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市的天氣越發寒冷，比賽也到了最後一個環節，敲定了所有細節，薑江手裏的PPT也收了尾。
“最後的pre環節很重要，林沐風你最好再潤色一遍稿子，畢竟概念是你提出的，最後評委提問對你來說不是小意思。”張超兩手相喔，活動了一番手腕腳腕。
“行，那今天就到這裏，回去好好睡一覺。”等所有人都離開會議室，林沐風檢查好門窗，給會議室斷了電。
“唉，沒想到就一個小小的比賽也那麽累人。”薑江隱在樓道拐角處，伸了個懶腰，雙腳踮起，等林沐風走到轉角，她整個人順勢環了上去。
“今天怎麽了？”林沐風眼尾染上笑意，薑江的發絲在他的脖頸邊上搗亂，順著絲絲冷意，侵入林沐風的表皮。
薑江依舊掛在林沐風身上當個人形掛件，“蹭蹭自己的男朋友，不可以嗎？”
林沐風單手環過薑江的腰肢，捏了捏她腰腹上的軟肉，哼笑出聲，“樂意效勞。”
道路兩旁的香樟沒有落葉，寒風淩冽，枝頭依舊茂密，路燈下沾了蛛網，燈光打在樹葉北麵，渲染了一樹光影。
薑江踩著自己的影子往前蹦，絨帽上兩隻兔耳朵隨著她的動作也上下顫動，冬日的銀月也泛著冷意，可薑江卻像個生機勃勃的小太陽，光是站著，仿佛她跳到哪，哪變成了春天。
林沐風用目光慢慢描摹著小姑娘的輪廓，月華柔和了她的邊緣，他雙手插在褲兜中，感到幾分好笑，可嘴角卻耷拉了下來。
“薑江，要不要聽歌？”寒意劃破空氣，撲麵而來，林沐風哈著氣，嘴邊漫著一層白霧。
“好啊。”薑江還踩著自己的影子，玩得差不多了這才轉過身，帶著保暖口罩都遮蓋不住她那滿臉的笑意。
林沐風清了清嗓子，快走幾步，牽起薑江的手往自己口袋塞。
【看著你我開不了口
就算用手語也找不到字句來形容】
林沐風握著薑江的手用了些力氣，熱度慢慢傳達到兩手交握的每一寸皮膚。
原曲的節奏明明是輕鬆歡快的，也許是為了應景，林沐風故意放慢的調子，更添了些眷戀繾綣的味道。
【你抬起頭看到那顆流星
就像我遇見你的那時機】
薑江不自覺地反握住林沐風的手，兩個人就在鵝卵石小路上踱步回寢室，林沐風的歌聲就在她耳邊跳躍，明明每個音符都能聽清，可薑江卻覺得林沐風的聲音在逐漸離她遠去。
【哦為何我的唇語那麽蠢
你竟然會讀不出來
FaSoLaSiDoFaFaSoLaSiDoFa】
歌聲戛然而止，林沐風的腳步也突然頓住，兩個人錯開半步的距離，路燈的光剛好能透過他們的間距，在地裏描繪出兩個人影。
小道兩旁的樹葉簌簌作響，林沐風挑開薑江戴著的保暖口罩，繼而雙手捏住薑江的腰，他傾身而下，覆住了薑江冰涼的唇，陳皮糖的酸甜味在口腔壁中迸發。
薑江習慣性緊閉著眼，林沐風盯著女孩翕動的睫毛，他抬手撫上薑江的臉頰，順著輪廓一遍又一遍地撫摸。
雖然親密的動作已成習慣，但這回不同，等薑江有些喘不過氣了林沐風也沒有要停止的意思。
她呼吸完全亂了，扯著林沐風的衣角，腿有些發軟。
好在林沐風適時撈住了薑江的腰，停止了這個吻，兩人額頭相抵，林沐風低著頭，幾縷碎發落在薑江眼前，擋住了他眼底的一片悲涼。
林沐風喉結滾動，最後一句歌詞落到實處。
【我隻好再親吻你一遍】
……
回到寢室，薑江把包摘下掛在一旁，在椅子上呆坐了好久，古歲寧穿著連體的珊瑚絨睡衣，坐在瑜伽墊上抱著薯片袋追劇。
“怎麽了薑江？出什麽事了？”秦榛依舊在敷麵膜，麵膜精華滴在臉上，冷得她嘶了一口氣。
薑江回過神，嘴角彎了彎，露出了一個勉強的微笑，“沒事，我出去打個電話。”
她從桌上拿起手機，卻發現自己雙手冰涼，連握拳都費勁，她穿著毛拖鞋往陽台外走，撥通了陸誦行的電話。
“大晚上不陪你男朋友煲電話粥，怎麽想起來找我了？”對麵的音箱聲音震天響，顯然陸誦行找到了一個隔音還不錯的地方，噪聲慢慢遠去。
“少來，你知道林沐風最近發生什麽事了嗎？”薑江玩著掛在陽台欄杆上的衣架，欄杆年份久了，漆皮掛在表層上，搖搖欲墜。
“我閑著沒事還要幫你看男人嗎？”對麵笑了一聲，聽上去有些陰陽怪氣，不過陸誦行畢竟是陸誦行，他收了笑，“你倆怎麽了？”
陽台風大，連發根都被凍得生疼，薑江嚐試著開口，卻被風嗆了一口，她捂著嘴巴低低咳嗽起來。
“我覺得他……怎麽說呢，就感覺好像在準備慢慢離開我……”
對麵一愣，陸誦行的聲音混著電流從電話揚聲器裏傳出來，“昨天表白牆還在曝光你倆，這會兒你和我說他要離開你？”
陸誦行斜靠在沙發上，把玩著幾枚精致的骰子，還想說些什麽玩笑話，他捏著手機，突然察覺到薑江確實有些不對勁。
“你要實在擔心的話，我幫你去問問，你先放寬心吧，等我消息。”
雖然他玩得花，但他實在沒有什麽應付女孩的經驗，陸誦行柔和了語氣，連翹著的腳都放了下來，在沙發上坐直了。
“好，謝謝你。”
陽台風著實有些大，薑江有的沒的又聊了幾句，這才放下手機，回到寢室裏去。
夜半，薑江睡得不是很踏實，她迷糊中轉了個聲，頭磕在放在枕邊的手機上，一室黑暗，隻有反蓋在**的手機泄了一絲光。
薑江眯著眼，拿起手機一看，是林沐風的電話，她摁了接通，放在耳邊，人蒙到被子裏，怕自己打擾了室友。
“嗯？”她還半夢半醒，聲音帶著嘶啞。
“在睡覺嗎？”
揚聲器裏風聲很大，薑江把手機摁亮，十一點還差十幾分。
“這麽晚了，你怎麽還在外麵？”手機的光有些刺眼，薑江幹脆閉上眼睛，讓自己緩緩。
“外麵下雪了，下來看雪嗎？趁門禁時間還沒到。”林沐風沒有回答薑江的話，隻是自顧自說下去。
“好。”
掛了電話，薑江隻裹了層毛絨睡衣，腳上胡亂塞了一雙鞋，古歲寧還沒睡，窩在自己的位置上關了燈看恐怖電影，盧淺的床簾也亮著光，古歲寧見薑江穿戴整齊，有些驚訝。
“門禁時間快到了？怎麽突然要出門？”
“有些事情，我不帶鑰匙了，給我留門。”薑江在落地鏡前打量了自己一番，理齊了睡亂的頭發，往門外走。
古歲寧雖然有些奇怪，但也點頭應好。
雖說門禁時間還沒到，不過冬天這個點，也很少有人在外邊遊**，宿管阿姨舉著手機刷短視頻，洗衣房裏機器運轉，嗡嗡作響。
薑江刷了卡往外走，見林沐風插著兜靠著樹站著，室外果然細細碎碎下著雪，暖黃的路燈給兩個人開辟出一個靜謐的世界。
薑江小跑過去，見林沐風頭上已經落了不少雪花，她伸手撣落，一手冰涼。
“等很久了？我在睡覺，手機開著靜音，要是我沒醒來，你就打算一直等著？”薑江沒好氣道。
風有些大，她雙手環胸抱著，跺了跺腳，露出腳上還沒穿好的鞋子，白色的鞋帶還沒係上，她意識沒注意，趔趄了一下。
林沐風扶穩薑江，刮弄了一下她的鼻梁，歎了口氣，白霧從他嘴角溢出。
“這麽大人了，出門連鞋帶都係不好。”他蹲下身，撿起兩根鞋帶，一手熟練的動作，一個漂亮的蝴蝶結落在鞋麵上，長短也剛好。
“你好像什麽都會，什麽都做得很好。”薑江盯著腳上的蝴蝶結，搖了搖腳踝，鞋帶隨著他的動作起伏。
“高看我了，也不是所有事情我都能處理得好。”林沐風搖了搖頭，係上另一隻腳的鞋帶，後慢慢站起，摸了摸薑江的腦袋。
“髒兮兮的。”薑江偏頭，嗔了一句。
“本來想叫你下來看月亮的，可惜突然下了雪。”
“為什麽非得今天？而且我覺得雪更好看呀。”
熟悉的心悸又來了，且越發劇烈，薑江蹙起了眉，
“好了，回去睡覺吧，別凍著了，明天又要辛苦我的小姑娘了。”
薑江抬頭，有些愣怔，“明天不是你的pre環節？怎麽辛苦我了？”
“別管這麽多，回去吧，門禁時間快到了。”
林沐風在背後推了薑江一把，讓薑江往回走，自己卻還站在樹下，形單影隻，薑江一步三回頭，等到了寢室門口，在宿管阿姨的催促下，她才被迫往裏走。
玻璃門外，林沐風的身影越來越小，他就一個人站在雪中，沒由來地，薑江覺得他萬分孤獨。
“別看了姑娘，已經十一點了，回去睡覺吧。”宿管阿姨從值班房裏探出頭來喊了一聲，又鎖了回去，“現在的小年輕就喜歡整這套，又不是訣別了。”
……
第二天一早，就創隊伍陸陸續續都到達了會場，薑江在校門口等了大半天，沒等到林沐風。
李枝的電話打了一個又一個，“薑江，聯係不到林沐風，已經到我們了，我和負責人溝通了一下給我們往後排，但不是長久之計，你們快來。”
薑江掛了電話，全身發冷，她何嚐不在聯係林沐風，但一個上午了，音訊全無。
“本來想約你看月亮……”
林沐風昨晚的話在薑江耳邊響起。
可月亮最終還是失了約。
薑江一愣，明白了些什麽，她垂著眼，眸中的光芒瞬間暗淡了下來。眼看時間到了最後，她咬了咬牙，打車往主會場趕去。
“林哥呢？怎麽就你一個人？”張超帶著資料奔過來，“已經是最後一組了，不上不行了，除非棄權。”
他有些著急，全然沒管薑江已經泛紅的眼尾，還是邊上的李枝察覺到情況不對勁，把張超拉到一旁，示意他不要著急。
“我來，主框架是我構建的，我比較熟悉，演講稿我也有一份。”薑江抬頭，眼眶中有一點晶瑩在打轉。
李枝欲言又止，就站在一旁看著薑江往後台走，背影單薄，卻也剛強。
匯報環節結束，還有三天評審時間，李枝和張超兩個人是徹底聯係不上林沐風和薑江兩個人，等到最後的結果公布，薑江團隊的“搜救犬”項目以微小的優勢奪得桂冠，可參賽隊員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裴煙青坐在主位，整個空間一片寂靜。
“林沐風不重視比賽，毫無擔當，經我們審定，強製其退社。”
她的聲音平淡沒有波瀾，就像冷漠的遊戲NPC，在宣達一項平平無奇的公告，可薑江坐在下麵，心卻像被掄起的巨錘沉沉砸碎。
薑江一如既往走在那條熟悉的校園小路上，這幾天雪化，天氣格外寒冷，路邊的葉片上凝著冰霜，陸誦行從路的對麵走來，停在薑江麵前，腳上那雙鞋係著花裏胡哨的鞋帶，不是薑江的審美。
“打聽到了，林沐風他家裏出了事，比賽那天他媽媽那案件開庭……”
陸誦行的聲音在薑江耳邊嗡嗡作響，沒有一句話落到實處。
薑江抬頭，眼眶中的晶瑩就像那葉片上新凝結出的冰晶，純淨又破裂。
“知道了，謝謝你幫我，後續就不需要關注了，隨他去吧，我們……結束了。”
薑江用腳碾了碾腳下的鵝卵石路，側身向陸誦行邊上走過去。
“薑江，你……”陸誦行轉身，“你甘心嗎？沒有任何預兆他就會拋下你，你真的甘心嗎？”
薑江抬頭望天，烏雲黑沉沉，壓著人喘不過氣來，天氣預報寫著今陰轉雨，一場傾盆大雨蓄勢待發。
“不甘心，但是人也不能作踐自己。”她沒轉過頭，隻是舉起手朝後揮了揮，看上去很是瀟灑恣意。
雨點細細密密落了下來，薑江愣了一瞬才從包裏拿出傘撐上，明明沒有沾到多少水，可臉卻被打濕了一片。
“本來想約你看月亮的……”
原來不止月亮會失約。
作者有話要說：
長頸鹿沒有走丟！記得咱們的長頸鹿呀！
本章歌曲：周傑倫《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