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從那之後,我再也沒接到過呂老師的電話。而那幾個詩歌論壇反而成了信息的來源,先是說呂老師被以非法集會和過失殺人罪提起公訴,而他出版的詩集也在書店全部下架,一本也看不到。有讀者打電話詢問出版社,給出的說法是該詩歌在文字差錯率上超標,所以要全國範圍內下架化漿。

當然,這肯定是說辭,什麽原因估計大家都知道。後來又有人在論壇曝料,說呂老師在看守所就開始精神不正常,到處和人說什麽“自殺、去死”的瘋話。隻好轉移到精神醫院去,在某次與病友的衝突時,他被幾名病友用偷偷收集起來的鞋帶活活勒死,這倒是圓了他一直想要的自殺夢。

呂老師這樁生意,是我佛牌生涯中的第二個轉折點。從那開始,我發現自己對待相同的事物,卻經常有著截然不同的兩種看法。一是黑心,一是善心。我懷疑是那尊靈體山精對我產生的影響,再加上平時經常接觸陰物和陰法,難免受其影響。就像之前我接曼穀唐人街金店老板方德榮那樁生意似的,為了賺幾萬泰銖,就把方老板對頭的名字泄露給他。

這天我來到芭堤雅,讓方剛幫我找一名著名的龍婆師父給我作個驅邪法事,好減輕陰物對我的影響。

方剛不以為然,總說不需要,做生意就是要心黑,心軟早就去教堂當神父了,還怎麽賺錢?但我極力要求,因為我覺得做這個行業本身就有風險,經常接觸陰物也不太好,以後要是不做了,回到沈陽娶妻生子,可不想讓自己留下點兒後遺症什麽的。

沒辦法,我又給老謝打了電話,將情況一說。老謝笑著說:“田老弟,我做佛牌生意也有好幾年,怎麽沒想你這麽敏感?哪來的後遺症嘛,根本沒有!”

我說:“你沒有,不見得我以後也沒有,快幫我聯係聯係,成了請你吃大餐。”老謝辦事效率還是挺高的,兩天後就說已經幫我找到了,有兩個選擇,一是清邁某寺廟的著名龍婆師父,修行很高,也很受人尊重;要麽就是找一位住在素可泰的魯士師父,名叫魯士帕速,魯士法門很厲害,也是泰國魯士協會的重要人物,長年在泰國北部的他丹地區深山中修行,這兩年才出來接受善信的參拜和法會加持。價格上,清邁的龍婆師父幾乎不收費,隻給買些供品就行,但龍婆師父年事已高,又身染重病,很難見到他。魯士帕速的助手比較好說話,能排上號,但收費大概在兩萬泰銖左右,不便宜。

四千塊錢人民幣,能驅除體內的陰氣影響,倒是也能接受,就說那就去素可泰找那位魯士帕速吧。

老謝說:“我覺得你這兩萬泰銖花得很冤枉,牌商自然是要賺錢為主,哪個不成天接觸陰物?也沒見人家擔心這個、憂慮那個的。”我笑著說你不了解,我和你跟方剛都不一樣,你沒看到我每次和極陰物接觸都會頭疼發作嗎。

“會不會是有什麽其他病症給帶的,去醫院檢查檢查吧。”老謝建議。我心想也有道理,就在表哥的安排下,去了羅勇最好的醫院做了個全身檢查。從血液到大腦,從四肢到五髒,裏裏外外查了個遍,最後結果除了有些輕度脂肪肝之外,什麽問題也沒有。

既然身體沒事,那就還得去驅邪。本來這種事就不是醫院能解決的,否則我接的那麽多樁驅邪生意都別做。

那天我去孔敬和老謝碰麵,再共同出發往西來到披集,最後折向北到彭世洛,素可泰就在彭世洛西北不遠的地方。這裏有個旅遊景點叫素可泰古城,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寺廟和佛像遺跡,但比崩密列要平坦得多,大多是素可泰式的高大佛塔,和高棉式的小型佛塔。這裏遠沒有柬埔寨的吳哥窟有名氣,遊人也是時多時少,而那位魯士帕速師父就住在古城遺跡再往北的密林中。

很佩服這些修行者,尤其是魯士師父。龍婆僧們大多居住在寺廟,而寺廟是靠香火供養的,所以寺廟不能太偏僻,除非有固定的供養人,比如之前我和方剛去找勒泥加持的那個山中寺廟。阿讚師父們主要目的就是賺錢,所以極少有住這麽偏僻的,除非性格怪異,比如那位老太婆的婆難等。

但魯士師父們不同,世界上還沒有佛教的時候就有魯士法門了。最開始都是苦修僧,直到現在,西藏和尼泊爾交界處的喜馬拉雅山裏還有很多魯士居住。他們的法門源自苦修禪定,所以生活不能太舒服,必須居住在深山中,就算要經常出來給善信施法和加持,但完事後必須回到深山居住,否則法術必定要減弱。在泰國,幾乎所有的魯士師父都認識,除了假冒的,和已經失去法力的那種。

老謝顯然和魯士師父的助手很熟,我早就把兩萬泰銖的鈔票提前交給老謝,看到他把那位助手拉到旁邊,不知道在談些什麽,又塞給他一些錢。老謝和我每筆生意都會賺錢,和方剛一樣。但不同點是,方剛習慣明碼標價,讓我知道他的賺頭是多少,從不瞞我。而老謝卻生怕我知道他的底價是多少,用他的話講,利潤要是太透明,那就沒意思了。不過我也從來不打聽這些,商人就是商人,即使商之間的關係再好,做生意也得賺錢,何況老謝家裏還有個燒錢的兒子。

“跟我來吧,魯士帕速師父在山裏打坐修行。”助手對我說。老謝說他就不跟著了,他腿短又胖,在山中深一腳淺一腳,實在太累。

我說:“你想跟著我也不讓啊,到時候我還得扶著你走。”

和這名助手離開那幾間茅屋進山,助手把一個大背包杠在肩上。我看到這裏並不像泰北深山那麽難走,半個多小時後,就看到一位魯士師父坐在兩棵大樹下麵盤腿而坐,旁邊橫放著一根奇特的木杖。這位魯士帕速師父看上去就是典型的修行者,頭發花白攏在腦後,有些像中國的道士的束發。穿著很破舊的虎皮魯士袍,但身材高大,也比較健壯。魯士師父從小在深山中長大,多年來原始的生活方式,讓他們身體都很健壯。所以大家基本看不到太瘦的魯士,就是這個道理。

助手走到魯士帕速旁邊,和他說了我的事。魯士帕速看了看我,說讓我坐下。我沒敢坐,直接跪坐在他對麵,屁股挨著腳跟,以示對師父的尊重。助手打開背包拉鏈,拿出一大一小兩個魯士帽,也就是虎頭法帽,放在師父身邊。

魯士帕速把大魯士帽給自己戴上,助手將那個小的戴在我頭上。我雙手合十,助手告訴我不要說話。在魯士帕速開始念誦經咒的時候,我連忙低下頭。魯士師父念誦的速度越來越快,但聲音很低。

漸漸地,我覺得頭腦發脹,心情特別悲傷,幾分鍾後又莫名其妙地煩躁起來,很想找個沙包打一頓。強忍著這種感覺,但我身體開始顫抖,這火也就壓不住,忽然跳起來,大口喘著氣,看到麵前居然站著之前被降頭術幹掉的皮滔。我嚇壞了,揮拳就打過去,沒想到皮滔左躲右閃,怎麽也打不著。我氣得大叫,衝上去就亂揮,幾分鍾後,皮滔不見了,我累得不行,漸漸跪在地上,累得爬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