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星,杜家。

“找著人了嗎?”軍靴踩在地麵上,隻多走了兩步,已然能看出男人的不耐煩。

“沒有,家裏找遍了,學校說他今天根本就沒去,”回話的漂亮女人比男人還不耐煩,“大哥,你明天就要去第一軍團報道了,這事你別操心了。”

“就是。估計他跑去哪裏野了,等他賬戶上的錢揮霍完了自然就回來了。”

“我有點擔心,他會不會去了別的星球?剛剛有位學長告訴我,他好像去過星港。”

此話一出,房間裏另外三人都沉默了。

這是杜家四子,說的是杜逸安自分割遺產後人就不見蹤影的事。就他那個性子,要鬧要作,幾人都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想著隻管他鬧好了,但令人意外的是,他沒鬧,而是直接玩起了失蹤。

老大頗感頭疼地捏了捏太陽穴。

說實話,他們幾個都對杜逸安沒有好感。杜逸安仗著自己是親生的,與他們針鋒相對,日常相處從來沒有好臉色,無論什麽都要爭,也不管他自己用不用得上,能不能用。

但也正是因為他是親生的,是父親的孩子。他們才不得不滿心厭煩地找人,確保他的安全。

確定了方向,老大很快得知了杜逸安現在的位置。看著這個坐標,幾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竟然去了那顆星球?還自己開飛船去的?這是有腦子的人能幹出來的事?”

“嗬,還挺勇的嘛。他是不是忘了自己是F體?那上麵隨便下場雨就能要了他的命。”

“太危險了吧?大哥——”

算算時間,杜逸安這會兒應該已經到了。

是人都有極限,老大現在的不耐煩就已經到了極限,他一錘定音:“讓附近星球的人去守著,在他發出求救信號之前不要進入。”

幾人都很聰明,幾乎一下就明白了老大的意思。杜逸安怕是算準了他們肯定會去找他,才故意跑去那顆星球,但是人都得承擔後果,這次不叫他吃些苦頭,難保不會有下一次。

誰也不想浪費精力和時間在他的身上。

其餘三人一致讚同,隻等著老幺痛哭流涕地打來求救通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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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ng哥,我們就這麽走了是不是不太好?”

舷窗外頭,那顆渾身泛著死氣灰黃的星球慢慢縮小,漸出視線,飛船裏頭五人都心有餘悸。

King看向那個說話的主播,嗤道:“你這會兒才說,是想顯得自己更善良?起飛的時候怎麽沒聽你喊等等?”

那主播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了。

除田山山外的五個主播都上了飛船,他們是看著那頭怪物朝著田山山的方向追去的,但那種時候,誰有勇氣過去救?逃跑是他們的第一反應,也是本能。

“當時我們也是沒辦法。”

“是啊,要是留下的話,一個人也活不成。”

“而且大山還喊那個小子也上飛船呢。”

“說起來,那小子呢?”

當時的情況都顧著逃命去了,上來後也是都在一個勁催King趕緊啟動飛船離開,誰也沒注意他們撿的那個少年有沒有跟著上來,現在才發現,人可能也還在那顆星球上。

King暗罵了一聲蠢貨,他已經能想象到等他們回去,他會被罵得有多慘了。正當King想著該如何補救時,有人打開智腦,驚呼出聲:

“大山在直播!他沒事!”

“這怎麽可能……他連個武器都沒有,怎麽可能沒事?”

說著不可能,但五人都看到了田山山的直播間。人確實沒事,就連那個沒有登上飛船的小子也沒事,甚至生了火,正在烤肉!

幾個主播:????

幫忙叫了救援焦心等在直播間終於看到田山山那邊聯上信號的網友們:????

被異獸追捕時,田山山的攝影小球失去了信號,這會兒已經恢複了,不過信號還有些不良,畫麵時不時閃著雪花。

但這並不影響無數湧入的網友,他們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火舌卷上幹枯的樹枝,劈啪作響,濺出點點火星。

灼燒感從手背傳來,田山山被驚醒似的,連忙拍了拍,坐遠了些許。

透過搖曳的火光,田山山覷著被映照上暖色調的杜逸安,熱度扭曲了空氣,對麵的人也添了幾分虛幻。

田山山也確實到現在都有種不真切感,不論是自己差點命喪於此,還是少年輕而易舉解決異獸並稱自己是星球主的事。

田山山對杜家老幺的了解不多,也就是在上網時偶爾刷到一兩條八卦,還有先前那個主播講解的那些,但很明顯,都很片麵。

其實一打照麵就有不對勁的地方,那艘墜毀的飛船就很能說明問題了,明明毀得那樣嚴重,但杜逸安卻毫發無傷。隻不過當時田山山的注意力多半放在那枚蜘蛛卵上,並沒多想,還以為是飛船內的安全係統很不錯。

田山山喉嚨吞咽了一下,不敢再看杜逸安,將視線轉到被架在火堆上炙烤的白嫩鮮肉。

這是異獸肉,從他的空間紐取出來的。半小時前,杜逸安借走了空間紐,隨後再回來,這肉就被烤上了。

鮮嫩的肉被劃了花刀,灑著不知名的香料,正被烈火烤得滋滋冒油。

才進來直播間的觀眾滿臉疑惑,“不是說廢棄星球奪命異獸?怎麽是美食直播?我進錯頻道了?”

“實不相瞞,兩小時前就蹲著的也表示一臉懵逼。”

“我有點偏重點?沒想到大山濃眉大眼的,還藏了異獸肉這種好東西。”

異獸肉取自最堅硬的鉗甲,是它們身上唯一無毒的地方,也是最鮮美的部位。

星際是有專門的獵獸公司,販賣的就是異獸肉和異獸其餘材料,不管哪一樣,都價值不菲,普通人根本消費不起。但同樣的,不管是哪家公司,去獵獸時都是帶上了一堆器具的,一個團隊光是拆解異獸堅硬的皮甲都得耗費好幾小時。

田山山艱難從烤肉上挪開目光,偷偷瞥著那個看上去相當無害的少年。直播間的觀眾不會知道,這不是他帶的,而是杜逸安一個人半小時不到,就從異獸最難拆解的部分現取的肉。

實在太離譜了,田山山拿出去說都不會有人信!

肉很嫩,被翻麵又烤了幾分鍾後,一分為二。

田山山看著朝自己這邊遞的烤肉,在確認杜逸安要分給自己後,忙不迭雙手接過,連聲道謝。

咬到第一口時,田山山差點哭了,一方麵是肉的確好吃,另一方麵是他情緒延遲終於過了,有些繃不住——他今天,差點就死了。

不過很快,他就被烤肉治愈了。

滾燙的,肉質飽滿,填補胃的同時帶來熱度,這種感覺不是冰冷的沒什麽味道的營養液可比的。

更何況,這種品質的異獸肉,光他這一口,就得花去一萬星幣,而杜逸安分他的足足有一斤,他這一頓,直接吃掉幾十萬星幣!

撇去金錢濾鏡不說,單說烤肉本身,也是田山山吃過最為美味的食物。肉質極佳,混合香料後,味道美得難以言喻。

杜逸安嚐了一口:“嗯,有點像蟹肉,還有點老。”

評價平淡的模樣,看得直播間的網友有點想打人。有的吃你還叭叭?有本事別吃,讓他們上!

田山山也忍不住道:“這肉很嫩啊……”他說著,咬了一口後,還給展示了一下截口。

表麵焦黃,內裏鮮嫩,甚至還往下滴著汁。

!!!這能忍?喜歡美食的觀眾當即就炸了,禮物不要錢地刷,就希望能有個美食抽獎。不關心美食的則是有些心情複雜,本來以為都要為主播哀悼了,沒想到不知道走了什麽運,這會兒還能這麽享受地吃肉。

網絡雖有,但並不是特別穩定,田山山並沒有看到直播間的事,當然,他這會兒也沒那個空看。

杜逸安看著他那樣,都有點憐愛了,也不知道單純是這個主播沒吃過什麽好東西,還是這初始世界本身就沒什麽好食材。

吃完東西,杜逸安準備將空間紐還給田山山,田山山連忙擺手說不用,空間紐顯然是大佬拿著更有用。

除了空間紐,田山山還給了杜逸安一個備用的智腦手環,飛船被毀,他肯定什麽東西都沒了,哦,除了那枚星球印章。

杜逸安沒有拒絕,和田山山猜想的並不一樣,他醒來後解決掉那隻蜘蛛就已經將飛船翻了個遍。那上麵什麽都沒有,而他身上,也隻有掛在脖子上的印章。

他應該不是自願來的。

為什麽是應該?已經經曆過無數個險惡世界剛回來的杜逸安表示:對不起,時間太久,忘了。

要不是之前那個主播免費給他介紹了一波身份信息,他都記不起自己的家庭情況,也不會知道自己有一顆星球。

直播間外,看著田山山光是坐在那裏粉絲都在飛漲,飛船上的五個主播心裏那酸爽簡直了,一個個恨不能以身替之,他們這個作死活動引來的流量全被田山山一個人吃了!可再怎麽不甘,現在他們也已經沒機會了。

飛行器的轟鳴聲在高空響起,投射下來幾道強光。

救援隊到了,領隊是位中尉。

見人沒受重傷,一名年輕的救援隊成員就忍不住教育起來,田山山關上直播連連認錯,他已經深刻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麽愚蠢了。見他態度良好,年輕隊員也不再多說,隻看向一直站在原地沒動的另一個,催促道:“你還不走?想在這裏住下不成?”

哪知看起來還是學生的少年竟真的點頭,“是啊。”

“?”年輕隊員心說你擱我作什麽妖呢,正打算下去把人強拉上來,就見領隊開口了。

“不是你叫的救援?”中尉看著杜逸安,很是詫異。

杜逸安挑了挑眉,朝田山山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是他需要救援,不是我。”

中尉將杜逸安仔細打量了一番,似乎在確定對方的身份,接著道:“你等等。”

中尉側過身打開通訊,似乎在聯絡什麽人,很快他重新回來,站到杜逸安麵前,“少校有話對你說。”

懸浮的藍色透明光屏很快出現一個人影,在看見杜逸安的臉後,他率先皺起眉,問:“鬧夠了沒有?鬧夠了就趕緊回來。”

杜逸安沒有立刻回聲,而是不著痕跡地觀察著對方,隨即平淡道:“不用了,那裏不是我的家,這顆星球才屬於我。”

這話一出,救援隊的人紛紛側目,已經登上飛船的田山山也偷偷豎起了耳朵。

光屏裏的男人本就不悅的表情已經隱隱有些發怒,顯然也將這話當做諷刺和挑釁,當即撂下話,讓救援隊不用管杜逸安了,他既不想走,也沒必要架著他走。

再三確定杜逸安是真的想留下來,不打算走,救援隊無語至極,看杜逸安就跟看個笑話似的。

杜家老幺什麽都不會,就算帶了防禦性機甲,就憑他那體質精神力也根本開不了,留在這裏跟找死有什麽區別?他該不會認為留在這裏生活,就能證明自己比四個哥哥姐姐強吧?

少校都發話了,杜逸安本身也不願離開,救援隊不再廢話,啟動飛船。

田山山怕自己暴露杜逸安的秘密,沒敢多嘴,隻是走之前不忘提醒備用手環上有他的聯係方式,隻要杜逸安需要,隨時可以找他。

轟鳴聲漸漸遠去,杜逸安沒有看那艘飛船,他轉過身,朝前踏了一步。

要是救援隊還沒有離開的話,就會驚奇地發現原本站在那裏的人瞬間沒了蹤影。

星球的最中心,即星核所在的位置。

杜逸安此刻就在這裏。

多數星球的星核都是石頭,瑰麗的平凡的,堅不可摧的抑或是脆弱無比的。但這顆星球不同,它的星核是一棵樹。

星球最中心是一片空地,那棵樹就孤零零地生長在空地上。它已經和枯樹沒什麽兩樣了,沒有樹葉與枝椏,光禿禿的主幹裂著一道道的縫,仿佛是被人用利器粗暴地砍了百來回。

杜逸安觸摸著幹裂的樹幹。修長的手指與粗糙的樹皮是兩種極致。

“真可憐啊。”

星核已經瀕臨死亡了,慢則三五十年,快則三五年。

杜逸安繞著樹走了一圈,“要不要幫幫你呢?”

像是天方夜譚,又像是最誘人的蠱惑。

他低聲道:“如果我救了你的話,你可得乖乖聽話哦。”

作者有話要說:

攻:我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