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期初考,但在一中也就是個小考,班裏座位一拉,一場考試就倉促開始了。

薑江寫字速度快,字跡不是很漂亮,但勝在幹淨,語文考試兩個半小時,基本能在兩個小時以內完成,放在往常她這會兒應該直接趴在桌子上開始睡了。

一中的學生各有各的脾性,有人考試謹小慎微,寫完了倒過頭去檢查前麵不確定的;也有人寫完了就不愛管,除非有百分百的把握,否則不會再動一個字。

薑江就是後者,她把試卷理好,答題卷蓋在最上麵,整個人往上一壓,抱著腦袋往林沐風那邊瞟。

林沐風本來坐在她後麵,但位置一拉開倒是被挪到前麵去了,他雙腿敞著踩在桌角上,一邊一個。

薑薑發現他寫字習慣單手支著額頭,用胳膊肘壓紙,看上去懶洋洋的,電風扇就在他頭頂上吹著,偶爾能吹起幾根他的發絲。

她想起林沐風載自己去吃筒骨粉那天晚上,路燈的光一盞一盞飛過,少年的後腦勺毛茸茸的,暖光的燈光下似乎每根頭發都鍍了金,溫柔得不像話。

老徐喜歡教語文,但是懶得監考,差不多監督到一半自己捧著個腦袋就在講台上迷糊了。

薑薑習慣性去掏衣服口袋,想拿手機拍下來,摸空了才發現這是在學校,哪有什麽手機。

她輕輕歎了口氣,繼續伏在桌子上,把頭朝靠窗那邊埋。

……

上午隻考一門語文,考完就放飯,個別班試卷收得快的已經跑了大半的人了。

“老宋,病句選哪個?我覺得四個選項都有問題啊。”

有人在大老遠嚷嚷。

宋毅還在收拾自己的桌子,扶了一把自己快掉下鼻梁的眼鏡。

“選C,A雜糅、B成分殘缺、D不合邏輯。”

此話一出,有人歡喜有人憂,問問題的那人不依不饒。

“不會吧,感覺C表意不明啊……”

旁邊人朝他丟了本書。

“閉嘴吧你,剛考完就對答案,搞人心態?”

雖然薑江的語文挺不錯,但平時基本沒什麽人來對答案,大概是因為人大多數都喜歡和自己水平差不多的抱團取暖,這次倒是反常,不少女孩子都圍了上來。

“薑江,文言文的選擇題答案選啥?”

“唉我前麵四道題三個C,完了呀。”

女孩們的聲音嘰嘰喳喳,像一群聚在一起啄食的小麻雀。

薑江幹脆把自己的試卷放在桌子上一排答案明晃晃地倒在題號最前麵。

“你們還是自己對吧,餓死我了,得吃飯去。”

幾個女孩兒互相對視了一眼,終於有個人開口了。

“也不是,就想問問你和新同學什麽關係呀。”

薑江聞言吸了吸鼻子,一副就看透你們了的樣子。

“我媽朋友家的。”

言簡意賅,也沒說鄰居的事兒。

等薑江走出教室門才看見倚在牆邊拐角的林沐風,不知道這人在外麵等了多久。

“看不出來你還挺受歡迎。”

薑江嘁了一聲。

“托你的福,收斂一點吧。”

林沐風隻是抱著手臂笑,八月的正午沒有風,陽光透亮,薑江能看見他額頭上冒著幾顆汗珠。

“我習慣了,你也習慣一下吧。”

薑江莫名。

“習慣什麽?”

“好花還要綠葉陪。”

林沐風說完自己笑了兩聲,在薑江頭上胡亂抓了一把,轉身朝食堂走去。

“走吧,請你吃小麵館。”

……

一中的老師大概都是時間管理大師,六門課壓在一天考完,下午考完數學還沒等人喘口氣,馬上開始英語考試。

等好不容易收了卷,全班都蔫兒扒拉地癱在自己的位置上,隻有幾個精力旺的還想著去食堂買點小吃。

薑江的弱項在英語,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看得她眼睛直發酸,聽力還沒播幾題就開始有打盹的傾向。

好不容易考完試了她隻想趁晚飯時間休養生息。

“怎麽每次來都睡覺,沒意思。”周若愚哼著小曲兒往這邊湊,“多虧你家那什麽長毛象,這次居然考到原題了。”

薑江懶得理他,更懶得糾正他是長頸鹿不是長毛象,隻是胡亂地嗯了幾聲。

林沐風倒是注意到了,長腿往中間過道一掃,踹了踹周若愚的小腿肚。

“什麽長毛象?”

周若愚撓了撓頭,他也不知道怎麽解釋,畢竟薑江當時和他講的時候也沒說清楚。

“不懂,哎對了,林哥,你最後一道導數求出來答案是什麽?”

周若愚轉身往林沐風座位上湊,從旁邊拉了把凳子,放低了聲音問他。

“二根號五。”

周若愚聽了答案,眉頭一挑,嘴角就咧開了,得意道:

“不對吧,是二百二十五。”

林沐風拿出試卷瞄了一眼。

“你是傻.逼吧,定義域都取不到兩百。”

周若愚一僵,掏出自己塞在褲兜裏的試卷,撫平了看,又回位置拿了暑假作業的卷子,找到對應的題目。

“對啊,這寫的就是二百二十五。”

薑江實在被鬧得煩,幹脆不睡了,胡**了把臉,就當醒神。

“你們聊什麽呢?”

見薑江醒了,周若愚又黏了上來。

“把你暑假作業再給我看看?”

薑江有點躁,但還是從桌洞裏摸出卷子遞給他。

“你這寫的是啥。”

薑江看了一眼,道:“二根號五啊。”

周若愚:……

“誰家根號的橫還興離家出走這套啊。”

“白癡吧你,會背答案不知道自己算一遍?”

……

最後一門課考試結束,鍾表指針已經走向十點半,通宿回家的學生溫吞吞整著書包,有的幹脆什麽都不帶拖著步子就往外麵走。

幾個住校生幹脆就趴倒在桌子上躺屍去了,像趕考路上被狐狸精吸幹精氣的可憐書生。

說到狐狸精,薑江抬頭看了一眼,林沐風單肩背著書包,背帶被拉到最底部,整個書包鬆鬆垮垮地垂著,一如他整個人一樣。

薑江和林沐風住得近,高三整個學年都通宿,江女士的意思是高三不僅學業要跟上,營養也得跟上,叫兩個小孩每天晚上學累了能有夜宵吃。

“走吧,回家了。”

林沐風已經整完東西了才看見小姑娘磨磨蹭蹭地站起來,什麽東西都沒帶。

從教室走到校門口還有幾分鍾的路程,男孩子們抱著個籃球追逐打鬧著,大老遠就能聽見籃球與地麵的碰撞聲,偶爾來一個無實物投籃表演,惹得一陣哄笑。

夏季,無非是樹上無休止的蟬鳴,昏黃路燈下打轉的飛蟲,還有熱烈恣意的少男少女們。

當然薑江除外。

她兩隻手揣在衣服口袋裏,興致缺缺。

林沐風在她後麵攆著她走,見她還套著運動外套,嘲了一聲:

“什麽毛病大夏天還穿著外套,熱不死你。”

“要你管了,時尚潮流,你不懂,你這土鱉。”

林沐風挑眉,眼裏劃過一絲玩味。

“得了吧,我要是土鱉,土鱉全家都得燒高香了。”

薑江走在前麵舉著袖子扇風,懶得搭理他。

兩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後拖著步子走,薑江步子邁得小,步頻也慢,林沐風腿長,為了適應她的速度不得不縮小步子,看上去十分委屈。

晚上偶爾會送來幾陣風,吹在薑江臉上,倒是清醒了幾分,兩個人剛走過一站路燈,光把林沐風的影子送過來,蓋在薑江身上,說不出的曖昧。

這條路還能再走一年,好像也挺好的。

薑江晃著腦袋,往前快走了幾步。

高三節奏快,但成績出得慢,等學委拿了名次表貼在牆上時,距離期初考已經過去了好幾天了。

試卷都已經講解完畢,名次隻是給個參考,放在往常可能大家都不太關注,畢竟是一中的重點班,首尾都是鳳頭,區別不過是鳳冠還是鳳脖頸。

不過這次有點不一樣,學委還沒貼好表,一堆人就圍了上去。

原因無他,隻是想看看寧城重高的水平到底在哪個層次。

“操……兄弟們,我是頭一次見到這個場麵。”

周若愚塊頭大,擠到最前麵基本就沒後麵的人什麽事了。

“咋樣啊?你別占著茅坑不拉屎啊!”

“去你丫的,這話是這樣用的嗎。”周若愚背著眾人揮了揮手,繼續砸嘴道:“嘖,是真的牛。”

有好事者耐不住好奇心,硬是從他手臂下麵鑽了過去。

“操!”

當事人倒沒什麽反應,還坐在自己座位上翹著凳子玩,手裏的筆轉出花來。

“三門賦分滿分,這老哥真的牛,原始分都快滿分了……”

薑江實在有點好奇,但奈何前麵擠滿了人,她寫幾個字抬頭看一下,打算找機會擠進去。

林沐風覺得好笑,在後邊扯了一下她的馬尾。

“好奇?”

薑江有些不滿,惡狠狠地轉過頭。

“好奇怎麽不問我。”林沐風捏著玩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漫不經心道:“也就和你差了三十來分吧。”

薑江覺得很誇張,在這個班裏她怎麽的也能排到中上,有時候運氣好還能擠進前五,這次考試她有把握,不至於太差。

“你別不信,這成績單早上就打印好放在老徐桌上,我去的時候瞄了眼。”

教室那頭有人大喝一聲:“林沐風總分六百九十八,看來這江山得改姓林了……”

……

當晚回家。

不可回收:【我有悔,我為當時目中無人的嘲諷感到抱歉。】

聽障寶寶夏:【怎麽了這是?】

不可回收:【林沐風期初六百九十八,這是人能考出來的麽。】

不可回收:【上一個我覺得那麽牛的還是你推薦給我的長頸鹿客服……】

作者有話要說:

從某種形式上來說確實不是人考出來的,是薑江家的長頸鹿啦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