這時候了,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方剛說:“開個玩笑啦,你把從昨天到現在的情況仔細跟我講一遍,不要漏掉任何細節,包括你便秘也要說出來。”

我仔仔細細把昨晚的事說了,方剛說:“看來我要恭喜你,你現在又多了一項能力。”

“什麽能力?”我疑惑地問。

方剛說:“你做這行快兩年,也算是個資深牌商了,難道還沒發現?”我讓他別賣關子,有話趕緊說。

方剛這才笑道:“你小子陽氣弱、運勢低,但有時候可以見鬼。”聽到這話,我頓時傻了眼。

方剛一條一條地幫我分析,我不得不佩服這老哥的精明。在我從泰國去貴州畢節的時候,孫喜財就已經被那個“末陽男”鄭永貴附了身。一般骨灰盒的存放隻有兩個環境,想省錢的就存靈骨塔裏,手頭寬裕的人會買塊墓地,再把骨灰盒放進去。當然,那種喜歡把骨灰盒放在家裏甚至床頭的就不在此列了。但鬼比活人更加懼怕孤獨,因此沒有哪個鬼魂喜歡靈骨塔和墓地,鄭永貴也一樣。

至於孫喜財進貨的那家喪葬用品店是通過什麽途徑把鄭永貴的骨灰盒從靈骨塔中搞出來的,我不知道,總之骨灰盒放在佛牌店裏之後,天天接觸活人的陽氣,鄭永貴的陰靈再也不想回靈骨塔。

而我一再想辦法把陰靈弄走,鄭永貴恨死了我,直到我用方剛所教的辦法將鄭永貴的陰靈附在佛牌中,打算送去泰國給阿讚師父鎮靈,陰靈對我的怨恨到了極點。不知道什麽原因,它居然脫離賓靈佛牌,附在了孫喜財身上,這下可好,陰靈能操縱孫喜財的動作和思想,開始報複我。

方剛說:“孫喜財接到貴州那樁生意開始,就打定了要坑你的主意,但最後沒得逞。而他悄悄把你的照片和指甲送到殯儀館鄭永貴的骨灰盒位置,就是要鬼詛人。”

我從沒聽過“鬼詛人”這個詞,方剛繼續道:“鬼詛人隨處可見,這一年多你接的生意裏麵就有好多,其實就是陰靈對陽間的某個人不滿意、有怨恨,就會用鬼的力量去影響他,讓他運勢降低,身體變差。症狀就是總做噩夢、身體不舒服、鬼壓床,做事失敗,經常倒黴。如果陽氣持續變弱而陰氣大盛,你還能夠看見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比如那種遊**的孤魂野鬼。”

“可我這幾天並沒見過鬼!”我不太相信他的話。

方剛冷笑:“昨晚你睡不著,從家裏跑到街上,看到有個男人坐在馬路中央哭,很多汽車駛過去。其實它就是鬼,應該是出車禍而死,而屍體還沒有家屬認領,所以冤魂不散,天天晚上在出事地點哭;進了殯儀館大院,你看到有很多人在院子裏晃來晃去,那些其實也都是鬼,殯儀館天天送屍體,所以那裏的鬼魂更多;從殯儀館逃出來,你看到小路上有出租車駛過,招手叫車的時候,路旁兩個男人覺得你的動作很奇怪。是因為那隻是你一個人的幻覺,別人根本看不到,所以在他們眼裏,你就是一個人跑到馬路中央舉雙手亂揮亂舞,當然會覺得你不正常了。”

聽了方剛的分析,我身上一陣陣發冷,感到更不舒服了。方剛接著說:“你也不容易,中陰擺渡車很難遇到,竟然被你給撞上,連我都羨慕你。”

我徹底崩潰了,在電話裏對著方剛大喊起來,方剛笑著說:“開個玩笑嘛,你這個人很沒有幽默感!你又不是真的上了那個鬼車,查一下地圖,看看從殯儀館走到那個什麽村子有多少公裏,夢遊了那麽久,腳底板不磨出大泡才怪!”

這番話成了定心丸,我總算把心放回肚子裏。哭喪著臉問方剛:“我得怎麽解決這個事?現在我天天像大病沒好似的,吃飯的心思也沒有。”

方剛想了想:“辦法隻有一個,搞定那個末陽男鄭永貴的陰靈,讓它離開孫喜財,不然這小子還會跟你作對。你想辦法把孫喜財帶到泰國來吧,剩下的事我來處理。錢方麵好商量,但你也不要太吝嗇。”

我沮喪地說:“隻要你別趁機敲我竹杠,怎麽都行。”方剛在電話裏哈哈大笑。

他笑得出來,我可不行。為了編出一個帶孫喜財去泰國的合理借口,我著實費了不少腦筋。最直接的就是說帶他倆免費旅遊,但孫喜財現在體內有鄭永貴的陰靈附身,那陰靈早就知道我想把它送去泰國超度,估計肯定不會同意。早就聽方剛說鬼有“他心通”,也就是說它能知道人大多數情況下的想法,所以這事還挺難辦。

忽然我想起以前我媽給我講過的故事,是她一個在農村的遠房舅舅,從小就有點神神叨叨的,經常晚上夢遊。中午吃飯時我提起這個事,我媽說:“那是我三舅,住在東山咀子。活著的時候總在大早起來就開始跟人講,說昨晚出去逛了一個什麽集市,可熱鬧了,賣啥東西的都有。他逛了很久才回家接著睡,然後家人就會發現他腳上全是大泡,燙絨麵鞋也頂破了,後來他不到四十歲就病死了,也沒結過婚。”

我心想,這他媽的不就是我嗎?媽媽問我為什麽問這個事,我隻推說忽然想起來,就順口問問。

下午,我到家附近的醫院看病,光檢查就做了七八項,什麽全血成分、肝功能、胸透外加心電圖之類的。醫生是個中年婦女,看過檢查報告單之後,拿聽診器在我身上左聽右聽,又翻眼皮又看舌苔,最後還讓我躺在病**,用手挨個壓內髒。折騰了半天,女醫生抬筆刷刷刷在病曆本上寫了幾行字,打印出一張單子扔給我:“交費吧。”

我看了看交費單,上麵寫著:“壓力過大導致中度焦慮症。”開的藥方是:“利眠寧,芬那露。”

出了診室,我歎了口氣,其實到底是什麽原因造成的,我心裏比誰都清楚,於是在電梯裏就把交費單揉成一團扔進紙簍。

時近處暑,天氣越來越悶熱,因為身體不舒服,心情也差,同學朋友找我喝酒泡妞,全都被我給推了。晚上睡覺經常做噩夢,搞得我最害怕的事就是犯困。而且,五毒油項鏈隻要戴在我身上,裏麵的**就是淺灰色的,遠離我就正常,這說明我確實是被那個鄭永貴的鬼魂給影響了。

這天晚上,我用上網打遊戲來抵抗睡魔,可還是敗了,困得眼皮直打架,就在我舉手投降準備上床的時候,手機短信響起,打開一看,內容很簡單,隻有五個字:

“您會看事嗎?”

所謂“看事”是東北人的叫法,就是專門有一種被稱為“仙家”的人,能讓某種修煉成仙的靈性動物附身,來解決普通人根本解決不了的事。比如治邪病、與故去的人溝通、推測未來等等,在東北很有市場。但我哪有這道行,再加上已經困得不行,就隻回了兩個字:“不會。”繼續呼呼大睡。

第二天睡醒,才發現手機有新短信,是那人昨晚發來的:“打擾了,我再找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