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殷天正總不能真把兒子打死,隻能煩惱地問:“帶走紀……那個叫什麽的女子是個什麽人?當時又是個什麽情形?”這話顯然是在問殷無福了。

殷無福自責道:“那天夜裏,紀曉芙忽然說自己肩膀癢的厲害,開始潰爛出瘀血。她帶著的小丫頭也哭天搶地的。小人怕她出事,自派了人去請女醫,自己在屋裏守著。那娘倆鬧著要我出門守著,說不方便。是小人看她們一路老實大意了,才剛出門,迎麵就挨了一人一掌。那身法看起來也無甚變換,可是夾帶著極強的內勁兒,避無可避,很像是江湖上的“夜叉巡海”,小人被她擊中檀中穴,一時閉過氣去,竟是連呼救都不及。等到醒過神來已經是第二天黎明,四周七八個兄弟都是被一招打暈,小人檢查之後,發現咱們財物兵刃並無丟失。”一看就不是劫財或者尋仇的。

這次連殷野王也驚詫道:“一招?”別人不知,他可清楚殷無福是外家好手,年紀大了之後內功也臻精純,若不論尊卑,自己都未必能打敗他,別說是一招而敗了。估計陽教主在世沒問題,他爹都不一定有把握。

殷天正道:“那可曾看出此人是什麽武功來曆?”殷無福低頭,愧道:“不曾,小人隻能確定,那人內息純正卻帶著濃厚地陰柔之氣,加之手掌形狀,該是個女子。”

廳上眾人俱是大驚,這男女體力差異是天生,加之世俗約束,當時之中女中高手實在一手數的過來。殷天正第一時間想到了滅絕師太,但隨即又否認了自己這個想法。那老尼姑剛硬偏執,對明教極其分支之人痛恨至極,多次放話和魔教勢不兩立。要是她出手,一來不會隱匿蹤跡,二來得手之後天鷹教的人絕無命在。

殷野王顯然也想到了,思索道:“爹,會不會是昆侖派掌門夫人何班氏。”眾所周知,昆侖派掌門何太衝的妻子是他的師姐,而他畏妻如虎更是武林中的笑柄,想來這位何夫人武功不會差了。

殷天正想了想,沉吟道:“不大可能,因為王盤山的事,我和何太衝交手過。他的師姐就算比他強,也絕沒有這樣的本事。何況紀曉芙和昆侖派沒聽說過有恩還是有怨。”

殷無福順著少主的思路說,“或許是他們也聽到了江湖傳言,想用紀曉芙威脅楊逍。據說昆侖派上代掌門白鹿子,就是死在楊逍手上。”

殷天正火氣上來,道:“無稽之談,昆侖派雖然假正經真齷齪,但要是敢這麽幹,就是明晃晃地打峨嵋和武當的臉,你當何家兩口子傻的。”說到這裏肝火又旺盛起來,指著殷野王罵道:“你個混賬,我和老蝙蝠常笑話楊逍那個左使就會擄掠婦女,想不到你竟然也無師自通了你。楊逍的事先不說了,你妹妹剛剛回來,又嫁給了武當派的張五俠,你倒是抓了人家師弟的未婚妻。若真是證明那女人不貞養私生女也就罷了。偏偏現在死無對證,那武當派能跟你幹休?就算你爹我拚著一把老骨頭擋下來,你妹妹又在武當如何自處?說來這些名門正派,也就是張三豐這幫徒弟還算有點樣子,做得我的女婿,本來我還想著素素因禍得福,可沒想到被你……氣死我了。”

殷野王連日來已經被罵了無數遍,這十四五歲本該發生的叛逆期偏於此時發作了,頂了一句道:“爹,我抓人的時候又不知道素素已經嫁給了張翠山,這如何怪得了我!實在不行您就打死我,這樣兩邊不就都能交代了。”

殷天正大罵道:“放屁。”說罷抬腳欲踹,他師弟李桓侍立在側,看他這一腳蓄了真力,忙道:“師哥息怒。”說話間一招“鴛鴦連環腿”側擊,力道不大但足可以缷去殷天正的淩厲。雖然冒犯,但也是怕師兄打狠了自家後悔啊!正在這時,殷無壽急忙回來,竟然是來通報都沒來得及,直接喊道:“教主,教主,我有要事稟報。”

殷天正日前派他去武當送禮認親家,若能在路上追趕上殷素素一行人,也幫著她驅趕那些覬覦屠龍寶刀的魑魅魍魎,一看他行色匆匆,以為愛女出了事,硬生生扯回了腳,命他進內廳道:“無壽,什麽事?可是我那素素……”說到最後已經聲勢弱了。

殷無壽道:“不是,教主。小姐玉體安康,命我來給老爺太太、少爺磕頭。是紀家女子的事傳到了武當,她的未婚夫殷梨亭下山來找咱們晦氣了。”

“區區一個殷梨亭天鷹教自然不怕,隻是姑爺和他情同手足,還有同行的俞蓮舟也要來討個說法。姑奶奶夾在中間十分難做,求您把紀女俠放歸,要不她和外孫少爺可難以做人了。小人無奈,隻得告訴姑奶奶那紀女俠自己跑了,姑奶奶叫苦說現在江湖上傳得這般難聽,可全要算在咱們天鷹教頭上了。”

天鷹教眾人何嚐不知,但事已如此,再說什麽也晚了,殷天正也隻得苦笑說:“老夫這張臉啊.......能否請素素代為轉寰,說我願意親自上武當山賠罪說明原委,此事確實是野王處置不周,但我們委實沒有加害紀家女子啊。”殷天正成名垂三十年,在江南一代實力雄厚,肯這樣說已經是姿態極低了,誰讓兒女都是債呢。

殷無壽本就帶著苦相的臉更苦了,“教主的話小人一定趕去告訴姑奶奶,她已經以連日來有人對外孫少爺不利,勉強拉著殷六俠一起趕路,目下一群人已經到了臨安,約定和莫聲穀莫七俠匯合。預估著再怎麽著九月初也會到金陵了。”

殷天正歎了口氣,提聲道:“好了,說到底我也是擔心素素。本教多年來為少林等門派圍攻,嘿嘿,咱們何曾怕過人,既然他們都不能滅我,如今這一難關也沒什麽。”殷天正乃是明教護教法王,自創天鷹教又是如此興旺,一生也不知道遇到過多少危機。隻是這一次牽扯到了自己獨有的一番兒女,才略顯失態,但看到女兒行事分寸,心中安慰,自然而然恢複了往日鎮定。

眾人為他精神所震,一齊高聲道:“天鷹展翅,戰無不勝!”殷天正又安排人馬駐防各處以防偷襲,再試著去找紀曉芙不提。他轉過腦子來想,隻要咬死了紀曉芙和楊逍有私,他大可以和親家武當派聯合,楊逍自然不足為懼。

而他想不到的是,距離金陵不遠的蘇州太湖內的一處小島上,紀曉芙整溫柔地抱著一個兩三歲的女娃娃,神情無比滿足,她旁邊的小淩波睜大了眼睛,好奇道:“紀姑姑,她怎麽這麽小,還哭。不過好可愛啊。”

紀曉芙現在無比滿足,母愛的光輝惠及淩波,笑著說:“你才幾歲,說別人小,來,要不要捏捏她的小手。”

淩波大喜,“啊啊,可以捏臉嗎?”在此補充,作為出生於武當山的寶寶,她嬰兒時期極為肥白嬌嫩,除了宋遠橋自家有兒子又比較老成之外,別的師叔們見了她就手癢忍不住捏捏玩玩,更過分的是俞蓮舟看自家三師弟很羨慕,居然把閨女貢獻出去——讓他用胡子紮。雖然此事以淩波大哭加上俞二俠挨了夫人一頓白眼做終,但是被捏臉的記憶讓淩波小朋友耿耿於懷,經過數年發酵,這執念就成了也想捏捏更小的孩子的臉。

旁邊盤膝而坐的湯如寄終於開口,“阿翹,別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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