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伯佘像是早就知道這一切會發生的一樣。
這一次他沒有再隱瞞。
“梁大人是不是想問我平陽村鬼吃人的事情？”
梁清子一愣，沒有想到他會主動開口。
“既然你知道我們想問什麽，有什麽想說的，就主動說吧。”
範伯佘歎了一口氣。
這次，他沒有再拘泥“大人”和“下官”的身份，找了一個位子，坐了下來，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不錯，是我做的。”
雖然梁清子的心裏早有猜測，但是聽到範伯佘親口承認，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當年那件平陽村慘案，你們已經知道了吧？”
範伯佘苦笑了一下，將目光投向虛空。
範蓓蘭長弟弟十歲，當年還未及笄的時候，美貌便已經初露端倪了。
當時所有人都說，範家好福氣。有這麽一個天仙一樣的女兒，範家父母很高興，有了這樣的一個好容貌，想著女兒以後一定後福無窮。
範蓓蘭十五歲那一年，鄉裏裏正的兒子看上了範蓓蘭。
這個人一表人才，但是鑒於兩個人之間的身份差距，範蓓蘭一直都很害怕兩個人會沒有結果。
但裏正的兒子卻向她發誓，隻要自己考取了功名，就一定會請父母答應這門親事，並且登門求親。
範蓓蘭相信了。
可誰想到，那一年裏正的兒子進京赴考，一去不返。
範蓓蘭在家苦苦守了兩年，任何媒人來提親，她都隻說自己已經與裏正家的公子訂了親，將所有提親的人都拒之門外。
直到兩年後的一天，裏正一家升遷的消息傳來。村裏人才知道，原來裏正的兒子，早就在兩年前中了進士，還被京城的一個大官招為了上門女婿。
裏正一家也因此升官，舉家搬遷，再也不會回來了。
範蓓蘭幾近崩潰！
苦苦守候了兩年，到頭來卻是一場空……
她徹底絕了念想，而範家也自然都淪為村子裏的笑話。
從那以後，依然有不少人來範家提親，但是條件卻差了很多。
甚至村子裏的鰥夫，都厚著臉皮、兩手空空，上門調戲。
這分明就是沒把範蓓蘭當人看！
一天，一個當地富商過生辰，宴請眾人。壽宴結束，不少客人喝多，半夜回府。
但這些人竟在路上突然起意，接著酒意，臨時起意，強行闖進了範家！
……
範伯佘說到這裏，聲音戛然而止！
但在場所有人都明白接下來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情。
梁清子隻覺得渾身一涼！
作為一個女人，聽到這樣的事情，是非常難以接受的！
美麗，是上天賜給一個女人最好的禮物。
但如果身處的環境不好，美麗就會成為她的原罪！
範伯佘隱忍地攥緊拳頭，滿臉怒意，周身裹挾著巨大的殺意！
這與他平時的儒雅氣質大相徑庭！
雖然時隔多年，但梁清子依然能夠感受得到當年那件事情，對範蓓蘭，乃至對範家的影響有多大！
這甚至直接改變了範家一家人的命運！
範蓓蘭的清白被奪，範家一家苦告無門。
可更令人不齒的是，那些人竟然將這件事情大肆宣揚！不到兩個時辰，全村的人都知道了！
從那以後，範家成了整個村子唾罵的對象。
範家人躲在家裏，一步都不敢出門。父親唉聲歎氣，母親和範蓓蘭不住地哭。
而小小的範伯佘，躲在牆角，瑟瑟發抖。
為什麽？
他們一家明明什麽都沒有做錯，為什麽要遭受到如此不公正的待遇？！
自那以後，村子裏的男人看到範蓓蘭，總是像看著一副獵物的表情，貪婪又猥瑣；而女人見到她，眼睛裏滿是不屑和嘲諷，甚至當麵罵她是狐狸精。仿佛當時誇她貌美，說她後福無窮的不是這些人。
……
或許是上天對平陽村的懲罰，當年，村子大旱，莊稼顆粒無收。已經升官的裏正，卻特意回來宣稱，隻要給神仙送禮，就可以解了這場天災。
而送出去的“禮”，自然就是範蓓蘭。
平陽村的人，不顧範家父母的阻攔，以神仙的名義，將範蓓蘭強行祭神！
……
範伯佘說到此處，氣得雙目猩紅！
“他們將姐姐從家裏強行拖出！一群人上去，當著眾人的麵，扒了她的衣服！所有人都在看！他們都在笑！”
“他們給她換上一聲鮮紅的喜服，然後裝進豬籠……他們……將她沉塘了！”
範伯佘的一聲怒吼，將書房裏的所有人，都帶回來當時的那個場景！
梁清子感覺自己仿佛置身在一個寒意刺骨的環境中，周圍的眼神對著中間的一個女孩，充滿了猥瑣、欲望、譏笑，還有不屑……
而那個女孩，身子單薄，眼神恐懼又無助……
“我到現在還記得姐姐被沉塘的時候，發出的最後一聲怒吼！其實……哪裏有什麽神仙需要獻禮？！分明就是裏正那一家人，怕京城那個大官知道範家人的存在，怕影響了他們的仕途，所以想要回來殺了我們全家滅口！”
“他們先是鼓動全村人信了要給神仙送禮的謊話，將我姐姐逼死，又在我父母的飯菜中下毒！造成他們因為思女過度病逝的假象！他們哪裏是人，分明就是披著人皮的魔鬼！！！”
“分明是那裏正的兒子，最開始勾引姐姐，可是最後他們又裝作沒事人一樣全身而退，憑什麽？這村子裏麵每一個人，他們誰都不配活著！每一個人都是殺害我們家的凶手！！！”
“你……怎麽知道父母是被下毒害死的？當時你應該還很小吧……”
範伯佘苦笑一聲。
“正是因為當時我還小，他們以為我什麽都不懂，什麽都記不住，所以當著我的麵，毒殺了我的父母！”
說著，他又冷笑了一聲。
“不過，他們的報應很快就到了。那個裏正的兒子，結婚數年都沒有兒子。他想起了我，還要收養我！可笑！簡直太可笑了！他們殺了我全家！居然還想著收養我，以贖他們的罪孽？！你說，他們是不是很蠢？！哈哈哈哈！”
梁清子心中一沉！
“你把他們一家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