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班裏最不怕冷的男生也換上冬裝，黑板邊上的高考倒計時日曆掀到了一百四十三天，十二月二十三日。
今年臨城冬季也沒幾個晴天，烏雲連著籠了十幾天也沒有要散開的趨勢，濕冷直衝著往人骨子裏闖。
“真服了這天氣，腳都凍出冷汗了，怎麽就暖和不起來啊。”
蘇曉琪搓著手，用熱水袋把全身都滾了一遍又一遍。
薑江腿上蓋著毛毯，一手綁著一個熱水袋，環顧左右，確保沒人朝她這邊看過來後，把腳從鞋子裏掙了出來，換了雙寬鬆的毛拖鞋。
別人沒注意到，蘇曉琪卻是看得清楚。
“怎麽又是五指襪，你穿著真的不難受嗎……”
薑江無語，把腳往拖鞋裏麵塞了塞。
“穿什麽襪子還要管？我不允許我的任何一寸皮膚沒有接觸到保暖布料！”
天氣冷了大家都不願意出教室，下課有人要出門還得偷偷摸摸地開門，生怕門縫一大，冷空氣灌入，免不了被前排的同學嚷嚷。
久而久之，教室的幾扇窗戶上都凝上了一層水汽，下課窩在教室無聊的人都可以上去畫上一筆。
市統考之後換了位置，蘇曉琪貼牆坐，邊上剛好是一麵玻璃窗。
“待會兒還得去天井集會，葛捕快多少還得念叨個十幾分鍾。”
蘇曉琪在玻璃窗的水霧上畫了個小豬佩奇，又在旁邊打了個箭頭，寫了薑江兩個大字。
“幼稚吧你！”薑江撲過身，劃掉了自己的名字，在旁邊寫上蘇曉琪的名字，又在另一邊畫了個薑餅人，“今天集會還能是什麽，無非是叫我們不要過洋節雲雲。”
“別互相殘殺行麽，寫別人名字吧，我不打你你不打我。”蘇曉琪抱著熱水袋，倒在一邊笑。
薑江想了想，覺得她說的在理，把蘇曉琪的名字劃了，又拖出來一個箭頭，寫了林沐風三個大字。
林沐風剛從辦公室回來，無意間一偏頭就看見了一層水霧之後的薑江，還有玻璃上自己被鏡像後的名字。
玻璃其他地方都漫著水霧，兩個人透過林沐風三個字對視，薑江爆了句粗口，把林沐風的名字一抹，大片水霧被抹開，窗外男生的整張臉都清晰了起來。
薑江：……
林沐風從教室前麵走進來，身上沾了一身冷意，他走到薑江身後，坐下，抬頭看到窗戶上的佩奇頭，佩奇眼角一滴水珠滾落，拉下長長一條水漬，原本快樂的小豬這會兒看上去傷心得打緊。
“幼不幼稚？”林沐風的腿敞到薑江的座位底下，踢了踢她的凳腳。
蘇曉琪把頭埋到桌板下憋笑憋得辛苦。
薑江無語，幹脆把氣撒在出主意的蘇曉琪身上，揮著一拳就打了過去。
……
集會的鈴聲響起，一中的學生稀稀拉拉拖著步子在天井集合，葛捕快眉頭皺成川字形，在台上口水飛濺。
等所有人的隊伍都排好了，他才停了絮叨，手指一抬，隨意指了一個隊伍。
“這個班級最快最整齊，表揚一下。”
剛從廁所跑出來，溜到自家隊伍的薑江抬頭一看，葛捕快眼睛望天，手指的是她所在的班級……
高三的學生人手一本複習題，任葛捕快在台上講出花來，也一概不理會，偶爾聽到幾個有意思的通報內容，這才抬起頭笑笑。
“咳，最後提醒一下啊，明天平安夜，後天聖誕節，大家都蠢蠢欲動了是吧。”
他一雙精明的眼睛後冒著光，從站在天井上的每個學生頭上掃過。
“但是呢，洋節咱們就別稀罕了，當務之急是學習，這幾天就當之前一個樣，該幹嘛幹嘛。”
“嘁——”
高二高三學生雖然已經習以為常，但這種時候還是樂意叛逆一下，高一是今年剛入學，第一次聽到這種規定，難免失望，喝倒彩的聲音壓過了學長學姐們。
“幹嘛呢高一，不滿意嗎？我告訴你們，不要覺得高一離高考遠得很，一眨眼你們就坐在高考考場了……”
葛捕快逮到機會就喜歡滔滔不絕，薑江用書本遮著臉蛋，打了個哈欠。
“又來，這話術和他口中小時候的衣服一樣，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
“我在網上買了平安果，圖案定製的！明天給你帶兩個！”蘇曉琪扒著薑江的肩膀，興致衝衝。
“得，葛捕快剛禁止呢，你這是真不把他放在眼中。”
“少來，去年平安夜也不是這樣說，當晚點的肯德基誰吃的最多啊……”
老徐站在班級的最前頭，背著手往學校後山望，完全沒注意到底下躲在書背後打鬧的兩個女孩。
……
即使學校三令五申，但對學生們來說，貧瘠死板的高中生活中的任何一個節日都能激起他們的極大興趣。
連著平安夜的一整天，都能看到在教學樓穿梭的平安果，甚至膽子大的男同學偷偷拉開了教導處的玻璃窗，往葛捕快的工位上丟了幾個刻著花的平安果。
葛捕快麵上對著學生氣得吹胡子瞪眼，轉頭抱著一堆平安果往辦公區所有老師那一轉。
“唉，這屆學生就是客氣，說了不要了還往我這送，你看，這麽多，這可如何是好……”
遇見收到的平安果比自己多的老師，則故意板著臉，“這群學生，太叛逆了，說了不能過節，還那麽明目張膽，你去給你們班好好上一課，怎麽能枉顧學校規章製度呢……”
樂意搭理他的老師笑著附和幾句，不樂意搭理他的老師把自己拿了平安果，躲角落裏啃。
……
薑江也收到幾個果子，這會兒還沒到飯點，她隨便拆了一個放在嘴邊啃。
林沐風從後麵丟過來一個盒子，“送你玩的。”
聽聲音就感覺他忙得很，估計都吝嗇看她一眼。
薑江撇了撇嘴，猛地張嘴，咬了一大塊蘋果下來。
盒子裏麵裝著一個精致的平安果注油掛件，薑江把金屬環捏在手上，對著教室的燈光細看，吊墜中心注油，裏邊浮著一個小小的薑餅人，油中加了細閃，整個平安果在光下璀璨耀人。
薑江平時就喜歡這些小玩意兒，對著這個精致物什眼睛都看直了。
“眼光不錯啊林沐風，你哪找到的這個寶貝？”
她轉過頭去，臉上堆滿了笑意。
薑江生得漂亮，但她根本不在意怎麽好好用這張臉，早上隨便抓把頭發就出門，每次的馬尾都紮得亂糟糟的，她支著腦袋，掛件吊在她的掌心，角度湊巧，像她帶了一隻耳墜。
她剛從外麵回來，風給她小巧又不失肉感的鼻尖抹了片紅，整個人看上去比那顆平安果掛件還要精致。
林沐風抽空從題海中抬起頭，看了薑江一眼，馬上低下了頭，輕哼了一聲，上唇磕下唇，看上去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
“也不看看我是誰。”
隻認同了前一句，沒有回答回一句。
薑江把掛件小心放進盒子裏收好，搖頭晃腦哼著小曲兒，又彎腰從書包裏拿出一個果子，遞給林沐風。
“誰能想到有人平安夜會送這個，沒準備過，隻能給你個果子，下次補上。”
小姑娘眉眼彎彎，笑的時候還抿了抿嘴巴，帶著分憨厚的不好意思。
林沐風接過包裝盒，表麵上還是沒流露半分情緒，眼神鎖在試卷上。
薑江不自找沒趣，給了果子就轉回自己的位置。
不就是寫題嗎，誰還不會了！就這徐濤還覺得他談戀愛了，我看他和數學題之間的眼神都能拉絲兒了……
薑江在前麵拿水筆恨恨戳著橡皮，林沐風在後麵不動聲色收了筆，把桌子上的平安果拿到桌板底下，拆開。
薑江的每個平安果都是定製的，每個人收到的果子上邊印著的都不是一樣的話。
林沐風把印花這麵轉過來，頂著上麵的句子楞了神。
【夏日之後，未完待續。】
他的指尖來回撫摸過那層深淺不一的印花，倏爾一笑。教室外無意間走過的女生無意間瞥見了他這個樣子，一時愣住了腳步。
……
薑江吃了一天蘋果，當下決定從此以後要向林沐風學習，過這種有代表性食物的節日，得整點不能吃的創意物品送人，總不至於像今天這樣讓她差點對蘋果產生恐懼心理。
放了學回家，難得給自己輕鬆一天，薑江沒打算再逼自己複習一晚上。
見江女士在廚房試圖給她切小兔子蘋果，她抱著腦袋怪叫一聲，躥回了自己房間，把門反鎖，試圖把兔子蘋果隔絕在外。
她從桌子上拿起手機，習慣性先去社交軟件看了一圈，無一例外，全是炫耀平安夜收到的果子。
她翻了翻書包，發現自己的平安果在學校早就被謔謔完了，摸了半天，也隻摸到林沐風送她的掛墜。
她收拾好書桌，擺好掛墜，旁邊開了一盞夕陽燈，找了幾個滿意的角度，照片就此定格。
【誰還沒個平安果了，我還有薑餅人呢！】
她剛編輯好發朋友圈，沒過多久就有人來點讚了。
她還停留在自己的朋友圈界麵，下麵蹦出來一個薑餅人圖案的頭像，薑江覺得驚奇，點進去看了，才發現是林沐風。
不可回收：【頭像怎麽是薑餅人？】
賴上了：【換個頭像好過洋節。】
作者有話要說：
七夕節快樂啊各位！
祝閱讀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