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連城先是看見“雷文頓”這個名字,大概對蘭博基尼的超跑造型有個大概印象,緊接著才看見合同後麵的圖冊。

 定製的亮灰色,內飾主要為紅色,裏外圖片都有,包含各個角度。

 即使早已看習慣各類豪車,連布加迪威龍都近距離接觸過,但他還是覺得眼前一亮,被這輛車犀利的外觀驚豔到了,顏色也比較符合他的審美。

 假如隨隨便便就能被外物打動,那麽範連城也就不會自己辛苦打工那麽久,學普通人那樣過著平淡無奇的日子了。

 “一千五百萬人民幣,加上各種高額的稅,還真是大出血。我連普通的甲殼蟲都開不利索,你給我買那麽好的車幹嘛,想把我騙回去?”

 範連城補充道:“我騎自行車挺好,給我這種車,上班連油都加不起,更別提買保險的費用,能退就退了吧。”

 知道這小子還在跟自己慪氣,脾氣足夠倔,範父的脾氣同樣也倔,要不然父子關係絕不可能鬧到今天這種地步。

 可能是由於上了年紀,唯一的兒子還不在自己身邊。

 這會兒,範南華難得讓步,絲毫沒有因為好心當成驢肝肺而上火,反而笑著說:

 “你真缺那點保險費?不見得吧,你的生活費我可沒少給,隻是你自己不用罷了。定金交出去就不可能退回來,反正車肯定給你,跟那輛賓利一樣,開不開是你自己的事,現在不會開,以後哪天可能就會了嘛,我看周圍那些年輕的毛頭小子們,經常開著類似的好車招搖過市。

 要是我年輕個二十歲,肯定也喜歡這些大玩具,當年買個大眾都舍不得,付錢時候心窩子疼,現在坐個勞斯萊斯都覺得紮眼,一般談生意時候才坐那個,麵子挺重要。”

 能夠清楚察覺到自己父親的變化,語氣和態度跟以前很不同。

 範連城本想說點什麽,諸如“勞斯萊斯買都買了,難道還不敢開出去”之類,忽然發現原來這位見麵次數寥寥無幾的親爹,鬢角竟然已經多出那麽些白發,瞬間將到嘴邊的話這些話全都憋回去,最後隻來句:

 “那邊的情況跟英國不同,還是低調點比較好,曾經聽說有位華裔學生,就因為炫富、買豪宅,將自己父母都送了進去。”

 “我怕什麽,都在做正當生意,該繳納的稅、該弄的手續,一樣都不少。”

 範父這番話剛說出口,見兒子臉上掛起似笑非笑的懷疑神色,突然記起正被調查著呢,幹咳道:“最近是被人坑,跟那些不守法的家夥可不一樣,明明能規矩地搞投資,誰知道那家夥不靠譜,白頂著股市大王的名號,卻玩起操縱股價那一套,還被人給抓住首尾。”

 範連城沒多說,轉移話題來句:“反正你把自己顧好就可以,我這邊一切都蠻不錯,即使回去也要等到畢業之後,暫時還沒想清楚以後究竟要幹嘛。”

 “別想那些個亂七八糟的,你的工作之類我都已經安排好,回來鍛煉鍛煉就行……你媽留下的那些資產、股份,目前我隻是幫你管理,等什麽時候你回去,就在上麵簽字,全是你的。其中就包括一些這家酒店的股份,還有一點點賭場的股份,房產什麽的倒是其次,咱們家的公司現在很風光,光是在建的樓盤就有四個,另外還有三個在建的商場和寫字樓,最近房價暴漲,滬市的平均房價都已經八千多一平米,內環新房子更是高達一萬五六!”

 以為範連城不感興趣,對這些也沒什麽概念,範父繼續來句:“反正等你回來,事業上肯定不用擔心,最近隻要建好房子,別偷工減料,總能掙到錢,先跟著人才學一學,到時候無論是接手還是單幹,都隨便你。”

 最後這句話讓範連城聽著舒服。

 他很有主見,而這位當爹的以前總喜歡擅自作主,幫忙安排好一切,剛好青春期時候來到英國,久而久之便產生叛逆心理。

 隻能說範父隨著年紀增加,待人處事的火候愈發到位,終於搞清楚如何跟自己兒子相處,在他看來隻要在自己設立的框架內,方向不出大差錯,路可以讓兒子親自選擇,要不然就會像前些年那樣,越推越遠。

 早些時候聽說巴菲特的那些個子女們,大女兒在奧馬哈一家針織品商店當老板,大兒子是伊利諾斯州一個普通農民,小兒子則是紐約的一名音樂家,這種消息成功把他嚇唬道,生怕自己兒子也這麽“不求上進”。

 身處的社會環境不同,想法也不一樣,要是唯一的兒子就留在倫敦給別人打工,對自家的資產絲毫不感興趣,那簡直比揍範父一頓更讓他難受。

 就拿這輛當作禮物的蘭博基尼雷文頓跑車來說,其實裏麵也包含著範南華的小心思,主要是想讓兒子學會享受、學會花錢,在他看來隻要大手大腳習慣了,自然而然便會產生掙更多錢,擁有更多資產的念頭。

 可以說,為了培養出一位合格的繼承人,早點順利地接替自己,好去找個風景宜人的地方養老,範父也算操碎了心。

 “這個到時候再說,該不會真像李曉猜測的那樣,你最近就要讓我回去吧?”

 “李家那小子,心思確實活絡,跟他老子一樣,是個接手律師事務所的好料子,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在劍橋法學院念書,準備往國際法方向發展?”

 範連城沒接這話,繼續說:“別岔開話題,我是問你這次過來,是不是要讓我回去。”

 “幹嘛這麽警惕呢,我問過你們學校的校長,休學幾年再拿學位也行,我的意思是你暑假就回去,等我什麽時候順利解決完眼下的事,你再來倫敦繼續念書。”

 “聽這話的意思,就是說他猜對了吧,我搞不懂的是我才十九歲,讓我回去能幹嘛?”

 “當我的眼線,最近身邊的人很難信得過,幾位股東聯起手來動心思,稍微有那麽點危險,尤其是在準備上市的節骨眼上。你的年紀不是問題,我像你這麽大時候已經跑去南邊的特區打工,到時候我想辦法把你送進去,明著來能惡心他們,暗著來也有好處,再過幾天你不就二十周歲了麽,這點小事肯定能幹好。”

 一口氣說完,擔心兒子拒絕,範父果斷下了逐客令:“我要倒時差,先睡覺,有什麽事等我休息完再說,你先好好琢磨一下,就當是在倫敦繼續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