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就看見周三拿著鏟子,正在挖牛糞堆上的三七草,準備栽盆裏養著——這草既然已經被趙虎看上,就不再是糞土堆上尋常雜草,而是將要被送去給息夫人的名花異草,一躍成為稀罕物。

花盆都是青瓷的,比他和周三兩人吃飯、喝水用的半邊破陶罐,強了何止百倍!

再看看自己的斷胳膊細腿——呸,活的不如草!

李憑深吸一口氣:“三哥,你過來一下。”

周三還在忙活,三七主要作用在於根,粗大的根須要在花盆中找到合適的角度,才能將整棵草種在盆中間,所以他來回比劃、調整。

“你怎麽啦?”周三忙的額頭冒汗,可手上粘了不少牛糞,隻能勉力側頭,用肩膀給自己抹下臉,耐心地問他:“餓了嗎?我去給你拿點吃的?”

李憑嘴角狠狠抽搐:“不用。我是想說,我知道一個地方,有很多荒界沒有的奇花異草,我們可以弄來換錢。”

周三先是驚訝,接著臉色一垮:“奴隸的一切都屬於主人,不能藏錢。”

“我不是奴隸。”

“你是罪役,不如奴隸。”

李憑被哽住,換個條件:“我們可以拿去換點吃的。”

“這……”周三內心天人交戰:奴隸地位低下,經常缺衣少食。

如果能自己掙到吃的,也算給主家省口糧——即使這件事情本身不被允許,但到底沒什麽大的負罪感。

“草在哪?”

‘看這裏。’李憑右手在地上飛快移動:川芎、白芷、藿香、珍珠……

一副美容養顏方子再次出現,周三看不見字,盯著地麵。眼睛有點酸,拿胳膊一揉,就見一顆小指甲蓋大小的珍珠憑空出現。

他伸手撿起來,搓撚幾下:“珍珠?”

這個東西,荒界是有的。跟地球上一樣,大顆的極品才算寶石,而這種小顆的,可以論斤稱。

周三作為奴隸,都有些看不上眼,轉頭幽怨看向李憑:“草呢?”

這不穩定性的具現真坑爹!

然而,如果不是正式有效的藥方,寫下來一點效果都沒有。

想要具現出藥方中某種植物,全靠運氣。且隻能隨機出現最常見的品種,珍貴植物暫時影兒都沒有。

“再來!”李憑又把剛才的方子照樣默寫第二遍。

‘哢噠’,地上又掉下一顆小珍珠,比剛才的還小。

等他寫到第三遍,出現的珍珠,已經小到周三都不願意撿的程度。

這種聊勝於無的敷衍態度,就挺侮辱人的。

李憑換個方子,就寫昨天第一副治外傷的。果然,地上又出現一棵小一點的三七草,細細弱弱,風一吹都要斷。

周三的表情無比複雜,一言難盡:“兄弟,我知道你以前是傳頌郎,是很優秀的好孩子。但這……”他看看手裏和地上的東西“這就是你說能換錢、換吃的奇花異草?”

李憑撐著厚臉皮,堅決不認錯:“你把這拿去牛糞上養幾天,又是好大一棵草。”

周三撇嘴,不想繼續浪費時間,他還好多活呢——包括李憑的那一份工作,都要他來做。

嘟囔幾句,將地上的草挖走,隨便往牛糞上一插,繼續伺候青瓷盆裏那棵已經被選中的‘幸運兒。’

李憑苦思:一定不是因為自己寫的問題。

大概率是周三此人,不但是個憨批,還是個衰仔,所以隻能看見次等貨!

注定這個奴隸是不能成為將軍的!可惜了自己的神來之筆。

得找更多的人來實驗才行啊!

正想到這裏,牛棚門口恰好傳來另一個男人的吼聲:“周三,我的花呢?”

剛打瞌睡就自動送來枕頭!李憑精神一震,脫口變喊:“趙老大!”我需要你,速來!

趙虎身高體壯,幾步走到牛棚門口,掃一眼李憑,隨口道:“還活著呢?”

這語氣!會不會說人話?李憑嘴角一抿,內心吼他:你把我的神雕蛋還回來!

趙虎完全get不到他的怨念。

周三已經手腳麻利跑過去,把精心準備好的花盆端過去:“已經種好了,您看!”

果然,原本牛糞裏的野草,一旦栽進盆裏,再鋪上幾顆小石子點綴,頓時就有了一種‘庭前富貴花’的氣質。

趙虎滿意點頭,伸手接過,隨口道:“我已經把那顆蛋送到了驪山城主府中,等他檢查之後再裁決。蛋是在你們牛棚發現的,到時候可能要派人來此詳查,你們近日打掃用心點,一切照實說,不可隱瞞,知道嗎?”

“是是。”周三連連點頭:“可我兄弟的手還斷著……”

趙虎混不在意:“我明天來幫他砍,不差這一會兒。”他急著去給息夫人送花呢,這會要是砍的血跡呼啦,鐵定又遭人嫌棄“莽夫”。

他最討厭當莽夫了。

可就在他拔腿欲要走,李憑恨不能爬過去抱他腿攔人之際,趙虎卻自己頓住腳,眼神直勾勾盯著牛糞堆上那棵三七草,又看看自己盆裏的——那棵雖然細弱了些,但枝葉都一模一樣。

登時,豹眼圓瞪,絡腮胡都要氣炸了:“那是什麽??”

周三還不解其意:“草啊。”語氣無辜。

“我是問,”趙虎的語氣更加狠厲、憤怒:“為什麽還有一棵?!”

“就、就牛棚地上隨便長的……”周三被嚇懵,說話都磕磕巴巴。

“你想讓息夫人知道,我送她的是牛棚隨便長、到處可見的低賤之物嗎?”

“啊?”周三茫然,嘴唇顫抖幾下:這本來不就是糞堆上——

可不等他開口,趙虎已經大步跨過去。一把薅起牛糞堆上唯一的、可憐的小弱草,惡狠狠地折斷、碾碎,再踩幾腳。回頭盯著周三和李憑,嚴肅下令:“記著,但凡看見這種草,都給我馬上鏟掉!我送息夫人的,隻能是整個驪山城唯一的奇葩異草,懂嗎?”

他表情太嚇人,周三頭都快點掉了:“好好好!知道了!沒有第二棵!”

李憑連忙趁機大喊:“趙老大,你看!這是什麽?”

趙虎已經抬起來的腳步,又被這驚人一嗓子,生生扭了個角度。

看向李憑指的地方——除了幾根幹草,空空如也。視線略過地上那塊顏色有些不一樣的泥土。

趙虎有些震驚,他不相信這個叫李憑的小白臉罪役膽敢耍他。

所以更加迷惑了:這地上有什麽?他還是沒看到啊!

他試著往前走幾步,卻腳步一絆,直接一個大馬趴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