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林沐風提前回家這檔事兒,江女士每天一早就把薑江從**薅起來,吩咐自己的女兒去隔壁把林沐風叫過來一起玩。

薑江裹著連體睡衣,卡通圖案的帽子還掛在腦袋上,頭發亂糟糟的,完全沒睡醒。

她打了個哈欠,抱著枕頭不肯撒手,眉心蹙起,不滿地抱怨道:

“幹脆讓林沐風住我們家好了。”

江女士一手拿著鍋鏟,另一手套著隔熱手套,整個人都全副武裝起來,杵在薑江房間門口,聽了這話,戴著隔熱手套的手支在下巴上,似乎覺得可行。

薑江打了個滾,眯著眼嘟嘟囔囔。

“別想了,咱家沒多的房間,要不然我的房間讓給他,我去睡大街。”

門口遲遲沒有回應,薑江從被窩裏探出頭來,見江女士掃視了一眼她的房間,看上去真的起了趕人的心思。

薑江睡意全無,當即掀開被子跳了起來控訴。

“真讓我去睡大街啊,老媽你好狠!”

江女士抵著門框哈哈笑了起來,揮著鍋鏟。

“開玩笑,起來了就去叫人來吃早飯。”

……

市區禁放煙火,實在饞的孩童趁大人準備年貨那當兒軟磨硬泡要來幾盒摔炮,呼朋喚友,在小區樓下笑鬧,時間跌跌撞撞往前跑,樓下包子鋪的農曆日曆撕到了最後一頁,紅色字體的除夕印在泛黃的牆紙上,隨風而動。

老薑掌廚,從敲定菜單到做成,再加上一時興起的擺盤,硬是從早上一直忙活到晚上開飯前。

薑江說是拉著林沐風打了一整天的遊戲,但實際上遊戲機主權還是在薑江手上。

“唉,都三天了,我還卡在螳螂領主這兒。”

屋子裏開了熱空調,薑江隨意地紮了個丸子頭,戴著一副粗框黑邊眼鏡,顯得臉小了一整圈,這會兒她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視機屏幕,身子隨著遊戲角色的動作一彈一跳地。

林沐風有的的遊戲卡帶他基本都通關了,他人躺在沙發上咬著棒棒糖,隨意地刷著手機,聽到薑江這話,瞥了一眼電視屏幕,又轉了回去,聲音不平不淡。

“螳螂領主,把握節奏就行。”

這幾天他來薑江家蹭慣了,也沒了開始的拘束。

“BOSS把我幹死了我還得從螳螂村底下開始爬,路上丟了我好多錢……”

薑江咬牙切齒道,手上的動作不停。

“隻能說明你廢。”

林沐風不知道什麽時候繞道薑江身後。

“多虐幾次,知道她的攻擊節奏就行。”林沐風單腿支著,另一隻腿盤著,手鬆鬆垮垮地垂在膝蓋上,衝電視上的屏幕一指。

“領主衝刺的時候二段跳,下刺的時候你衝刺,這個飛刀,跳起來下劈。”

他單手握著棒棒糖,隔空指揮著薑江,兩人湊得很近,林沐風講話時呼出的熱氣全灑在薑江脖子上,撓得她心癢。

“飛刀來了,下劈!”

薑江一愣神,操作不得當,正麵挨上飛刀,扣了一血。

“用手柄玩好難下劈……臥槽!”

薑江上一秒還在垂頭喪氣,但快節奏的攻擊迫使她不得不硬著頭皮應戰,但終究是亂了心,沒幾個來回,又被打回複活地。

她垂著頭,胡亂抓了一把頭發,氣急。

林沐風的棒棒糖吃得差不多了,這會兒隻剩一根棍子,他叼著棍子,從薑江手裏接過手柄,視線一秒都沒在薑江身上停留,隻是盯著屏幕,一臉漫不經心。

“看著。”

薑江讓出位置,抱著膝蓋在一邊看。

林沐風握著手柄,關卡開始的瞬間就進入了狀態,破招、上劈、二段跳,一個漂亮的複仇之魂……從被動承受傷害的角色逆轉成主動攻擊者。

一輪結束,螳螂兩姐妹上場。

“牛啊!”

薑江激動到連連跺腳,激動情緒上湧,她一邊指著電視屏幕,一邊扭頭衝林沐風笑。

冬日的斜陽從客廳的落地窗處溜進來,照亮林沐風一側臉頰,鼻梁處透著光,像果凍碗裏最舍不得吃的心形果凍。

光溫柔地繞著林沐風的臉轉了一圈,薑江能看到他剛剃幹淨的下巴冒出的一小截青茬,然後往下,是漂亮的頸線,圓潤的喉結這會兒乖巧地靜止著。

林沐風不喜歡穿高領,覺得高領紮脖子,因此不管外麵溫度多冷,都堅持光著脖頸,容不得半點布料。

房間裏溫度高,他脫了外套,露出裏麵的寬鬆米白衛衣,光是坐在那兒,就惹得薑江喉間發澀。

薑江起身去客廳的小冰箱裏拿牛奶,弓著身,整個人都往裏麵紮了進去。

冰箱的冷氣慷慨地包裹住她每一寸皮膚,耳尖一點紅隱沒在紅棗酸奶裏。

……

月窮歲盡,萬家燈火,老薑燒了滿滿一桌子的菜,電視裏改放春節聯歡晚會,熟悉的主持人,熟悉的一片紅。

老薑沒其他不良嗜好,就喜歡喝酒。一到節假日就容易興奮,當即從酒櫃上抬下自己釀的楊梅燒酒,給每個人拿了個小盞,斟上一杯。

薑江也算從小在老薑桌上喂到大,聞見燒酒味兒就走不動道,這會兒也摩拳擦掌,捏著小盞湊到鼻子下嗅了起來。

“你猴急什麽呀,今晚你別吵,讓爸爸我和林沐風過上幾招。”

老薑臉上堆滿了笑,當即端起酒杯就要與林沐風碰。

“哪有人對高中生這樣的?最多一杯,不能再多了!”

薑江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這氛圍,像什麽來著……

林沐風上道,捏著酒盞斜了個角度,磕在老薑杯口的下方,後遞到自己嘴邊,喝了個幹淨。

“隻規定未滿十八周歲不能喝酒,也沒說滿了十八周歲的高中生不能喝啊。”

果酒入口醇香,少了烈酒的刺激度,在喉間的灼燒感恰到好處,鼻腔裏盡是醉人的酒香,抓人撓腮的舒暢。

林沐風扯著一抹痞笑,偏過頭覷著薑江,要不是周遭環境寬敞明亮,他後邊的牆上還掛了個大大的中國結,不然真以為他身處什麽紙醉金迷的靡亂場所。

嘖,被當成小孩了。

薑江的手伸過去扯了扯林沐風的衣袖,腦袋湊過去。

“別讓我爸喝嗨了,待會兒難辦。”

林沐風夾了一隻蝦,一隻手捏著蝦身,一隻手捏著蝦頭,輕輕一擰,蝦黃迸濺。聞言他哂笑一聲。

“怎麽不勸勸我?”

薑江看著他一步步處理好蝦,蘸了醬,從嘴裏送了進去,一滴醬油垂在嘴角,被他用紙輕輕擦了去。

“他是我爸,你是?”

林沐風擦完手指,“我是你爹。”

薑江:……

……

老薑家沒有守歲的習慣,但怎麽說家裏留著倆小孩,高三生,除了在學校熱衷睡覺,一出校門,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個小時,覺越碗睡越好。

收拾好殘羹剩飯,倆大人窩在沙發上看著春晚直打哈欠,終是撐不住,和薑江他倆說了一聲,回房間睡了。

“哦對了,年前有個快遞寄到我店裏,年終收尾我給忙忘了,應該放在鞋櫃上麵,你看看是什麽。”

老薑大著舌頭,摸了摸後腦勺,轉身關了門。

薑江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起身去拿了快遞盒,放的時間有點久,上麵落了層灰,薑江也不在意,直接暴力撕開了快遞。

一隻小長頸鹿玩偶抱在抽繩袋裏,袋子不夠長,鹿的腦袋還探在上麵,瞪著一雙眼睛,和薑江對視上了。

“這什麽?長頸鹿娃娃?我沒買過呀……”

林沐風剛從衛生間出來,就看見薑江手裏抱著他買的長頸鹿玩偶,撓著腦袋,像在思考自己到底什麽時候買的。

他靠在牆壁上,點開客服號。

【新年快樂,您的長頸鹿已送達。】

“叮咚——”薑江放在一旁的手機響起。

過於繁忙的高三生活確實讓她淡忘了有這麽個東西存在,但這不是一個虛擬產品嗎?怎麽還真給她寄長頸鹿了。

畢竟不是什麽完全交心的朋友,許久不聊天,再碰上,難免會生分,不過出於禮貌,她還是回了。

【你也新年快樂,鹿寶寶很可愛。】

……

市區不讓放煙花,但臨河劃了一片空曠的區域,允許市民燃放爆竹,離薑江家不遠,巨型煙花在空中炸開,印在落地窗玻璃上,電視機裏是全國各地春晚現場的熱鬧,電視機外是小家小戶的安康。

林沐風夾在熱鬧中間,玄關沒有開燈,客廳的燈剛好在他腳尖處被掐斷,像是憑空撕裂成兩個世界。

他走出那道陰影,到薑江邊上坐下,兩個人在客廳的地上以同樣的姿勢,雙手撐在身後,腿筆直地攤著,兩隻手之間隻隔著一寸距離。

頭頂是明晃晃的吊燈。

這人間的瑩瑩燈火,終於有一盞接納他了。

他把自己的手悄悄向薑江靠近,距離越來越小,最終隻剩一個指節的時候堪堪停住。

薑江正看著春晚小品看得入神,全然沒發現林沐風那點情緒。

電視裏的小品正在演女孩帶著男朋友回家見家長,薑江終於知道剛剛餐桌上那詭異的氣氛是怎麽回事了。

老薑這語氣,莫不是把林沐風認成未來女婿了?

這個想法一跳出來,就占滿了薑江的腦袋,後麵上了什麽節目她全然沒了心思去看。

春節聯歡晚會接近尾聲,演員們齊聚舞台,新年的倒計時敲響。

“十。”

“有件事想和你說。”林沐風低沉暗啞的嗓音從後傳來,像收斂了爪牙的溫和大貓。

“九。”

她皺了皺鼻子,收回撐在後麵的手,改為抱膝蓋的姿勢,還在為餐桌上那事兒別扭,她這人就是這樣,有些東西後知後覺了,就會全身不舒服,電視裏的聲音太大,蓋過了林沐風的說話聲。

“八。”

“你說啥?沒聽清。”

“七。”

林沐風看著原本近在咫尺的手抽離,自嘲地笑了一聲。

“六。”

“我說,高考加油。”

“五。”

“嘁——老古板,還以為你要說什麽呢,放過我行不行,我比較喜歡一夜暴富!”

“四。”

“膚淺。”林沐風轉過頭,盯著電視上的倒數秒針。

“三、二、一、零!”

窗外煙花瞬間炸開,半個天空火樹銀花,絢爛非凡,電視裏舞樂聲響,林沐風兩手抱著腦袋,向後仰倒在地上,眼前是明亮的天花板,鼻尖是薑江衣角的藍風鈴香。

他閉著眼,喟歎一聲。

“好,放過你,我們未來可期。”

作者有話要說:

朋友們!從這章開始,後麵進入快節奏啦!迫不及待上大學了就是說orz

祝閱讀愉快喔!(求收和評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