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已經接近了尾聲,按照臨城一中往年的慣例,高三開學和新高一軍訓是同一批,趕在八月中旬,盡管還有二十幾天,但班群裏已經哭成了一片。

薑江一般不怎麽參與班群的聊天,她粗略翻了幾下聊天記錄後指尖突然頓住。

【小道消息,聽說下學期我們班會來新人。】

領頭的是他們班的學委,一個性格挺活潑的女孩子,平時沒什麽其他興趣愛好,就喜歡搜集各種八卦消息,但並不是每次的消息都是準確的,因此眾人對她的大驚小怪往往也隻是一笑置之。

【複讀生?一中不是不收複讀生嗎。】

【誰知道呢。】

【現在誰還管新人啊,我作業寫不完了,老蔣你寫完沒,借我參考參考?】

被叫老蔣的那位出來罵罵咧咧,無非是抱怨學校給的暑期作業太多,每科老師還根據期末考成績單獨加餐。

在外人看來一中都是縣城裏的尖子生,隨便拉個人出來都是家長眼中“別人家的孩子”,乖得不得了,但實際上大家都是十七八歲的年紀,也有屬於他們這個年紀的焦躁和叛逆。

薑江刷完了聊天記錄,盯著屏幕發了一會兒呆。

說起來和林沐風也認識那麽多天了,薑江隻知道他下學期要轉到臨城來讀高三,但到現在也不知道是哪所學校。

她抿起嘴皺了皺鼻子,翻出和林沐風的聊天界麵。

不可回收:【你下學期在哪讀啊】

林沐風:【小區旁邊那所。】

薑江了然,大概率是臨城書院了。

不是薑江看不起林沐風,隻是一中為了保證升學率,很少接受複讀生或者轉學生,但奈何一中名氣實在太大,有不少有條件家長就會把孩子送去師資共享的臨城書院。

她回憶了一下認識林沐風以來好像見著的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雖說她是一中的學生,沒有外界那麽強的美化濾鏡,但對優等生還是有根深蒂固的乖小孩印象。

左右閑著沒事,她登錄自己的購物網站賬號,最近忙著寫作業,不會的題目都拍給長頸鹿客服看了,薑江幹脆給人設了個置頂,省的每次都在一堆消息中找人。

不可回收:【今天不問問題了,我的鹿到哪了。】

不寫題了:【你的長頸鹿最近做太多題了,已經成功考取草原編製,現在正在維護草原秩序。】

不可回收:【?】

【您收到一條視頻消息】

入目是一頭長頸鹿踩著鱷魚幹架。

不寫題了:【正在製服草原惡霸……】

不可回收:【看上去很危險,我的長頸鹿受傷了怎麽辦?】

不寫題了:【長頸鹿會療好傷再出發。】

不可回收:【那留疤破相了怎麽辦?】

不寫題了:【傷疤是長頸鹿的英雄徽章,拒絕以貌取人。】

……

薑江捧著手機聊得不亦樂乎,壓根沒聽見玄關鑰匙和鎖扣咬合的聲音。

“寶貝囡囡!我們回來啦!”老薑聲如洪鍾,門都還沒打開,人就已經在外麵開始吼了。

薑江嚇得整個人一哆嗦,手機直接握空摔了下來。

她轉頭,看見老薑兩手都提著大包小包,腳邊還提著一個行李箱,花襯衫、沙灘褲叉、太陽帽,離標準熱帶遊客裝扮也就少了那麽一雙人字拖。

“什麽東西啊,你去非洲挖煤了嗎曬成這樣……”

老薑樂嗬嗬的,一巴掌摁在薑江的背上,說道:

“胡說什麽呢,你媽說這叫美黑,美黑懂不懂?”

薑江抱著手臂嗤了一聲,道:“我媽呢?”

“哎,在樓下和客戶吵架呢,和你媽出門玩啊,三分鍾一個電話,這邊和景區老板討價還價,那邊和客戶談天扯地。”

老薑聳了聳肩,歎了口氣。

老薑早些年什麽都嚐試幹過,進廠給人當學徒,全國各地飛去跑業務,有了點積蓄就嚐試自己開店創業,雖說和江女士在一起之後收斂了不少,但骨子裏的冒險精神就擺在那,好在這些年老薑的店鋪雖說不溫不火,但每年也能賺上不少,總不至於虧本。

江女士從來就是追求穩妥的人,比起老薑來說,就顯得有點古板,那麽多年就沒有跳槽過,一直在一家公司幹,在自己的位置上倒也越做越強,不過忙也是真的很忙。

“我記得你們去的是雲南啊,怎麽一副從海南回來的樣子?”

薑江站在沙發邊上看自家老爹從袋子裏掏出一堆紀念品和當地特產。

“這你就不懂了吧。”老薑一臉神秘,“聽說穿得越隨意,他們越把你當作本地人,就不會宰你的錢包。”

薑江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指了指腳邊的那盒鮮花餅。

“這個多少錢?”

“哪個?鮮花餅?那個好像是一百九吧,聽說是全國最好吃的餅,裏麵十枚裝呢,你試試?”

……

沒有被宰是吧。

薑江難得吃了一餐正兒八經的晚飯,老薑雖然看上去不太著調,但做菜的水準不容置疑。

魚頭潑上熱油,蔥花點綴;牛肉燉的稀爛,用大盆裝著,湯汁一澆,色澤鮮豔誘人;就連最簡單的清燙白菜也用了彩椒搭配。

油煙機還在工作,但仍有些許香味從漏風的推拉門縫隙裏飄出去,薑江喟歎一聲,反思著這兩口子不在的日子自己過的到底是什麽窮苦日子。

“薑薑,別坐著了,去隔壁叫人吃飯。”

江女士把菜從廚房裏端出來,在桌子上擺好,招呼癱在沙發上的薑江。

“叫誰?”

“林沐風啊,他搬來我們都還沒什麽表示呢,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你直接去敲門就行。”

……

晚上的餐桌是老薑和江女士對林沐風的噓寒問暖,而薑江一個人幹完了一整條剁椒魚頭。

薑江吃魚頭喜歡按部位吃,先吃胸鰭下最嫩的那塊肉,吃完了再去掀魚的腦袋,幾筷子下來,原本完整的魚散成了幾塊。

“一中節奏有點快,上課方式和你原來的學校也有出入,你得適應一下,薑江剛好也在那邊讀書,你們彼此也有個幫襯。”

薑江這邊還在費勁抿魚刺,聽了這話忙不迭地點著頭,但突然她捉到了什麽關鍵詞,都顧不上剔幹淨魚刺,直接連帶著一塊魚肉就吐了出來。

“什麽一中?你不是隔壁的臨城書院嗎?”

林沐風筷子一頓,繞過那道被攪得亂七八糟的剁椒魚頭去夾開水白菜。

“誰和你說我是臨城書院的?”

“不是你說的在小區邊上……”

薑江一愣,好像林沐風確實沒和她具體說是小區邊上的一中還是臨城書院,她甩了筷子,問道:

“七選三?”

“物化地。”

“草!”

老薑和江女士剛剛還在一旁笑著看兩個小孩你來我往,直到薑江爆了一句粗口。

“幹什麽呢?誰教你的小小年紀還會講髒話了?”

江女士一臉不滿,老薑也擺起了臉色。

強壓之下,薑江隻好重新在位置上坐好,舉著筷子一點一點扒飯,有聲音從小小的碗後麵溢出來。

“又不是故意的,誰知道隨便搬來個鄰居還能變成自己的同班同學啊……”

自從高考改革之後,一中的班級都是按找選科排的,雖說取消了原先按照文理成績走班的製度,但依舊設了選課為物理、化學、地理的重點班,主要培養方向是各個學科競賽,搶的是保送資格。

薑江懶得拚命,她想的是有個不太丟人的大學讀就行,自然也沒參加競賽的熱情,屬於力所能及的範圍裏湊個人頭數。

吃完飯兩個人都在客廳裏呆著看新聞聯播,林沐風坐得端正,全然沒有以往懶懶散散的樣子,薑江沒骨頭似的窩在自己的小沙發裏,半個身子陷進去,從林沐風的視角隻能看見她敞在外麵的一雙腿。

薑江把玩著自己的手機,給夏桐發了幾條消息。

不可回收:【誰敢信啊,林沐風,就我隔壁那拽哥,下學期進我們班。】

聽障寶寶夏:【什麽情況?不是說不招複讀生嗎?】

不可回收:【人家是轉校,寧城重高轉過來的,洪老頭肯定樂開花了。】

聽障寶寶夏:【洪老頭明年就升遷了,可不得抓住這個機會,要我說也不一定,寧城重高也不是每個人都那麽牛,萬一隻是吊車尾呢?】

不可回收:【你說得對,可是去年高考他們高中全省前十占了九個。】

聽障寶寶夏:【科幻片吧,沒見過這種陣仗。】

薑江從沙發裏直起身來,對著茶幾上斟酌了一會兒,捏起一包旺仔小饅頭丟給林沐風。

“請你吃小饅頭,交換情報。”

林沐風伸手接住了小饅頭,塑料包裝在他的動作下簌簌輕響。

“想問就問,每次都那麽客氣,以後不得把你整個家都送給我?”

薑江沒在意他的調侃。

“你在你們學校什麽水平啊?”

“一般般吧。”

“怎麽個一般法?”

“學校門口有個公告欄,也就排頭第一個吧。”

薑江:……

……

不可回收:【裝,太裝了。】

聽障寶寶夏:【怎麽了?】

不可回收:【他說他在學校一般都考第一,臉皮快趕上我們班第一的眼鏡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