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妻擦著眼淚,歎氣道:“大牛和他奶最好,跟他爸的關係排第二,反倒是最恨我,因為我什麽事都要管,不由著他。這孩子對我不說實話,我也是沒辦法。”
我想了想:“那你丈夫也得管啊,他才不到十歲,不但嬌慣成性,生活習慣也不健康,別再小小年紀患上糖尿病,就糟了。”
魯妻咬著牙說:“他換的新牙好幾顆都壞了,人也發虛,看著又高又壯,其實多走幾步路都呼呼喘!以前在幼兒園,大牛經常欺負小朋友,動不動就大鬧,從孩子到老師,沒人不討厭他。現在上了學,同學都沒人和他玩。鄰居小浩家和我們關係好,但也被大牛搞得很僵,尤其變形金剛那事,他非要不可,人家不給,他居然要動手搶,還想打人。你說這不成強盜了嗎?長大可怎麽辦!我老公的話也沒用,他媽根本就不聽。那次吵架,老太太連夜收拾東西要回農村老家,說我嫌棄她。大牛也護著奶奶,指著我的鼻子說我是壞媽媽,我能怎麽辦?要不是那個該死的老太太,大牛能變成這樣嗎?我恨死她了!”
聽完她的講述,我說就算這樣,你在金項鏈中做手腳,讓你婆婆倒黴,能解決什麽問題。魯妻說:“剛開始我倆結婚的時候,在城裏買的房,把婆婆接來一起住。那時候她就天天說渾身不舒服,躺在**哼哈哎喲個沒完。去醫院看病,什麽事也沒有,大夫說就是生活習慣不同導致的心理問題。可她不信,這幾年她隻要有個頭疼腦熱,馬上就說是在城裏住不慣,還說農村多麽好,生活健康。我心想,就你成天吃剩菜和菜湯,也叫健康?既然天天說農村好,那最好搬走。後來我單位同事介紹我們一家在淘寶賣泰國佛牌的,我無聊進去看,發現有那種陰物,說能起到下降頭的作用,但程度較輕,能讓人身體異常和生病,我就動心了。”
“這麽說,你婆婆臥室枕頭芯裏那個由棺材木和死人碎骨組成的陰料,就是你放的?”我問。
魯妻說:“花了兩千塊錢,我悄悄放進婆婆的枕頭裏,果然有效果,那陣子她經常做噩夢,發癔症,還大半夜出去亂跑。我告訴她有可能是城裏的東西不幹淨,讓她回鄉下住幾天試試。本來她都同意了,可我那個丈夫怎麽也不通過,說再過幾天看看。後來他找到你,先買了什麽魂魄勇的佛牌,沒效果,我還很慶幸,結果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居然從枕頭裏找到那塊陰料,還給燒了!”
我想了想:“為了達到把她趕走的效果,你又在那家淘寶店訂製了含有陰料的項墜?”
“嗯,我也是被逼無奈,要不然再過幾年,大牛這孩子就再也教育不回來了,現在也許還有救。”魯妻說。這點我倒是認同,畢竟他才八九歲,路還長著。
聽完牢騷,魯妻求我幫幫她,能不能別插手她家裏的這團亂麻。我說:“那也不算什麽難事,隻要我假裝調查一陣,最後告訴你丈夫,說有可能是你婆婆身上之前染的陰氣沒徹底散去,導致目前身體出現異常,勸他把媽媽送回鄉下。”
魯妻連忙問:“可她戴著那條金項鏈,回到鄉下也不行啊。”我說到時候我隨便幫你編個借口,讓老太太把身上的金飾品都留在家裏,你再找機會將項墜做個替換就行。魯妻非常感激,都要哭了。
我安慰道:“現在很多老人,生活習慣都不科學,帶孩子更沒方法,我能理解,那你先跟我回去吧。”我倆站起來,轉身剛往回走了幾步,看到有個人站在花壇側麵,滿臉怒容,竟是魯先生。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已經站在花壇的另一側,那麽剛才我和魯妻的談話,肯定被他聽得一清二楚了?魯妻神色有些慌亂,強裝鎮定剛想走過去,又站住了,因為她想起自己是生氣跑出來的。我來到魯先生麵前,笑著問:“你什麽時候下來的,也不出個聲,我正勸嫂子呢!”
“我都聽到了,回家吧。”魯先生皮笑肉不笑。
三人回到家,魯母正在收拾桌子,大牛坐在沙發上,邊看動畫片邊哢哢哢地吃薯片。我很佩服這小子,胃是不是比腦袋都大。剛才在飯桌上,他一個人吃得甚至比我們四人都多,還有半大瓶可樂,現在居然還能接著吃零食。
看到我們進來,魯母理都沒理,繼續收拾。魯先生問:“媽,把我倆的結婚證找出來。”
魯母一愣,抬頭問:“啥、啥結婚證?”
“我和她的結婚證唄,我能有幾個結婚證?”魯先生強調。魯妻驚愕,連忙問什麽意思。魯先生哼了聲:“什麽意思你自己不清楚!”我心知不好,正在考慮怎麽圓場時,在魯母追問之下,魯先生指著妻子,把剛才我和她的談話都說了。
聽到這話,魯母氣得直哆嗦,上去就抽了魯先生一個大嘴巴。我還奇怪她是不是氣糊塗了,魯母罵道:“你這個廢物,居然娶了這麽個女人進家門,你把魯家的人都丟到國外去啦!”魯先生似乎也覺得有道理,連個屁也沒敢放。
“我也是被逼得沒辦法……”魯妻流著眼淚。
魯先生立刻打斷:“放屁!我把刀架在你脖子上,讓你去害我媽?”魯妻還要解釋,他把手一揮,催促老娘去找結婚證。魯母也不含糊,還真去找了。大牛也跟著幫腔:“爸,你是要把我媽趕走啊?太好了,再也別讓她回來,真他媽煩她!”
看到魯母要進臥室去找結婚證,我心裏真是沮喪,暗想這牌商當的,還得負責調解家庭矛盾。就過去攔住魯母,告訴魯先生,這事他要負很大責任,現在不能把所有的錯都推在妻子身上。魯先生疑惑地看著我,我說:“你在家庭中扮演著什麽角色,你自己知道嗎?”
“什麽意思?”魯先生問。我讓他認真回答,他想了想,說在母親麵前是兒子,在妻子麵前是丈夫,在大牛麵前是父親。我說你錯了,你在這個家中隻有一個身份,那就是泥瓦匠,一個和稀泥的。
魯先生臉上陰晴不定。我說:“看看你的兒子,當著你們的麵用髒話辱罵自己親媽,你居然已經習慣,你真覺得一個快十歲的孩子變成這樣,以後長大就能好?”魯先生沒說話。
我說:“你受過高等教育,卻幾乎完全沒有任何身為人夫和人父的經驗,難道非等到你兒子長大後走上社會,四處碰壁甚至惹出大禍,回頭再來恨你,你才後悔?”大牛看著我,知道我是在說他,可又聽不太懂,想發火一時沒找到節奏。
魯先生冷笑:“田老板,你想多了,這事也不用你操心。”我說那對,我又不是社區主任,這事壓根我也管不著。魯先生把魯母那條項鏈要下來,打開窗戶用力扔出去,又對魯母說:“媽,以後你再也不用擔心做噩夢了。”
“那是,沒人算計啦!”魯母翻著白眼。我走到魯妻麵前,說沒幫上你家的忙,實在不好意思。魯妻一屁股坐在地上,大聲哭起來。魯先生生氣地說:“我還沒哭呢,你哭什麽?”魯妻哭著說你們這三口人是想把我逼瘋嗎,魯先生沒理會,氣鼓鼓地坐在沙發上。
我從沙發上拿起皮包背上,打開大門走出去。臨關門的時候,下意識回頭看了看,大牛不友善地瞪著我,把手裏的半袋薯片用力朝我扔過來,包裝袋在半空中打了個轉落在地上,薯片也散得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