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明天,你得告訴他,千萬不能再做這種事。修巫術可不想在學校裏教英語,說停就停。尤其與人通靈的時候更重要,洪霞自幼修法,這麽多年過去了仍然有怨氣,可別惹她。”我對Nangya說。
她思索片刻,點了點頭。我說你不用對陳大師太客氣,這次你同意讓他來已經是開恩,也隻有你說話對他來說才管用,Nangya苦笑著搖搖頭。
可能是兩人做了溝通,從第二天開始,洪班無論是教給Nangya苗巫咒還是去深山中修法,陳大師都不再跟隨。但我明顯能看出他的焦躁不安,在院子裏走來走去,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這時候我隻能跟他找話題,聊這聊那,後來讓他給我講解怎麽樣的風水布局是好的,而為什麽又說村後山的風水不吉,以分散他的注意力。
陳大師還算夠意思,坐在石凳上仔細給我講解,其實我都聽不太懂,老謝在旁邊聽邊吃花生,後來用手拄著腮幫子,昏昏欲睡。
天已經很晚了,陳大師仍然坐在石桌旁發呆,老謝早就回屋睡覺,我其實也很困,但畢竟是他佛牌店裏的顧問,拿過不少薪水,現在看到陳大師坐在這裏還挺可憐的,我也不好意思把他一個人扔下,就隻好繼續作陪。
“田顧問,在你看來,我和Nangya是不是根本就沒有可能?”就在我有些打盹的時候,陳大師忽然歎了口氣,然後蹦出這麽一句。
我連忙笑著說:“怎麽可能,這世界上任何人之間都有可能成為夫妻。”我這句話原本隻是隨口的敷衍,連我自己都覺得是句廢話,但陳大師卻若有所思。沒再問我什麽。
轉眼過了十來天,這段日子裏,洪班和Nangya每天都在一起學法,Nangya很虛心,就像個聽話的小學生,而洪班也從沒見他急躁或生氣過,像個脾氣特別好的輔導老師。兩人在學習的過程中,我經常看到洪班臉上露出微笑,這是很少見的。以前在泰國的時候,他和老謝說話都不怎麽笑,我甚至懷疑洪班的麵部肌肉有問題,現在看來,什麽問題也沒有。
而陳大師有意無意地看到兩人的場景時,臉上的表情很複雜,光我能讀出來的情緒就有嫉妒、憤怒和無奈。我很理解他的心情,因為以前還在沈陽某手機市場打工的時候,看上市場內一個姑娘,卻沒敢表白。後來那姑娘和另一個帥小夥走得很近,每次我經過看到他們,就是這個心情。
這天,中午飯過後,趁陳大師睡午覺時,Nangya對我說,她已經完全掌握了巫書上所記載的苗巫咒文字,但在使用巫書咒語的時候,卻效果不佳。洪班決定今晚帶她去深山中的那座山洞,在巫祖師遺骸的幫助下,來完成苗巫咒的施法。
提到巫祖師遺骸,我立刻想起老謝和洪霞的事來。估計Nangya也是怕勾起老謝以前那段回憶,所以才沒跟他說。Nangya的意思是,畢竟那是洪家祖先巫師親手寫下的巫書咒,不知道能不能同意洪班教給洪家以外的人,所以想讓我同行,在山洞外麵守著,以防萬一,我連忙答應。
晚上,大概十點多鍾,我悄悄告訴老謝注意盯著屋裏的陳大師,以免他再跑出去攪亂。然後我跟著洪班和Nangya出了村落,走進深山。
村莊和城市最大的區別就是光,城市因為光汙染,而幾乎看不到多少星星,但在農村就不同,天上的繁星特別多,可缺點也有,那就是在稍微遠離村莊的地方,如果再趕上陰天,那麽像我這樣的人都基本成了睜眼瞎,要不是有手電筒照著,那就跟盲人沒什麽區別。
而洪班和Nangya卻好像大白天逛農貿市場,腳下如履平地,我看不見路,又不好意思用手電筒往他們身上照,幸虧Nangya穿的是白色衣服,在昏暗中還能勉強看到。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不小心“哎喲”扭了腳踝。兩人停住腳步,洪班問我怎麽樣,要不要緊。我笑著連連擺手,心想人家讓我來跟著是防止出意外,我可別再想陳大師那天似的,最後還得讓人扶回來。
以前聽老謝回憶過他的往事,知道在村後麵的深山中有個極其隱蔽的地方,裏麵是一座山洞,供奉著近百年前的洪家巫師祖先的遺體,已經成了幹屍。這讓我想起東南亞黑衣阿讚死後所變的山精,道理應該是一樣的,而且都能幫助修法者,隻不過山精可以用來供奉,還必須要用黑巫咒加持,但巫祖師的遺骸隻能供洪家人修法。
走了一個多小時,我已經累得不行,好不容易走到。洪班撥開大片的雜草和長在山崖上的藤蔓就往裏麵走,Nangya也跟著。我用手電筒一照,隻有爬滿藤蔓的石壁,這兩人難道是鑽進石頭裏了?
走近了仔細照才看到,很多雜草擋著視線,用手撥開,裏麵是人工踩出來的“路”,緊緊地貼著石壁,再用手電筒去照另一麵,黑黢黢地什麽也看不到。我還以為眼花,再走上前兩步才知道,那就是懸崖,當然什麽也沒有。我嚇得兩條腿都發軟,這時洪班在前麵呼喚我,讓我注意腳下,隻要貼著石壁走就沒事。
我其實有些恐高,但很奇怪,在這麽黑的晚上,我居然沒那麽害怕,是因為看不到懸崖那邊的情景,於是有了心理錯覺,感覺地勢也就沒那麽可怕了。要是放在白天,估計我隻要稍微朝左看一眼,就再也邁不動步了。
貼石壁走了大概三十來米,拐過去有個比較大的天然平地,也能看到山洞的入口,不到三米高,黑糊糊的就像一張大嘴。剛走到這裏,Nangya就站住腳步,緊閉雙眼,把骨珠纏在手腕上,但並沒有念誦經咒。
“田七,請你在這裏替我們守著,我要先進去拜祭祖師。”洪班對我說,我點點頭,他就轉身進了山洞。我站在Nangya前麵,好像生怕從山洞裏跑出野獸撲向她似的。隻過了不到十分鍾,就看到Nangya盤腿坐在地上,開始低聲念誦著經咒。
我靠在石壁上,盯著Nangya的動作,心想這些修法者也真不容易,成天和鬼神打交道,不僅要看人的臉色,鬼也一樣。幾分鍾過後,忽然發現Nangya似乎不太對勁,她呼吸開始變得沒有規律,像陰法對抗時的那樣。
這是怎麽了?我緊張地走過去,但又不敢打擾。這時,聽到Nangya垂著頭,低聲說:“不可以,不可以……”
“什麽事?”我忍不住問道。
Nangya沒回答,過一會兒看到她抬起頭,大口地、貪婪地喘著氣,好像很久沒呼吸過。我剛要再問,卻看到Nangya慢慢站起來,對我說:“謝英偉怎麽不來?”
我心裏一驚,據我所知,Nangya根本就不知道老謝的原名,可她現在為什麽這樣說,難道現在的Nangya已經是洪霞附體?這時又聽Nangya道:“不能讓她知道,不能!”
還沒等我回過神來,Nangya就直直地朝山洞對麵走去。那是懸崖的方向,我連忙過去阻攔,可Nangya伸手把我用力推開,她的力量很大,我朝側麵摔了個跟頭,幸好她是朝側麵撥開,要是直推,夠不好我就得先掉下崖。我不敢再過去攔,隻好朝洞裏喊著洪班的名字,讓他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