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放亮。

宗人府外停留了一支官兵,將整個宗人府包圍得嚴嚴實實。

由於今日太子殿下因為身體不適暫停了早朝的緣故,所以孟海大清早地就跑到了宗人府。

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熊孩子在經過喬裝打扮後,也與趙之禮一同來到了宗人府。

宗人府外,那是一地還未被清掃的血跡。

更是有不少受傷的侍衛經過了大夫的包紮之後,要麽靠在樹旁,要麽躺在擔架上正被來往運送。

孟海看著一地的鮮血,也是皺了皺眉。

他抬腳踏入了宗人府中。

宗人府令趙本元在門外迎接。

隻不過照本源的臉上滿是愁眉苦臉。

孟海等人在與趙本元進行了必要的行禮之後,趙本元就去處理宗人府的大小事情去了。

孟海,趙宣和趙之禮一行三人就踏入了宗人府中,在走街串巷之後,兩人來到了一處房間門口。

敲響房門,有人打開了房門。

打開房門的人居然是方清國。

沒錯,此人正是方清國。

自打將方清國的“屍首”抬入到宗人府後,有人給他服用了那種能夠讓人從假死狀態假死的小藥丸。

在方清國清醒之後他在**足足地躺了三天,這三天的時間裏,他幾乎吃飯睡覺,甚至上廁所都是在**進行的,而且其中一天方清國還發了一陣高燒,當時可把他難受壞了。

一直到三天之後方清國這才漸漸有了好轉,能夠下地勉強地走動。

一直到現在,方清國的身體已經恢複了七七八八,雖然時不時地還會有些虛弱但是大體上卻已經恢複如初,後續還需要喝一些強身健體的湯藥,這才能恢複到服用藥丸以前的身體狀態。

這就是服用那美甲死丹藥的副作用。

“微臣拜見太子殿下!”

“見過孟大人,趙大人!”

方清國先是向太子殿下行了一個君臣禮節,隨後又向孟海和趙之禮行了一個員工與員工之間的見麵禮。

趙宣擺了擺手,笑著說道:“方大人的身體恢複得如何了?”

這隻是一句寒暄的問候語。

所以方清國還是極為上道地說道:“多謝殿下關心,仰仗殿下洪福,身體已無大礙!”

也就是在這君臣兩客氣之際,方清國已經打算將這三人請入房間之中。

孟海卻笑著說道:“方大人,我們這次找你來是有事的,我們帶你去見一個人,就在距離你不遠處的房間裏。”

方清國聽到這話,愣了一下,臉上露出了不解之色,不過他還是十分聽從地關閉了房門。隨著孟海和太子一路朝著不遠處的一處房間走去。

那間房距離方清國的這間房也就是幾百米的距離,隻不過要穿過一處圓拱門,再繞過一條長廊,才能夠走到。

等到了房間門口,停下腳步。

就見這間房平平無奇,如果單看這間房還以為是一個無人居住的破敗院落,但是院子當中時不時傳來的聲音,卻證明這房間裏麵的確有人居住。

孟海上前敲響了這扇破敗的房門。

伴隨著房門朝著左右兩邊張開,一道人影出現在了孟海麵前。

是一個30歲出頭的中年人,身上穿著軟甲,腰間戴著佩刀。

或許是,此人見到孟海等人前來,所以並沒有查驗他們的身份。

此人的身份明顯是個侍衛,並不是孟海這次前來尋找的正主。

而在房間之中,正有一人被敲門聲所驚醒,正鉤著頭往門外看。

此人正是張啟信。

張啟信在見到孟海的時候就一路小跑了過來,他的臉上帶著慌張之色:“孟大人,昨天晚上我聽到院外鑼鼓喧天,還有喊殺的聲音,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我本來想讓老高帶我去看看的,但是老高他死活不同意!”

張啟信口中的老高,就是房間當中那唯一一個穿著戰甲的人。

孟海笑著說道:“昨天那些人都是派來刺殺你的!”

張啟信聽到這話愣了一下。

孟海於是就對著這滿臉茫然的張啟信說出了事情的經過。

“在你被關押到宗人府的兩三天後,我就猜測出了可能會有人刺殺你,所以暗中將你的居住場所換到了此處,又將一個死球放在了你原先的那間房中。我又安排了官兵在宗人府外麵的一家客棧當中住下,隻不過當時我並無法確定這些刺客什麽時候前來。”

“沒想到這群人的速度也真夠慢的,這都過去了十幾天的時間,他們居然才動手。所以正如你瞧見的那樣,這群刺客選擇在昨日動手潛入了你之前居住的房間,刺殺了我安排在那的死囚。結果他們在逃出宗人府的時候,被宗人府中的侍衛察覺,安排在宗人府對麵,不遠處客棧的那些官兵也聞訊趕至,在侍衛與官兵裏應外合之下,共同殲滅了那群殺手!”

張啟信聽了孟海說的這番話,嘴巴張得老大。

一時之間,腦袋似乎都有些停滯思想。

孟海看著腦袋像是忽然之間宕機了的張啟信,用聲音打破這份沉寂,讓張啟信的大腦強製重啟。

“難不成張學士還不把我們請入房間裏麵喝杯茶?”

“這次來的人口不僅僅隻有我,還有太子殿下和趙大人,以及你的一個好朋友……”

張啟信的大腦,這才完成強製重啟。

他趕緊朝著太子殿下行了一個君臣的禮節,又見過趙之禮,然後他的目光就停留在了方清國的身上。

兩人四目相對。

一股無形的火藥味在空氣之中彌漫。

畢竟方清國進了刑部大牢,最後隻能通過假死之計暫時脫身,其中張啟信居功至偉。

此時的張啟信心中也是非常疑惑,他雖然被關押在宗人府內,但是並沒有限製他的自由,他可以在宗榮府內的一小片區域裏麵散散步,曬曬太陽。

所以在幾天以前,他就已經聽說了前幾天方清國身死的消息,但是現在的方清國又好好地出現在他的麵前,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張啟信還是很快反應了過來,將三人引入到了房間之中。

孟海看著張啟信那滿臉迷茫的神色,他的嘴角微微勾起。

“所以張學士現在最想知道的是誰刺殺你?還是方清國為什麽死而複生?”

張啟信回頭就看見了孟海那直勾勾盯著他的雙眼,他有一種被人看透的感覺。

張啟信咽了一口唾沫,說道:“是誰想刺殺我?”

畢竟這件事事關他的安危,與自己生命安全相比,方清國為何死而複生那畢竟是旁人的事情。

孟海笑道:“想要刺殺你的人是朱平。”

這下倒是讓張啟信愣住了。

他與朱平之間無冤無仇……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張啟信似乎想到了什麽,臉上露出了一抹恍然之色。

孟海瞧見張啟信臉上露出了那抹恍然之色,他的臉上也露出了一抹恍然之色。

看來張啟信還知道一些東西,但是並沒有告訴自己。

“所以張學士難道不好奇為什麽朱平要刺殺你嗎?畢竟朱著與你無冤無仇,就算其中受到了旁人的挑唆,但是派人刺殺張學士……難不成你就不好奇其中的原因?”

張啟信聽到孟海這話,臉上露出了一抹無奈的苦笑:“孟大人,有話就直說吧,我現在已經被你完全拿捏,你想怎麽說我也就隻能怎麽聽。”

孟海看著張啟信那徹底頹廢的模樣,他也就笑著如實將自己這段時間是如何借著張啟信口供的名義,大肆將朝堂之中那些官員的官位罷免的事情說了出來。

其中甚至涉及朝堂裏麵有五品的官員,甚至還有一些是六部尚書的親信,這些人要麽暫時被停職,要麽就是被罷官,這都是因為張啟信的供述,後麵還有巡禦司對這些供述的查證,的確查到了他們的一些違法的證據。

剛開始的時候,朝堂當中那些朝臣還以為這些人真的是張啟信供述出來的人員名單,但是越到後麵,在朝的諸多大臣就越是恍然,這些全都是太子或者太子背後的人想要消除異己拉出來的擋箭牌。

偏偏他們還並沒有辦法反駁。

張啟信聽完孟海的這番話,有些苦笑地揉了揉自己的眉頭:“孟大人,我這回可被你給害慘了!”

張啟信說得不錯,他這回的確是被孟海給害慘了,等到這件事結束之後,張啟信的官運可能也就到頭了。

因為他一旦重新重返於朝堂,恐怕立刻就會成為某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而且這些人至少也是三品的朝廷大員。

這些人不將張啟信抽筋扒皮那都算是輕的了。

張啟信空腦殼晃著腦袋。

然後他又意識到了一樁事,他抬起腦袋,警惕地望著孟海。

“所以,孟大人此次前來,難不成還需要我做什麽?”

孟海自從在把他送入宗人府之後,就再也沒來看過他,一直拖到他被刺殺過後的這一天才來,所以孟海絕對不是單純地來看望他的。

既然不是來看望他,那就是有事相求,而且這件事恐怕……非同小可!

孟海看著張啟信瞬間警惕的模樣,他笑著說道:“張大人還真是機敏聰慧,在下的確還有一事想要請張大人幫忙。”

張啟信聽到孟海這話,臉上更警惕地問道:“你想讓我做什麽?”

孟海卻擺了擺手:“在說我想讓你做的事情,之前張大人是不是還應該再交代些什麽,比如說六部尚書……”

孟海這麽說也是有所依據的。

朱平在失去了他的官職之後,他的妻妾兒女全部離開了京城返回了他們的家鄉,而朱平卻留在京城當中並沒有離去。

而在這期間,朱平在京城當中開了一家客棧住了下來,之後的朱平幾乎每天都要在整個京城裏麵溜達一圈,看上去他似乎並沒有和任何人接觸,但是孟海相信,在這期間,他一定是獲得了某種情報。

隻不過跟隨著朱平的巡禦司官吏並沒有發現。

在聯想到朱平原本的身份就是刑部右侍郎,能夠驅使得動他以及和他取得聯係的人,必定是刑部的官員,而且極有可能是刑部尚書。

再結合這次事件的起因是有人想要針對方清國開始的。

能夠驅使得動朱平以及有意針對方清國,其中必然有刑部尚書,但是單憑一個刑部尚書的身份自然是不夠的,所以其中肯定還有其他的人參與。

方清國修改律法,影響最深的,除了刑部以外那就是戶部的官員。

畢竟方清國參與修改的律法裏麵有涉及土地和海運方麵的內容,這裏麵每年計算賦稅以及下麵的孝敬錢,可是不少銀兩。

所以孟海初步猜測,這件事極有可能有刑部尚書和戶部尚書參與其中。

接著是兵部尚書。

孟海與兵部尚書唐天河打過交道的次數並不多,但是和他的兒子唐刀客卻是時常接觸。

而方清國改動的律法,其中有個別方麵又包括軍餉,其中一部分就是專門針對發空餉的狀況,這一下可就得罪了不少軍中的中高層幹部。

孟海雖然不清楚唐天河是否參與其中,但是這中間應該也有兵部尚書的身影。

所以孟海現在就已經猜測六部尚書之中,有刑部尚書,戶部尚書和兵部尚書極有可能參與到這件事。

至於工部尚書,吏部尚書和禮部尚書是否也摻和進了這件事,他就不得而知。

而且孟海所猜測到的,六部尚書,僅僅隻是參與這件事的基礎人員。

禦史台那邊是否有人參與其中,都察院,大理寺,鴻臚寺……

所以剛剛孟海的話隻說了半截,他隻說到“六部尚書”,但是並沒有提到六部尚書的誰。

但是張啟信聽到孟海剛剛說的內容,他似乎以為孟海已經掌握了一切,所以張啟信有些頹廢地說道。

“既然他們大人都已經清楚了,那還問我做什麽?”

孟海瞧著張啟信現在的模樣,他的心中一動,他很小心地主持了一下措辭,使得自己話中的不少語句都帶有著歧義,這才說的。

“我得到的情報是表象,隻是知道他們參與其中,但是他們的參與程度我卻不得而知。”

孟海這含糊的一句話說完,張啟信卻歎了一口氣。

“其實我知道的也並不多,隻不過在當時朝堂上我告發方清國之前,六部尚書曾經約我在一家酒樓當中見過一次麵。他們見我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在朝堂之上告發方清國八大罪狀,並且允諾事成之後會有意地提拔栽培於我。”

張啟信以為孟海知道了全部,所以他說話的語氣當中,帶著濃濃的頹廢。

“反正當時的,六部尚書,找到我說的內容就是這一個當時我還思索了許久最終礙於六部尚書的威懾,所以隻得同意了下來。至於他們找朱平,具體說了些什麽,以及朱平在這件事當中的參與程度,我就不得而知了。”

孟海聽著張啟信的話,他的臉上並沒有任何表情,但是心中卻已經翻江倒海。

原本他還猜測,六部尚書之中,僅僅隻有三部尚書參與其中。但是沒想到,居然六部尚書全部都參與了這件事。

而這件事繼續往深裏想。

六部尚書的相處一向都不怎麽和諧,畢竟這些人裏麵有的更親近左丞相,有的更親近右丞相。

而這次這六部尚書居然齊齊地找到了張啟信,讓他在朝堂上告發方清國的八大罪狀,我就說明這背後絕對有兩位丞相暗中受益。

又或者,原先,張啟信參與修改的律法,的確讓這六部尚書可以撈著的油水急速縮減,這自然也影響到了兩個丞相的某種利益。

所以這才讓兩個丞相以及六部尚書這一次空前合作。

方清國參與修改的法律影響到的利益,也絕對不僅僅隻有六部尚書,還包括朝堂當中其他各個部門的官員,所以其中絕對還有其他的三品官員參與其中。

隻不過這些人表現得似乎和兩位丞相一樣,他們想要參與這件事,但是又並未徹底參與其中。

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是受益,手底下的人去做,而他們則像是一個擺設,給予暗中的鼓勵與支持,但是並不親自下場。

他們似乎也猜測出了兩個丞相的意思,想要借此機會試探皇帝,所以六部尚書和其他的三品大員也不敢輕易地下場,隻得暗中默許手底下的人行事。

結果沒想到這中間蹦躂出個孟海。

原本這件事有這麽多人參與其中,最好的做法,那就是集體進京以罷官的名義威脅。

已六部不尚書手底下掌管的可以說是朝堂當中一小半的官員了,加上其他三品大元帥底下的人加起來幾乎是朝堂三分之二的人。

如果這些人集體罷官請辭,對於朝堂,甚至對於太子來說,絕對是一個空前的威脅。

但是有朱平那件事在先。

而且這段時間太子還一直在罷免朝廷當中的官員,使得那些想要辭官的人一時之間不敢有所動作。

他們也看得出來,太子之所以敢這麽大肆地罷免朝堂官員的官職,那是因為太子早就已經有了不少備選的名單,甚至暗中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即使朝堂當中有四五個三品大員罷官,那太子那邊肯定也能立刻找人補缺這個窟窿。

至於太子到底是從何找到的人。

又是什麽時候采取的動作。

那他們就不得而知了。

尤其這段時間,太子還將不少七八品左右的基層官員幾乎大清洗了一遍,裏麵可安插了不少太子的人,這就能夠威脅到那些五六平左右的中層官員。

一旦這些中層官員請辭離去,那些基層官員就能夠立刻填補。

這些基層官員有一小半都是太子最新安插進來的,支持太子的人。

我已恐怕到了現在那些朝堂當中的三四品左右的大官,這才知道太子為什麽一直對朝堂當中那些七八品的小官動手。

孟海腦海之中浮現出種種猜測,又確定了之前自己種種的猜測,直到坐在他對麵的張啟信不安地朝著孟海麵前揮舞了幾隻手掌,孟海這才如夢初醒般的一個眨了眨眼睛。

剛剛他想問題太認真,所以一時之間居然走神了。

孟海定了定心神腦海之中,立刻就有了主意,其實這與他之前想要讓張啟信做的事情也差不多。

“張大人,我想讓你為我做件事,這件事我就直說了,我想讓你做的事情也很簡單。一會兒你和我一起回皇宮去紫氣房。到時候我會讓太子把六部尚書叫過來,到時候你就站在一旁,一句話都不必說。這件事情就算是完成了!”

張啟信眨了眨眼睛,好像不太明白孟海的用意。

孟海又說道。

“張學士應該知道,這件事過後,你的官圖恐怕就已經毀了,在你想要構建方清國的時候,你應該就已經做好了這種思想準備。但是我這裏可以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畢竟你還有兄弟張啟騰和張啟軒,還有你的幾個兒子。我雖然無法保住你,但是可以讓你的兄弟和兒子不會被這件事所影響,而且日後說不定還有飛黃騰達的機會。”

“這件事過後,你應該也就隻能告老還鄉,但是我到時候會以朝廷的名義給你一些錢財,有些錢才足夠你兩輩子用了。你不必擔心自己的兄弟,日後又能享清福,何樂而不為?”

“如果你不答應我剛剛的請求,張學士可以當我沒有來過此處。我大可可以再想其他的辦法了,結這件事隻不過會麻煩一點,而張家日後的發展,那就隻能聽天由命了。而張學是你,我也會立刻讓你官複原職,與張學士日後的命運,那我也不得而知……”

孟海說的這番話前半段是利誘,後麵半段那就是威逼。

張啟信自然能夠聽得懂孟海話中用意。

他臉上浮現了一抹苦笑,他說道:“所以我現在還有得選嗎?”

孟海聽著張啟信的話,他就知道張啟信已經同意了他的請求。

當然,與其說是請求,不如說是要求,畢竟孟海雖然給了張啟信選擇,但是這種選擇和沒有選擇差不多。

在張啟信同意了孟海的請求,他心中的那塊大石就像是突然鬆了一般,整個人似乎都變得輕鬆了許多。

張啟信忽然用手指向了方清國。

“還有一件事,他是怎麽死而複生的?”

趙宣一聽到這裏,終於有他插話的機會了。

剛剛孟海和張啟信,你說你的,我說我的,兩人說的,你來我往,熊孩子可沒插話的機會。

現在終於被熊孩子把握到了機會,他那無處安放的表演,這個時候就淋漓盡致地展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趙宣於是活靈活現地表演出了方清國服用了假死的藥丸之後,又是如何將其救出來的……

沒錯,是表演出來的。

單靠嘴巴說怎麽能掩飾得住熊孩子那無處安放的表演欲。

張啟信聽完之後,這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