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氣頭上,勸說已經沒有作用,隻能等著馬家人的憤怒稍微平息,才有可能坐下來好好談。我隻能打圓場,說你們先在曼穀住下,有事好商量。可他們不同意去住旅館,怕方剛跑掉,我們隻好將馬家人安頓在阿讚巴登的住所內暫住。

第二天,芭堤雅警方通知方剛要檢查現場,我和馬玲的幾名家人跟方剛回到芭堤雅,兩名警察在檢查方剛的公寓後,提取了那半桶果汁的樣本,又敲開隔壁幾戶人家的門,拿著馬玲的照片挨家詢問,但沒得到什麽有價值的消息。

警方調查過後就要走,方剛拿起茶幾上的超市購物收據,問是不是要去這家超市調出監控看看,有什麽可疑之處。警察不高興地說他們以後會去做,但警察人手不足,很忙,讓我們等通知。

馬玲的家屬聽了我的翻譯之後很生氣,和警察大吵起來,可警察根本不給他們機會吵,徑直開著警車走了。我們隻好自己去查,到了收據上印的這家超市,是中型的店,找到經理說明來意,他不同意調監控給我們,說隻有警察可以。

“警察說人手不足,要以後再看,可我們不想麻煩警察,自己看看就行。”我說。

經理死活不肯,我悄悄對馬玲的家屬使了個眼色,他們立刻大吵起來,經理也是個倔脾氣,操起電話說要報警。方剛哼了聲:“你要是能讓警察來才是奇跡,他們剛從我的家裏離開,肯定不會來。”看到我們這些人不會輕易離開,經理隻好意思。

按收購小票的日期和時間調出監控,果然有收獲。在某段時間,畫麵顯示一個比較黑瘦的年輕女人和馬玲站在同一排貨架挑東西,那瘦女人“不小心”把很多商品弄翻,馬玲過去幫忙,兩人邊擺商品邊交談,後來就推著購物車邊走邊聊。那瘦女人走路似乎有些瘸,好像崴過腳似的。

在某拐角處兩人停住,那瘦女人指著身後的角落,馬玲點點頭,把自己的購物車交給瘦女人,走向她用手指的方向。瘦女人等馬玲走路之後,她左右看看,從馬玲的購物車中迅速拿起那桶果汁,把蓋子擰開,又往裏麵丟了什麽東西。再拿起一個易拉罐,用身體攔著做了什麽,從屏幕中看不到。但我們都很清楚,肯定是在用那種特殊的針刺破,混入降頭油,再以熱融膠封死。

馬玲回來之後,兩個女人出了超市大門,拎著購物袋分頭離開。

監控看完,我們也從超市出來,我拎著從方剛家冰箱裏拿出來的那半桶剩果汁,和大家回到曼穀。老謝問:“那個黑瘦女人是誰,馬玲的朋友嗎?”

費大寶說:“恐怕不是。從監控來看,馬姐並不認識那個瘦女人,但瘦女人卻認識她。我估計,她應該是在暗中監視著我大哥的公寓,看到馬姐從方剛家裏出來,就知道肯定是我大哥的女友或老婆。一路跟到超市,故意找機會和馬姐搭話,然後假裝忘了拿什麽商品,讓馬姐幫忙去拿。在她去的時候,瘦女人就趁機下手。”

“好狡猾的女人!”小楊恨恨地說,“要不是她借機和馬姐搭話相識,再裝成瘸子,馬姐也不會暫時丟下購物車。”

“可後來怎麽隻有馬玲出事,方剛卻沒有?”馬玲的家人提出疑問。

我說:“也許是那個瘦女人肯定是想辦法從馬玲嘴裏套出方剛在國外辦事、要三天後回來的消息。於是她通知降頭師,在第三天之後就躲到附近施降頭咒語,可我和方剛因為登康父親的事耽誤,過了七八天才回到芭堤雅,躲過這麽一劫。”

老謝說:“有道理,也許那個降頭師從第四天之後,每天晚上都會施一次咒語,因為他不確定馬玲和方剛是否已經分別喝過果汁和啤酒。但他沒想到的是,方剛一直沒回來,而馬玲早就喝過果汁了。所以對馬玲來說,她身上的降頭至少已經發作了有六七天,耽誤得太久,唉……”

越分析越明白,馬玲的家人也越憤怒,開始指責方剛害了她,方剛默不作聲。

幾天後,馬家人的怒氣才算消了些,大家坐下來慢慢商量。終於達成協議,方剛賠償給馬家人二十萬元人民幣,以後各不相欠。因為方剛手裏根本就沒多少錢,他隻湊了不到五萬,最後還是費大寶又掏腰包,借給他十五萬。

將馬玲的遺體在當地的某寺廟火化,馬家人帶著她的骨灰盒離開泰國,回中國去了。方剛精神狀態很不好,在超市買了很多酒,每天也不怎麽吃飯,就給自己灌酒。誰勸也不聽,勸多了他就破口大罵。

費大寶說:“大哥啊,你要把自己喝死,馬姐的仇就能報了?”

方剛沒理他,這個道理他當然懂,隻是因為悲傷過度,再加上咽不下這口惡氣。我們幾個人分析,總覺得這事太奇怪。要是說仇家想搞方剛,為什麽偏偏在他不在家的時候,給馬玲下藥?可要說目標不是方剛,但冰箱中那罐做了手腳的啤酒,明顯是給方剛喝的,因為愛用啤酒來解渴的女人畢竟是少數。

分析的過程中,我接到老謝的短信,詢問最近怎麽沒有請牌的生意。我說了方剛的事,老謝連忙表示他馬上就到曼穀來看方剛。下午,我在大巴車站接到老謝,特意囑咐不要多勸,以免惹怒方剛。

在屋裏,老謝象征性地勸了方剛幾句,沒想到方剛對我們都愛理不理,看到方剛來,他卻紅著眼睛連拍老謝肩膀,問:“老狐狸,我方剛好不容易有女人喜歡,想跟我結婚,可為什麽老天爺偏偏不讓?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麽?”

老謝咳了幾聲:“唉,方老板,這不是老天爺幹的,是人為呀!你好好想想,這段時間你又和誰結了仇,人家非要搞死你不可?”

方剛苦笑:“我已經很久都沒跟人結仇了。”

小楊問:“那個熊導遊嗎?”我說熊導遊主要是跟我有仇,他和方剛沒什麽過節。

老謝搖搖頭:“不見得。田老弟,你忘了我那次是怎麽中的降頭嗎,也是熊導遊幹的啊。我們這幾個人合作緊密,我、你和方剛更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這在泰國的佛牌行業也不是秘密,熊導遊早就知道。上次他的首要目標是登康,那是因為有阿讚尤在背後撐腰。現在阿讚尤廢了,他先弄你的話,方剛肯定會想盡辦法幫你擺平,所以他這回改變策略,要先幹掉方剛,然後才是你。”

他的這番話讓我們都恍然大悟,方剛恨恨地說:“這個沒牙的狗熊,上次搞掉阿讚尤之後,要不是於先生和登康法力耗費太大,在公路上和他兩車相會的時候,就已經用降頭咒把他弄殘了,結果現在又來害我!”

“看來,我們這回要想盡辦法找到藏在暗處的熊導遊,把他徹底搞垮才行,不然以後我們永遠沒好日子過。”我把喝光的一罐啤酒捏扁,用力扔進垃圾桶中。

小楊說:“要是先把那個被狗熊買通的惡女人找到就好了,順藤摸瓜!”我搖搖頭,說這個基本不用想。熊導遊雇傭那女人暗害得手,肯定會把她隱藏得很好,說不定人已經不在泰國,甚至逃出東南亞了,沒法找,但熊導遊並沒能害死他的目標,這家夥早晚還會出現。

費大寶說:“可是泰國這麽大,得怎麽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