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側目瞟了眼王三萬,他衝著我微微點了點頭,似是肯定了我的詢問。

且不說一個女鬼能不能喝酒,在過去的十九年之中,我從來沒有見林小花來過,更沒有看見她喝過林海楓釀的酒。

難道,她在我離開了林家村之後,經常來這兒?

那天,我最後一次給林海楓倒酒的時候,我分明記得酒勺把剛好頂住封布,可是現在卻已經沉在了酒缸裏。

我詫異的望著酒缸裏的異樣,心道:林小花在林家村裏有房有舍,為什麽總是往這兒跑呢?難道這酒……

剛想了一下,林小花催促的聲音便接踵而來。

我無暇多想,又不能讓她看出來什麽異常,扭頭和王三萬說道:“王叔,也給我來個碗,一會兒我也喝一碗。”

這酒都快見了缸底,若是我再不來一口,以後怕是想喝也沒有了。

更何況,也許以後是沒命去喝。

王三萬吆喝了一聲“好嘞”,便從一旁的櫥櫃裏又拿了個海碗出來,簡單的擦抹了一下,放在了我身側的廚台上。

三個海碗,足足三斤白酒。

我打好以後,端了兩碗便出了廚房,王三萬本要接過去一個,我側身閃了一下,說道:“王叔,你自己去端吧,我給小花送過去一碗。”

“什麽?”王三萬故作詫異的叫嚷道:“你這還沒娶媳婦呢,就不管我了?”

嬉笑間,我已經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林小花的麵前。

“喝得慢點兒,這酒後勁大。”

我給她遞過去一碗,一邊說著,一邊先小酌了一口,打算細細品嚐一下其中的不同,女鬼都能喝得酒,我真想搞明白這酒裏的乾坤。

林小花接過酒衝著我笑了笑,便轉身進了正屋,她妖嬈的背影,在這一口的酒勁下看起來,更加的嫵媚動人,根本不像是一個猙獰的厲鬼。

王三萬這時也走了過來,他讓我先去休息,說:“這點酒估計讓你休息不了多久,再浪費時間的話,怕是又讓小花嫌棄。”

我也想早點離開這樣帶麵具的謊言之中,應了一聲,便端著自己的海碗,回到了我曾經生活的房間。

十九年了,我每天都在這間屋子裏生活。

剛推開門的時候,我卻第一次感覺到了一種陌生,我似是覺得這裏我從未來過一般。

除了嗆鼻的粉塵味道之外,我還隱隱的聞到了腐屍的氣味。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還似從前,根本沒有挪動,幾案上鍾馗老爺還是怒目而視,隻不過身上多披了一層灰而已。

床鋪、衣櫃、鞋架……等等等等,都沒有任何的異樣。

我突然想到了林冬生和我說的“林烯,你一直隻是一個死屍而已,是林海楓把你養大的。”

我才恍然大悟這種種的錯覺,也許,我現在真的是活過來而已。

身上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現在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我打算先找幾件衣服換一下,再給自己的傷口簡單處理處理,畢竟王三萬也是個大老爺麽,一路上連句關心的話都沒有,還得自己心疼自己。

衣櫃裏的還如當初我走之前的模樣,沒有絲毫的改變。

我隨意挑了一身運動裝扔在了**,又去外麵打了幾盆水回來,擦抹幹淨之後,我奇跡般的發現,身上大火燎傷的痕跡在漸漸地恢複。

還沒有來得及敷藥,我隻是先做一下清潔,甚至連清創都不是。

一時間,我竟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瞼,再一次睜開的時候,我才確認,這一切是真的。

我摸到之前的傷口處,手感竟比以前的皮膚還要潤滑。

不經意間,我側目瞟到了幾案上擺著的海碗。

酒?

這就是養屍的秘訣?可以將腐爛的皮膚恢複如初?

腿部還有一處傷口在緩緩的變化著,我一口將其餘的白酒豪飲了,想要看看究竟是不是因為它。

我剛剛把海碗放下,再低頭看腿部的時候,竟然已經看不出來任何的傷口,包括碩鼠抓傷我的痕跡。

怪不得林海楓不讓我多喝,這酒喝得多了,反而是一種浪費。

一邊思索著林小花喝這酒的原因,我一邊將身上擦抹幹淨,換上了幹淨的一身黑色運動服。

這件衣服曾經是林海楓退下來的,他說他老了,這件運動服不適合他的年齡,所以讓我穿著。

當然,我所有的衣服都是林海楓穿過的,隻有小的時候他給我買過幾件,長大以後,我便一直穿著他退下來的衣服。

當時的我,對穿戴一事從不講究。

其實現在也是,隻不過我已經漸漸地不太喜歡林海楓所有的東西。

畢竟,殺父弑母之仇猶在,若不是因為我現在實在沒有件衣服可以換,我一定不會選擇忍氣吞聲。

收拾妥當,我將屋子裏的灰塵一點點擦抹了一遍,給鍾馗老爺上了柱香,叩了三個響頭,便躺在**想要休息一會兒。

可是,翻來覆去過了良久,我還是無法入睡。

疲憊是真的,可是睡不著也是真的,甚至我都已經數到了幾萬隻羊,越數越清醒得地步。

終於,我起身出了側屋去找王三萬和林小花。

我想告訴王三萬這酒的情況,讓他也盡可能得多掌握一些信息,為了我們能逃離林小花的魔掌也好,為了能讓他知道一些養屍的秘訣也罷。

總之,我一個人無法入睡。

剛走到正屋的門口,我便聽到了他和林小花有說有笑的聲音,咳嗽了一聲,推門而入,王三萬詫異的看著我,問道:“林烯,這麽快就睡醒了?”

我疲憊的搖了搖頭,告訴他們,“我一個人根本睡不著。”

王三萬調侃我,說:“讓林小花陪著你就能睡了,男人都是這個壞毛病,看見自己心愛的女人和別人聊天都睡不著,甭管這個聊天的對象是多老的男人。”

趁著他說話的功夫,我已經繞過他,在他和林小花中間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在路過王三萬身後的瞬間,我看見了他頭頂的那道傷疤也好了。

在招待所四爺停屍房的時候,我分明記得水槍打破了他的頭,斑斑血跡還將他的頭發粘在了一起。

看到王三萬的情況,我便更加的確定了林海楓所釀白酒的作用。

而此時的林小花,笑靨真的如花,似是比我們剛才來的時候,皮膚更好了些,目中也變得更加的溫柔,臉頰處淡淡的一抹紅暈,看起來她似是又回到了豆蔻年華。

“小花,要不然你……”王三萬眉梢輕挑了一下,又朝著我遞了一個眼色。

“王叔,你說什麽呢,我們才哪到哪兒啊,又沒有三媒六聘的,我可不是隨便的人。”林小花羞澀的垂下了頭,乍一看還真的是那麽回事。

若不是王三萬提前告訴了我林小花的真實情況,我隻看她現在的模樣,心裏一定又是樂開了花。

我打斷了還在喋喋不休的王三萬,問林小花道:“咱們來了不能隻是喝酒吧,小花,你不是要讓我們幫忙對付殺害林家村老少的陰魂嗎?”

該來的總會來的,躲怎麽可能躲得掉。

考慮到隻有拚一次才有機會逃離,我便沒有經過王三萬的同意,向林小花提議盡快處理正事。

林小花的眸底閃過一絲不易被人察覺到了的陰冷,淡淡的說道:“林烯,隻要你們準備好就行,我隨時都可以。”

“隨時?”王三萬的聲音似是尖叫出來,“小花,喝點酒壯壯膽再去吧,現在大白天的,哪裏有什麽陰魂?”

說著,他扭頭看著我,接著說道:“林烯,再去給我們爺倆倒兩碗,剛才我和小花豪華一下,還沒有品出這酒的味道。”

王三萬扭頭衝著我不停的眨著眼睛,我似懂非懂的應了一聲,端起她們兩人的海碗走了出去。

直到我將兩碗酒又端回來的時候,才反應過來。

原來,王三萬是想灌醉林小花。

女人自帶三分酒,而王三萬的酒量,怎麽可能灌倒她呢?

沒有辦法,我見王三萬已經喝得有點二五一十的意思,隻得破斧成舟的繼續下去。

若不然,豈不是半途而廢?

王三萬已經看來是不行了,如果林小花還清醒的話,便隻有我一個人要對付這個厲鬼。

“喝……喝酒。”王三萬舉起海碗,又要碰杯,哩哩啦啦的灑了一地,桌子上掉下來的酒濺的也到處都是,我看了不僅心疼,也覺得可惜。

這是林海楓養屍的酒,可是它的功效還有美容養顏的作用,現在滿大街的正在開著美容店,我們要是將這些東西賣出去,豈不是一~夜之間就腰纏萬貫,從此以後再也不為了錢的事情發愁?

我垂著頭正在想王三萬這灑了多少錢的酒,一時間也沒心情再跟他們兩人碰杯。

林小花似也是一個貪酒的人,又豪爽完以後,讓我再去打酒。

我自是樂意這樣繼續下去的,林小花的眼神也看似漸漸的失神茫然。

隻是,我剛剛站起身還沒有來得及走出這間正屋,王三萬已經跐溜一聲,滑落到了桌子下麵。

林小花將凳子向後挪了挪,指著桌子下麵的王三萬,埋怨道:“王叔,你這……是逗我玩呢吧,剛剛把我的酒蟲勾起來,你就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