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班看著陳大師:“我做這些,並不是為了圖報答。”陳大師一時不知道說什麽,隻得笑著連連點頭。

老謝忽然問:“你的法力又正常了?我看到你在念誦經咒?”這句話提醒了我,這時我才想到這個問題。洪班回答,說回雲南之後的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努力,試圖恢複自己的法力。幾個月過去,完全沒有效果,在他念誦經咒的時候,根本無法感應到任何陰靈,即使是午夜在村中的墳地裏也是。

他想要放棄了,想搬離村子,到一個沒人認識他的地方去度過後半生。那天晚上,洪班來到後山坡洪霞的墳墓前,戴上儺麵具,再次催動儺巫咒,意思是想跟她道別。沒想到的是居然有了感應,似乎能聽到有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在說話,但內容聽不太清楚。

洪班覺得還有希望,就沒搬離村子,每晚都要去後山的洪霞墳前,有時候也會來到妻子和女兒的墳前,用儺巫咒與她們通靈。雖然效果並不明顯,但洪班一直在努力,畢竟洪班祖輩都在這裏生活,已經有上百年,他也不想離開,更不想遠離埋葬洪霞和妻女的地方。

等我們登門之後,他在後山中與Nangya共同修法的時候,發現法力似乎有所改變,已經能勉強感應到深山中的那些遊**陰靈,隻是還不明顯。

昨晚,在洪家祖師的那個山洞中,洪班卻能夠強烈感應到洪霞充滿怨氣的陰靈,他就像往常那樣,用經咒去加持洪霞的陰靈,並用通靈法門和她溝通。在洪霞的陰靈操縱著Nangya身體即將落崖之前,洪班用巫書中的經咒成功地把洪霞勸回。

“這麽說,你的法力已經正常了?”我問。洪班搖搖頭,說最多隻能達到以前一半的法力,而且還要在特定的時間,比如午夜。要想完全恢複,恐怕還得半年以上。

陳大師點點頭,說:“真是多虧了洪班師父,不然Nangya可就危險了。”說完,他拿出一個日記本打開,裏麵畫了幾張圖,還標著很多文字,遞給洪班看。洪班當然看不懂,陳大師告訴洪班,這些天他也沒閑著,在村中左右四處溜達,繪製了全村和附近山脈的地形風水圖。

“村子的風水還算不錯,但有兩個地方最不好,一個是村落東北方向的平地,另一個就是……就是這裏了。”陳大師停頓片刻,說道。

我們都有些吃驚,包括洪班在內。老謝連忙問什麽意思,陳大師清了清嗓子,說:“風水布局有很多種,我就不詳細講了,這幾座村子包括前後的山脈,剛好應合了一種難得的布局,這種布局應藏龍臥虎之像,會有貴人保佑一方平安,應該就是洪家。但這種風水布局中有兩個凶點,一強一弱,弱的就是村東北,那裏建了座農機站;強的就在這附近,洪班師父的住宅也包括其中。”

洪班沒說什麽,老謝連忙問:“你是說,洪班的家風水不好?”陳大師點點頭,這讓我聯想到之前洪班的經曆,自從洪霞落崖開始,到現在二三十年間,洪家確實出了很多意外,光橫死的就有四口人。

陳大師指著日記本上的某個地方:“但該布局有個活穴,就是在這裏。如果這裏是暢通的,那就是生門大開,百無禁忌,也就不存在什麽兩個凶點。可惜不是,那個地方我去看過,被孤零零的兩道石牆堵得嚴嚴實實。”

“你是說村子正北的那兩道石牆?”洪班忍不住發問,陳大師說沒錯。

我問:“那兩道石牆是村裏以前的護牆嗎?”

洪班搖搖頭:“不是,原本並沒有牆,以前經常有村裏的小孩跑出去進山裏玩,而那片樹林中有幾個蛇洞,總有小孩被咬傷。就在我十幾歲的時候,村裏人集資把路堵死,砌上了兩道牆。”

老謝連忙問:“大概是哪一年?”洪班卻沒回答,但我們都能猜得出,應該就是在老謝還是學生的時候中了邪,去找洪家人那陣子的事。我們都看著陳大師,難道洪家接連出事,都是因為村子裏砌上那兩堵牆,無意中改變了風水,造成洪家處在村子裏風水布局的大凶之點上?

但少數民族的人不信風水,洪班沒接口,我們也沒多說什麽。那兩堵牆是為了防止小孩跑進樹林被蛇咬的,當然不能破壞,看來這風水凶局是布定了。

臨走前夜,我們五個人再次來到後山坡洪霞的墳墓前。白天我和老謝去鎮上買了很多祭品,其中有好幾套漂亮的苗族女性服飾,還有水果、糕點和燒紙香燭等物。洪班和Nangya都盤腿坐在墳包對麵,開始念誦經咒,老謝一邊在銅盆裏燒著紙錢,一邊在嘴裏念叨著什麽,聲音很低,看來是不想讓別人聽到。火光映在老謝的臉上,他整張臉似乎都在來回跳動。

忽然,陳大師指著左前方的雜草叢,張大嘴說不出話。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有個不太高的人影不知道什麽出現了,就靜靜地站在那裏,看著我們,剛才明明還什麽都沒有。

“是洪霞。”我低聲對陳大師說,能看到他的手在顫抖,應該是有些害怕。

無論什麽樣的陰靈或者鬼神,都要享用祭品,這是從古至今都沒改變過的道理。不僅是食物和各種用品,歌舞也一樣。某種特定條件,還必須要用歌舞才能平息陰靈的怒氣,比如之前我在曼穀和方剛去鬼妻娜娜廟,他身上附了引靈符,惹怒鬼妻,最後托人請了幾名舞娘才算平息。

而在多數情況下,普通的供品就可以讓陰靈享用,在獲得人間物品能量的同時,也能讓陰靈獲得更多的福報,隻不過這種福報要比用鬼神之力保佑活人而小得多,但也可以讓陰靈在另一個世界少受苦楚。

祭奠完洪霞,老謝對洪班提出,想去他妻女的墳前看看。因為以前聽洪班講過,他妻女的墳就被葬在這不遠處,隻是沒有墳包而已。但洪班拒絕了,隻淡淡地說不用。老謝顯然不太理解,但也沒說什麽,依我的猜測,可能是洪班對瑪丹的恨還在,不希望讓別人重新勾起那些痛苦的往事吧。我們隻好去村中墳地,共同祭拜了洪老巫醫。

次日一早,我們四個人就在洪班的安排下,乘村裏僅有的一輛舊農用車開到縣裏,再雇了麵包車駛向昆明。分別時,Nangya對洪班說,希望今後能夠經常來雲南看他,也希望他能來泰國,洪班點點頭。

從騰衝經過十多個小時來到昆明,住宿一晚之後,第二天才返回香港。中午到了佛牌店,費大寶正在和淑華聊得熱乎,看到我們四人進來,費大寶高興地迎上來問東問西。晚上,陳大師請我們幾個人吃飯,Nangya似乎心情很好,臉上也有了笑容,陳大師更高興,一個勁給Nangya夾菜。

老謝和費大寶倒是吃得挺開心,看著Nangya的喜悅勁,我心想她和陳大師應該不是因為同一件事而開心。Nangya高興是因為學到了洪家的苗巫咒,而陳大師高興則是終於離開洪班家,他也就不用再擔心了。

飯後,陳大師就要送Nangya回住所,她對我說:“有時間給那位章老師打個電話吧,看是否需要幫助。”我連忙答應。

從餐廳回酒店的出租車上,我從手機裏調出章老師的聯係方式,打電話過去詢問。章老師的妻子情緒很激動,說她老公就要死了,到底誰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