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江帶著傷,團隊特地給她放了個小長假,連軸轉了幾年,突然空了下來,手頭上一點工作都沒有,她還真有些不太適應。

按古歲寧的話講就是驢當久了還真變不回來了。

家裏沒拉窗簾,薑江也不是什麽愛做家務的人,她走之前屋子是個什麽鬼樣子,回來依舊如此,地上掉著幾個花朵抱枕,一條小毛毯從沙發垂到地上,茶幾上甚至還有一杯沒喝完的茶。

薑江走到落地窗前,拉開厚重的窗簾,光束鋪了滿地,灰塵在空中亂舞,像是宇宙中的微小星點。

被隨意擱置在茶幾上的手機來電鈴響,在靜謐的空間中格外捉耳。

“薑薑!前幾天你姐妹我有事沒能來探望你,怎麽樣,傷好點沒?”

來電是夏桐,說來好笑,他們倆明明是不一樣的性子,高中畢業後也走上了不同的人生軌道,可實質上卻差不多,都做著經常外出考察的工作,兩個人常年湊不到能一塊聚一聚的時候。

薑江癱在客廳陽台的懶人躺椅上,盯著空中漂浮的塵埃看得入迷。

“沒什麽大礙了,命硬,怎麽有空打我電話了?”

對麵嘿嘿一笑,薑江都能想象到夏桐舉著手機笑得憨厚的模樣。

“寧市有家老牌酒吧,我大學經常去,之前一直沒機會找你,這下你可不能推脫了。”

薑江瞥了眼自己的小腿,傷口在慢慢痊愈,已經結了一層淺淺的痂,皮膚微微泛癢。

“帶病酗酒,不太好吧。”

“什麽酗酒?我是這樣的人嗎?醉翁之意不在酒,帶你去尋找優質帥哥,我能打包票,裏邊的帥哥都不賴!”

夏桐顯然興奮得很,那打算盤的聲音薑江是聽得一清二楚。

“別拿我當擋箭牌,地址發我,晚上過來。”

“什麽擋箭牌,你姐妹我現在可是名花有主了,誰像你,一把年紀了還不開竅,守著你那一堆寶貝石頭過去吧。”

薑江沒打算和夏桐掰扯,她不顧夏桐還在電話那頭吵吵嚷嚷,直接摁斷了電話。

……

夏桐說的酒吧沒有再藏在巷子裏,也不同於陸誦行開的那家小酒館,完全就是以尋歡作樂為主題的嗨吧,霓虹燈架在鬧市區,整座建築充滿了賽博朋克風,電梯門還沒開,劇烈急促的鼓點先一步鼓動著每個人的耳膜。

薑江今天難得來了興致,自己好好拾掇了一番,她的臉本就出眾,隻是稍微打扮一下,就足夠吸人眼球,妥妥的冷豔大美人。

外麵搭了件棋盤格毛衣開衫,內搭一件性感的小抹胸,鎖骨前扯了兩根細繩,一條高腰破洞牛仔褲,把她的身材勾勒得恰到好處。

夏桐出來領人,見到薑江,眼前一亮,差點沒直接撲了上去。

“你可以啊薑薑,還以為你都習慣過山裏的野人生活,沒想到嘛……”她上下打量了薑江一番,嘴裏嘖嘖稱奇,“可惜了,這麽好的條件,不穿緊身裙,我比較想看那種。”

薑江翻了個白眼,“謝時清知道你這麽好美色麽,你也不看看現在什麽天氣,再說了,我腿上還有傷呢,還是不露出來嚇人了。”

兩個人說說笑笑,一路鬧到了中央卡座,薑江抱臂環繞周圍,昂著頭,下巴指了指一桌的酒水,丹鳳眼微眯。

意思是:你出息了啊夏桐。

夏桐沒有絲毫不好意思,直接坐到卡座中央的男人身旁,拍了拍邊上的位置,“來呀,別客氣,謝時清請客。”

謝時清氣質矜貴清雋,一副對整個世界都漠不關心的姿態,隻有在夏桐湊上來的時候表情才有了變化,他與薑江隔了一段距離遙相對望,微微頷首,算是打了個招呼。

薑江其實有些別扭,她早就知道謝時清和林沐風的關係,自己和林沐風鬧得不愉快,連帶著看謝時清都有些礙眼。

她瞪了眼夏桐,眼中惡狠狠的,但凡這小妮子說一句謝時清也來,她今晚打死都不出門。

夏桐默默移開目光,從桌子上端起自己的酒杯小啜一口,完全忽略了薑江要吃人的目光。

“來都來了,給你物色些獵物去。”她放下酒杯打了個哈哈,剛想起身,手腕就被人抓住了,她這才想起自己那廉價的男朋友,轉頭在謝時清的薄唇上貼了一下,酒香四溢,“等著。”

謝時清這才放開夏桐的手腕,明明臉上表情不變,卻無端讓人感覺他現在滿意得很,像一隻饜足的黑貓。

薑江抬頭望望旋轉的激光燈台,又數了數到底有幾根橫梁,腳尖急促點地,有些不想看到這讓人無語的畫麵。

音樂一直沒停,夏桐帶著薑江一路蹦一路往人群裏擠,舞池到處都是盡興嗨玩的年輕人,大家都放得開,甚至有人在舞池中央就激吻了起來。

兩人前腳剛走,林沐風後腳就趕了過來。偌大的卡座沙發,隻有謝時清一個人坐在正中央,周身的氣質和這哄鬧場格格不入。

“她人呢?”

謝時清摘下一隻耳塞,勾了勾手,示意林沐風湊進點說話。

林沐風無語,“薑江人呢?”

“在裏麵,估計和別人玩得正開心,你就別去打擾了。”謝時清勾唇,一副使心用腹的模樣,“瞧你這不值錢的樣子,薑江今天很惹眼,估計你排不上號。”

林沐風沒打算和他廢話,反正他們倆就是這樣,從小打到大,謝時清懟人沒個分寸,或者說他明明有分寸,但就喜歡往人的心窩子裏紮。

他左右巡視了一番,一頭紮進了舞動的人群裏。

……

謝時清說的的確沒錯,雖然酒吧從來不缺美人,像薑江這樣冷豔掛的也不少,可偏偏薑江身上帶著她從無數山野間磨礪出來的放肆美,叫人徹底挪不開雙眼。

沒有一會兒,就不下五個男人湊上來,想要薑江的聯係方式,被薑江逐個拒絕,唯獨一個看上去年紀不大的男生在薑江身邊留了好長一段時間。

夏桐歎了口氣,她上上下下,前前後後全方位把那男生看了個遍,尤其是那側臉,簡直就是高中林沐風的翻版嘛。說到底,她這位好姐妹還是沒能放下舊愛。

薑江坐在吧台前的高腳凳上,雙腳擱在橫欄上,一隻手支著腦袋,另一隻手晃著酒杯中的酒液,似乎在認真聽著身旁男生的絮絮叨叨。

果然不能隨便點一杯酒湊數,還沒喝幾口,酒精就開始麻痹她的大腦。

毛衣外衫半脫落,露出一半香肩,白皙的皮膚在黑色抹胸的襯托下更是如玉脂般細嫩。

恍惚中,好像又回到了那個蟬鳴不斷的夏天,空中依舊漫著潮濕悶熱。

手中的酒杯被人抽走,薑江茫然地左右環視,對上一雙盛滿怒火的雙眸。

剛剛認識的男生早已不知去向,隻剩林沐風站在她身後,手裏端著酒杯,仰著頭,眼睛緊緊盯著她,一飲而盡,有酒液從嘴角滾落,順著頸線,撫過滾動的喉結,隱入衣領消失不見。

“唉,那是我的酒……”

林沐風動作有些粗暴地拉上薑江的毛衣開衫,擋住了那抹春色,他咬著後槽牙,聲音像是從喉間擠出來似的。

“真出息了啊,傷還沒好就跑出來瀟灑,讓你喝酒了嗎?”

薑江有些煩躁,她揉了揉自己的頭發,剛做好的精致發型這會兒是徹底被揉散了。

“要你管,你是我誰啊?”

林沐風被氣笑了,卻依舊脫了自己的外套,披到薑江背後,又把外套袖子在薑江的肚子上打了個結,確保肚子不受寒著涼。

“不和醉鬼一般見識,起來,我們走了。”

薑江還想掙紮,可那股熟悉又陌生的夾雜了淡淡煙草味的雪鬆香拂過鼻尖,薑江差點沒忍住掉下淚來,她停下了動作,就呆呆地坐在高腳凳上,垂著頭,看不出任何情緒。

“我早就不會醉了……”她的聲音悶悶的,像是沒吃到糖卻嘴硬的孩童,“你怎麽小小年紀不學好,學別人抽煙,他不會抽煙的。”

雖然意識到薑江把自己認成了別人,可林沐風的心軟成一片,他從邊上拉來另一條高腳凳,就這樣和薑江並排坐著,他拉過薑江的手,放在自己寬大溫熱的掌心中揉搓著。

“對不起。”

薑江徹底沒忍住,豆大的淚珠啪嗒啪嗒往下掉,在手背上咋出一個又一個的淚花。

周遭一片喧鬧,節奏感極強的DJ舞曲一首接著一首,俊男靚女們埋頭在舞池中搖晃著身體,沒有人會在意坐在吧台前的兩個人。

林沐風身體向前傾,虛虛摟住了薑江,動作極其小心,就像在對待世界上極其珍貴的珍寶。

“你說你,明明知道自己會醉成這樣還一個人坐這喝酒,要是我沒趕來……”

林沐風的聲音極致柔和,像在教育犯了錯的小孩。

他看著懷裏縮成小小一團的薑江,後悔的情緒如蛛網一般絲絲密密地包纏住他的心,慢慢收緊,酸澀的滋味蔓延到全身,連指尖都在顫抖。

他是真的後悔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成年人的問題就該用成年人的方式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