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外。

趙知縣等諸人個個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耷拉著一張驢臉。

眾人一想到若這竊案不破的下場,每個人都感覺脖子後麵涼颼颼的。

特別是昨夜受刑不過的兩具死屍現在還擺在地上,一個個血乎淋拉的慘不忍睹,眾人一扭頭就能看到那兩具屍體,別提有多麽的刺激了。

大明朝的公家飯哪是那麽好吃的,風調雨順太平時節還好,一旦遇到這種竊案追凶的案子,夠他們喝上一壺的了。

王典史輕輕地碰了碰孫縣丞,道:“二老爺,你說這個姓林的小秀才能行嗎?某家看他年齡也不大,別是嘴上無毛,辦事不行啊。”

孫縣丞語重心長地對王典史道:“老王啊,沒讀過幾本子書,就不要隨便盜用歇後語嘛。”

“那是嘴上無毛——辦事不牢,還辦事不行,你以為這是去逛青樓喝花酒呀。”

“再者說了,你管那小秀才行不行幹啥,反正到時候有人替咱背黑鍋就行了唄,別忘了,這大盜的同夥,可是咱倆抓獲的,這也是功勞。”

王典史冷哼了一聲,道:“某家就是看不慣那小秀才的囂張模樣。”

“這稽案追凶本就是咱哥倆的職責所在,一個小秀才竟敢跟咱搶功勞,某家不服!”

孫縣丞無言地翻翻白眼,道:“不是哥哥我戳你脊梁骨,這案子你真能破嘍?反正我是破不了。”

“這可不是平常衙門裏那些偷雞摸狗的小案子,三堂木一打,你再連唬帶嚇的就能乖乖招認,這可是通天大案,搞不好會抄家的!”

王典史臉色一變。

孫縣丞繼續道:“如今濟南府的臬司大人,責令咱們必須七日內破案,這孫子,不是,這林秀才若是真能破得了案,不也是算咱銀豐縣衙的功勞嘛,你說是不是?”

王典史一尋思,還真是這個道理。

感情孫縣丞早已暗地裏算計得井井有條,無論此案能否偵破,至少都能保證他們二人全身而退了。

王典史忍不住由衷地給孫縣丞點了個讚。

“縣丞大人不愧是屬狐狸的,連坑人都這麽的有水平,某家給你跪了!”

孫縣丞老臉一紅,“哎,你這老王,你是誇我呢還是損我呢。”

廂房中。

林壽大馬金刀地坐在太師椅上,豎起了四根手指頭。

“公公,在我破案之前,我希望您能滿足我四個要求!”

瞧這話說的。

隻要他能尋回聖旨,別說四個要求了,就是四十個要求,他王公公也照準不誤啊。

“首先,我需要兩個靈活機敏的小賊,聽從我的指揮!”

王公公點頭,“好說!”

“其次,我需要一個高手,不僅要武藝高強,而且禦車之術也要高,扮作我的隨從,護我安危!”

“這個也好說,咱家即刻寫封信去濟南府,那裏的盧監軍是咱家宮內的好友,馬上派遣一個軍中高手來為你掠陣!”

好嘛,還掠陣,真當林壽要去前線打仗似的。

都說宮中的太監宦官們都是目不識丁的文盲,林壽也不好跟他斤斤計較了,又說了第三條。

“再者,我需要公公派人在銀豐城內傳言,就說當今陛下對王世興一案判決加重,擇日已另派天使來銀豐縣中傳達聖旨!”

“啊?”

王公公愣了一下,接著臉色驟變。

“林秀才,你想造反不成,假傳聖旨,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林壽淡定一笑,道:“公公稍安勿躁,我隻是讓你散播傳言而已,又不是張貼榜文廣而告之。”

“這個嘛……”

王公公還是有些糾結。

林壽這時攤攤手,道:“公公,我也實言相告,能否擒住那女賊,我全依賴這條計策,若是公公不敢做,那咱們就等著一起去菜市口砍頭吧。”

一聽菜市口,王公公就沒了半點的脾氣。

他鋼牙一咬,道:“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咱家幹了,你還有什麽要求,都一並說來吧!”

“好,隻餘最後一條。”

林壽一指王公公身上的衣袍,“我看公公身上這一身青花官衣,著實漂亮得緊,能否割舍讓我穿上三天?”

王公公還以為他又有什麽大逆不道的要求呢,一聽隻是想借身衣袍穿,這才長喘了一口粗氣,趕緊麻利地脫了下來。

這是一身曳撒服,亦是大明皇宮內的太監最鍾愛的款式。

由上等的蘇杭織造,青灰色,繡著淡淡的雜色花紋,配著一條烏角腰帶,掛著一塊素銀帶飾。

嚴格來講,這其實並非是大明太監的官袍。

在大明皇宮中,除了司禮監的掌印、秉筆,或是東、西兩廠的廠督會禦賜蟒袍之外,其餘的品級太監,隻能穿著針工局織造的曳撒服,當做他們的專有服飾。

王公公也不懂林壽為何會有這要求,但他也識趣的沒有再問。

林壽將衣袍包裹起來,背在肩頭,轉身便要離開。

家中妹子還等著他燉雞湯呢,耽誤不得。

王公公似乎實在有些放心不下,忍不住高聲問道:“不知林小哥兒何時啟程去緝拿那個女賊?”

林壽看了看天色,道:“今日已經不早了,明日吧,明日清早還在此地相聚,公公可莫要忘了我的要求哦。”

王公公喜道:“放心,小賊和高手,明日清早我必為你備好!”

……

書房門外。

正當眾人等得不耐煩時,林壽背著一個包袱推門而出,簡單的打了聲招呼,便急匆匆地離去了。

待跨出院門時,倒還沒忘了跟班頭索要回那隻老母雞。

王公公則是一臉淺笑地踱步走出,一身雪白的裏衣裏,還露著一個紅色的肚兜邊緣,讓人都不忍直視。

趙知縣小心翼翼地問道:“公公,怎麽樣,林秀才可有妙計?”

王公公用鼻音冷哼了一聲,“一群酒囊飯袋!”然後半個字也沒再透漏,反而衝小宦官占七吩咐道:“去,讓翠屏在臥房裏等著,咱家馬上過去。”

占七立刻領命而去。

王公公打著哈欠,邁著八字步,自顧自地走向了臥室。

趙知縣還舔著臉跟在後麵,喋喋不休地追問:“公公,您就說一下吧,到底怎樣,下官也早做準備不是?”

王公公依然一個字也不說,直到走到臥室門口,他大方地邀請道:“趙知縣,瞧你上火著急的樣子,要不跟咱家一起進去找翠屏耍耍,敗敗心火?”

“額……”

趙知縣微微一怔,隻得訕訕地停下了腳步。

“哼,一群廢物!”

王公公傲嬌一聲,霸氣側漏地走進了臥室裏。

不多時,臥室內就傳出來翠屏那吳儂軟語的嬌笑聲,“公公,您不要這麽猴急嘛……哎吆……哎吆……疼死奴家了呀……”

趙知縣等幾人站在門外,有些目瞪口呆。

太監們不都去了“勢”的嗎?怎麽也能白.日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