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最後的答案和她算的沒有出入,隻不過薑江有個數據沒有證明,她也是半蒙半猜才解出的答案,她幹脆把客服發來的每個解題思路都演算了一遍。

最終她放下筆的時候仰靠在椅背上閉著眼長長舒了一口氣,像是堵在決堤口的最後一塊巨石被衝走,思緒泉湧。

一會兒,她睜開眼,正巧對上窗外的半片天都被染上了粉紫色,她掏出手機對準夕陽,找好角度,拍了一張自己比較滿意的照片,給長頸鹿的客服發出去。

不可回收:“如果最近有新的長頸鹿出發,請它幫忙把照片寄給我的鹿,感謝它的答疑解惑。”

薑江拍照的角度比較刁鑽,和一般人記錄風景也不一樣。

之前他們學校就舉辦了一次“捕捉春意”的攝像大賽,薑江隻是下樓丟垃圾的時候隨手給垃圾桶旁的小花拍了張照片,就被主辦方單個拎了出來掛在榜首。

她還記得當時主辦方給的評語是這樣的:

【耐過寒冬料峭,春日的第一束光便會眷顧你。】

哎,她到現在還是沒想明白這到底和她拍的照片有什麽關聯,大抵是為了給高三灌雞湯罷。

……

夏季的夕陽是以秒為單位的,等林沐風收到那張照片的時候窗外的景色已經與截然不同了,隻有僅剩的一抹暗紅若隱若現。

他點開對方發來的夕陽照,覺得構圖色調之類的都很抓眼,下意識摁下了保存,等他切回桌麵,一個電話飛了進來。

“當客服感覺怎麽樣?沒人找你什麽麻煩吧,有麻煩和姐說,反正就一個小網店……”

林妍依舊是火急火燎的性子,電話剛接通就劈裏啪啦蓋了一大通下來。

“你關注過你家店鋪的銷量麽。”

林沐風用肩膀夾著手機通話,順便收拾了一下書桌,把剛剛演算完的草稿紙卷成一團隨意丟進垃圾桶裏。

“唉,隻能說現在的年輕人沒有眼光,寧願要大幾十幾百的百變男人也不願意要會自己走到家的六毛長頸鹿……”

說完還“嘖嘖”了兩聲,林沐風都能想象到林妍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搖著頭。

“臨城怎麽樣啊?你說你也真是的,放著寧市的重點高中不讀,去什麽縣城啊,再怎麽樣讀了大學一樣可以離開寧市。”

“去年高考省第十就在臨城一中。”林沐風漫不經心地調侃了一句,“況且從小縣城殺出一匹省第一黑馬不比在寧市規規矩矩考出來帶感?”

“就貧吧你,幫我網店看好咯,有空來看你。”

連“再見”或者“拜拜”都沒一個,對麵又火急火燎地掛了電話。

林沐風撇了撇嘴,把手機隨意丟**。

收拾了一圈,他再次抬頭的時候,窗外已經黑了個徹底,屋內的燈泡剛換,清透的光打下來,他在窗上看見自己清晰的倒影。

大家都說高二之後的那個暑假至關重要,薑江的手機裏全是各大公眾號爭先恐後標出的大字標題:

【高二暑假這樣做,回來驚呆你的同學!】

之前她還有興趣點開了看看到底講的是什麽,翻了幾篇下來發現無非是複習高一高二的功課,預習高三新知識,為高三打基礎雲雲。

她幹脆給自己訂閱的公眾號取關了大半,至少自己清淨。

大家說歸大家說,薑江覺得無所謂,她對什麽事都三分鍾熱度,今天想讀會兒書就讀,過了這個勁兒他還是熱衷於自我放鬆。

也正是因為她這個懶散勁兒,她在任何一個環境裏都處於中上遊劃水的層次。

老徐是她班主任,一個三十歲出頭教語文的文青,平時就喜歡整著一副魯迅的造型,翹著二郎腿在辦公室裏雲霧繚繞。

他教書教得隨性,一節課四十五分鍾能給你扯三十分鍾的古代文人風流史。

“薑薑,晚上去宏溪趕海嗎?”

今天周末,夏桐難得全天有空,她在家裏根本待不住,一大早就問薑江要不要出門玩。

“什麽時候?

“待會兒就過去。”

“這麽趕?等我收拾一下,到我家樓下打我電話。”

“嗨你天生麗質有什麽好收拾的,睡衣換一下我們直接出發。”

夏桐估計已經在路上等車了,話筒那方傳來小攤的吆喝聲,老街其他沒有,小攤小販倒是一窩。

“你那邊是萬糍王嗎?幫我帶一盒,不加紅糖,黃豆粉多撒點。”薑薑趕著電話掛斷之前喊住了夏桐。

“行,你快點,我掛電話了。”

……

臨城沿海,從市區趕到海邊也就一個小時多點的路程,說遠不遠,說近也不算近,叫車的話得花上小兩百。

夏桐和薑江在其他方麵誰都不服誰,比如番茄炒蛋做成鹹的還是甜的,豆腐腦加白糖還是醬油……

從小到大兩個人因為習慣的不同沒少打過架,但唯獨在對錢的態度上,兩個人倒是默契得很。

薑江端著滿滿一份紅糖糍粑小心翼翼地沿著中巴車的樓梯踩上去,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來,還得護著碗裏的黃豆粉,不讓它撒出來。

“要我說叫車還不如中巴車有味道。”夏桐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

“嗯,兩百塊的車載香薰肯定沒有二十塊錢的腳汗味來得刺激。”薑江戲了她一句。

夏桐覺得很無語,撲上去掐她的臉。

“怎麽說你也是一中的一員,臨城的尖子生之一,看看這精致的小臉蛋兒,你是怎麽說出那麽粗俗的話的?”

“我的糍粑!粉都飛了!”薑江笑著拿手肘擋,沒想到動作太大,碗裏的黃豆粉撒了大半。

兩個人隻好就此休戰,開始清理座位。

在她倆還忙著撣黃豆粉的時候,中巴車突然啟動,兩人猝不及防撞到前頭的座位上,惹得前座的人轉過頭不滿地看了她們一眼。

車輛駛出城區,空氣裏的海潮味又濃鬱了幾分,水平麵上落著幾個小島,像墨水不足的印章蓋在畫上。

“唉,我就說了坐那邊靠窗,你現在讓我拍什麽?拍大媽的頭嗎?”

夏桐捧著相機嚷嚷著,顯然靠山這邊的窗口不能捕捉到她喜歡的畫麵。

“大姐,你也不看看太陽往哪邊照……再說了,那大媽梳的頭發多好看,怎麽不能拍了?”

薑江撇過頭嚼著自己的紅糖糍粑,不打算理會她。

……

宏溪村的中巴站離最終的目的地還有一段路程,下午的太陽正猛,就算兩個人撐著傘,走到半路也不願意再走了。

薑江一頭紮到路邊的小賣部裏,打開冰櫃就翻了起來。

“真的很服你,晚上趕海咱就晚上來,就這天氣,你去海邊喝海鮮湯呢?”

薑江找了好久才在冰櫃底下找到自己慣吃的冰棍,轉頭問夏桐要吃什麽。

“隨便吧,能吃就行。”

“行”

玻璃櫃的收銀台後麵坐著一個看報的老頭,嘴裏還咿咿呀呀地哼著小曲兒,見了薑江擺在櫃上的冰棍,老花鏡後邊冒出一道精光。

“三十二。”

薑江本來正和夏桐貧嘴,想都沒想掏出手機就要掃碼,聽了老頭報的數字,趕緊把手機塞了回去。

“什麽三十二?”

“你這兩個冰棍,三十二。”

薑江知道自己挑的撐死賣五塊,聞言把給夏桐挑的冰棍挪到一邊。

“分開付!”

等溫度稍微降下來了她們才動身去“海上長城”。

所謂“海上長城”其實就是一道連接許多海閘口的大壩,工程還沒完工,除了底下的閘口能用,其他地方堆滿了建築材料,偶爾有習慣夜釣的人會在石堆裏生火,現釣現吃。

雖說夏桐嘴裏喊著趕海,但兩人都沒什麽經驗,更別說來之前她們根本沒查潮汛表。

薑江把玩著手裏從漁具店借來的便宜小魚竿,從桶裏摸出魚線綁在魚竿前段,鉤子上黏著漁具店老板送的廉價魚餌。

“你幹嘛呢?”夏桐在旁邊看著她忙活。

“這還用問?釣魚啊……”

“這裏是灘塗啊你釣什麽魚?”

薑江控製著魚竿,拖著魚餌去追灘塗上的紅鉗蟹。

“跳跳魚也是魚,眾魚平等。”

夏桐:……

……

林沐風跟著導航摸索到“海上長城”的時候意料之中地歎了口氣。

他本來想就在臨城市區逛一逛,熟悉一下環境,打開手機搜了一圈,才盲選了這個地點。

他找到手機裏博主發的照片,比對了一下,發現照片和實景不能說是毫不相關,至少大壩還是那條大壩。

林沐風把手機塞回口袋裏,徑直往前走,不知道路過第幾個閘口的時候,隱隱聽到有人玩鬧的聲音。

“薑薑你真的好牛啊,這都第幾個了……”

“哎哎哎別搖我手,小聲點,魚都被你嚇跑了。”

林沐風找了一會兒才看見趴在護欄邊上的兩個女孩。

他對著兩個人的背影拍了張照片,拉出自己和薑江的聊天界麵,發了過去。

Lin:【。】

正埋頭釣魚的薑江感到口袋裏的手機在震動,但一時也分不出心去看來了什麽消息,隻好使喚邊上的夏桐幫忙看一下。

“有人給你發了微信。”

“發了什麽?”

“不知道。”夏桐也看不懂對方發的“。”是個什麽意思。

“誰發的?”

“怕辣小妹。”

站在他們背後的林沐風:……

作者有話要說:

林沐風:你才怕辣小妹,你全家都怕辣小妹!

哎今天有點感冒,好歹是趕上了。

居然真的有人願意看下去並且還收到書評了!超級感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