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鳥雀的叫聲喚起新一輪的朝陽,蒙在春泉鎮上方的陰霾也漸漸散去了。

與黃金湖中曖昧的氣氛不同,家裏被入侵的鎮長已經看見了一地狼藉、被翻得底朝天的辦公桌、還有暈倒在**的艾莉夫人。

“終於來了嗎?”

馬庫斯鎮長深深歎了口氣:“五十年了,一回來就送了我一份大禮啊。”

他將臥室重新整理好,把滾在地上的台燈也擺放整齊,然後給女人冷敷了後腦上腫起來的傷,井井有條的把家裏恢複成了原狀。

別墅門口忽然傳來激烈的敲門聲,鎮長闊步向正門走去。

他本以為是來報告火情的火警,然而眼前的人大出所料。

“傑克?!”鎮長難得的失態,他沒想到傑克能夠回來。

周武攙扶著穆英,兩人逃難般竄進了別墅裏。

“伯父!黃金湖的傳聞是真的,裏麵真的有怪物!”周武氣喘籲籲,他扯住馬庫斯鎮長的袖子,悲從中來:“我一直在被那個怪物追殺,伯父,你報警,讓軍方來處理那些東西吧!”

“好孩子,不要急,慢慢說。”馬庫斯鎮長把人安頓到椅子上,又檢查了一下癡癡傻傻的女兒妮娜。

皮膚冰涼、眼神沒有焦距、心跳也……

馬庫斯鎮長摸向了後腰的槍/套。

周武仍在喋喋不休,他在黃金湖遇險後,能夠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就是跑來鎮長家避難,然後讓鎮長去解決那些怪物。

該死的鱷魚男,這回你跑不掉了!

周武在心裏惡狠狠的呸了一口,然而沒等他回過神,就聽見了槍/支拉開保險栓的聲音。

馬庫斯鎮長正握著一把手/槍,漫不經心的瞥向二人。

周武的冷汗一下洇濕了後背,其實他早有預感,他也知道穆英不對勁,但沒想到鎮長居然能這麽狠心,他不會要殺死自己的女兒吧!

周武下意識舉起了手,他可以拉著穆英逃生,但真正麵對迫在眉睫的生命威脅時,他會選擇放棄。

他可不想替穆英擋槍子。

鎮長忽然笑出了聲,聲音中充滿了諷刺與嘲笑,他沒有理會穆英,竟然是將槍口對準了周武。

周武立刻不動了,急忙道:“伯父你這是做什麽!”

“沒想到你居然還能回來,這不是浪費了我的苦心嗎。”馬庫斯鎮長臉上的笑容消失殆盡,他的麵容極其陰狠,咬牙切齒道:“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帶著妮娜滾回黃金湖,我可以當做無事發生。第二,現在就死在我的槍下。”

周武有太多話想問,但形勢逼人,他咬咬牙選了第一個,痛快至極。

畢竟隻要離開春泉鎮,逃離現在的危機,鎮長怎麽能知道他回沒回黃金湖呢。

然而他淺薄的想法一下子就被看穿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這空有肌肉沒有大腦的傻孩子。”馬庫斯冷冷道:“我當然不會讓你一個人回去。”

“什麽?”

“你看過十多年前上映的《驅魔人》嗎?”鎮長問道。

周武不明白馬庫斯鎮長為何忽然聊起電影,但危難當前,他隻能回應對方,衝鎮長搖了搖頭。

“這可是真實的曆史改編,在馬裏蘭州,有個叫羅蘭多伊的孩子被惡魔附身,他的父母請求天主教會派來牧師進行驅魔。”馬庫斯的目光中滿是誌在必得:“而我,可比那個家庭要富裕得多。”

“你究竟在說什麽!”

“我會安排從教堂請來的四位驅魔師,和你一起前往黃金湖。”

係統的聲音就此上線。

【前置任務:存活至天亮。已達成。】

【主線任務更新:隨四名驅魔師到達黃金湖。】

周武絕望了,他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馬庫斯見周武臉色灰敗,似以認命,便放下槍口。

他本來想用這四個孩子去探探鱷魚怪物的情況,權當是給驅魔師探路,但眼下看來,其中兩個應該已經死了,妮娜也變成了陰屍,隻有傑克逃了回來。

放在以前,那怪物絕不會留一個活口,難道是它受了傷?或者出現了意外情況?

那還真是天公作美。

“還等什麽,和我來。”馬庫斯帶領周武前往別墅的地下室。

屏幕外的觀眾們已經快要精神分裂了。

這個片場畢竟不是單純的電影,它是有多視角屏幕的,一邊是即將露出真容的BOSS,一邊是正在醞釀陰謀的鎮長,觀眾隻覺得自己的眼睛快不夠用了。

【天呐!!卓鬱在說情話吧!他又開始撩BOSS了!】

【真是藝高人膽大。】

【想什麽呢,這可是恐怖片,沒看到鎮長又要下手了?】

【哈哈哈,珍惜現在的和平吧,我聽到小道消息,狩魂的人要來了。】

【狩魂?那個專門獵殺BOSS的演員工會?!】

【等等,新人發問,演員還能狩獵BOSS的?BOSS那麽強啊,人類怎麽能打得過。】

【一看就是新來的,因為完成影片能獲得火點,演員可以用火點兌換強化,而反殺BOSS能拿更多的火點,人為財死,有專門攻克偵探解謎副本的,就有專門盯著BOSS鋌而走險的。】

【是呢,不過那種強大的演員很少見就是了。】

【你們是真不知道嗎?在專門挑戰高難度的演員群體裏,這個鱷魚頭BOSS的難度是三個S。我聽說狩魂已經盯上BOSS很久了,這次一上映就去找調試員走後門,把他們安排進《湖畔驚魂》的演員候補了!】

【不會吧,雖然狩魂是很強,但我覺得,這次他們是在自尋死路,鱷男是殺不死的!】

【喂,樓上給新人解釋就算了,劇透是幹什麽,舉報了!】

把周武和穆英關在地下室後,馬庫斯緩步走上二樓,回到了被洗劫過的臥室。

一邊是傑克那個不省心的孩子,一邊是被搶走的文件,一直以來遊刃有餘的鎮長,也不由得煩躁了起來。

他看向床鋪中昏迷的女人。

“艾莉,我沒用的艾莉,哪怕你再多尖叫幾聲,我也不會讓他把資料帶走。”馬庫斯嫌惡的盯著和自己一般大的女人:“沒有用處的人,是不配活著的。”

他緩慢的、近乎虔誠的,拿起一個枕頭,捂在了艾莉的臉上。

昏迷中的女人沒法反抗,一點點失去氧氣的感覺讓她在睡夢中也下意識的**,也許是這微小的動作,終於讓實施暴行的馬庫斯停下了手。

“算了,畢竟你是我的親女兒。”

馬庫斯鎮長把枕頭丟開,安靜的撫摸著對方蒼老的臉頰:“沒用的艾莉啊,如果不是你拒絕入教,現在的你一定比妮娜更加動人,你的青春會被固定在最美麗的時候,這是不老泉給我們的恩賜。終有一天,春泉鎮就會像曾經的那個部落一樣,讓大家都生活在永恒的快樂之中。”

“……你錯了。”艾莉悠悠轉醒,從嘴裏冒出了輕輕的呢喃,她年近五十,聲線也如麵龐般蒼老:“你怎麽能讓妮娜也去,妮娜她,她還小!”

“住口!”馬庫斯平靜的麵容驟然扭曲,暴怒道:“你和外邊的野男人生下的賤種,簡直是玷汙我們家族的血脈,如果不是我需要掩飾身份,壓根也不會讓她入家譜。”

艾莉緩緩流下淚水。

妮娜,其實根本不是馬庫斯鎮長的女兒,而是孫女。馬庫斯為了讓自己的年齡看起來合理化,就偽造死亡,殺死了自己的兒子並扮演成對方,同時接養妮娜在身邊,禁止艾莉對她說出真相。

每當艾莉和馬庫斯出門,聽見鎮民說馬庫斯和父親長得真像時,她都會從內心感到恐懼,止不住的打冷顫。

而從小就被父親隱藏身份的艾莉,到了人老珠黃的年紀,隻能扮演起鎮長夫人。

有時她都會覺得,不老泉給家族帶來的根本不是賜福,而是詛咒。

馬庫斯此時已經冷笑出聲:“況且,你真的認為我會給予妮娜永生的機會嗎?那個腦子缺根弦的、被我寵壞了的賤種?我的一位陰屍‘朋友’就在那裏,他第一個就會找妮娜報複我的,現在的她,已經不是人類了。”

“你!你!!”艾莉煞白了臉,她喘不過氣,加上頭部仍然十分眩暈,在又驚又急的情況下,再次暈了過去。

馬庫斯噴出不屑的鼻息。

他的家族從大航海時代就繼承了德萊昂的遺誌,立誓要尋找到佛羅裏達州的不老泉,在這個目標下,前人們建立起了流傳百年的秘密教會,直到本世紀才發現了黃金湖這處寶地。

然而無能者是無法通過不老泉的考驗的,他當年也是苦苦熬了七天,躲開了六次險境,甚至在最後一日殺死了最心愛的兒子,才能獲得賜福。

他是通過了挑戰的強者,那個滿腦子青春戀愛,像是愚鈍的蟲虺般的賤種,怎能繼承這份榮光。

艾莉也是,他選擇了組織之外的男人組建家庭,簡直是對他公然違抗。

這些無用的後代,不配享有賜福,而他這個強者,才真正擁有支配黃金湖的權利!隻怪那個怪物!五十年前遺留下來的怪物!

他利用組織送了無數人去死,甚至不惜犧牲成員的子嗣,為的就是一探那怪物的現狀,沒想到五十年過去,它依舊盤踞在黃金湖,對每一個入侵者無差別的露出爪牙,讓馬庫斯再難更近一步。

甚至當年那個殘廢也回來了,明明已經找過牧師對他進行了除靈儀式,沒想到這惡靈的怨念竟然深刻至此,竟然還能卷土重來。

馬庫斯揉了揉太陽穴,恢複了自己完美端莊的姿態,昂首闊步的走出別墅。

他要通知其他成員,眼下情況緊急,不能再拖了。

也許今天下午,那四名驅魔師就會抵達小鎮。

屏幕的另一視角,在清晨的黃金湖木屋中,卓鬱正攬著阿沙,一下一下輕撫阿沙雜亂的紅發。

“你看,我就說你嚇不到我的。”

懷中的男人正在顫抖,似是緊張焦慮,也似是委屈的想哭,卓鬱低下頭,發現阿沙的表情沒什麽變化,隻有那雙眼睛,像是幽深的湖水終於照進陽光,剔透到不可思議,原來也能如此生機勃勃。

阿沙真的長大了不少,那張臉也變得更加恐怖。

畸形的那部分長期悶在麵具裏,已經有了嚴重潰爛的現象,有些地方的肉都掉光了,露出森森白骨,累贅的皮膚也被阿沙自己撕了下去。

怪不得BOSS不想讓卓鬱看見臉,因為五十年前的阿沙,那半張臉還看得出人形,現在則完全成了血肉模糊的半麵骷髏,放在恐怖片裏絕對會引起尖叫。

除開右臉,完好的另一邊也變化頗大。

原本青春的氣質被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殺戮消磨殆盡,隻有歲月沉澱下來的成熟浸染了左臉,他的麵部線條更加棱角分明,擁有男性們會羨慕至極的下顎線條和筆挺鼻梁。

標致、英俊、且完美的美國男人長相。

“寶貝,可惜你是紅發而不是金發,還不夠刻板典型。不然可以去演個佛羅裏達隊長什麽的,我當你的經紀人。”卓鬱衝他開玩笑,拍了拍這隻大狗狗的腦袋:“好了,該說點正事了。”

他的語氣一下子沉重了起來。

“五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