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逍少年成名,多賴陽頂天照顧教育,位居光明左使之位。今天見他尚在人世本是喜不自勝,然而看他雙腿殘廢、衣衫襤褸,卻又怒從心起。

以他的才智,當然能猜到這必然是前教主夫人郭如寄下的毒手,可是如今郭如寄已經死了,他就算想報仇也無法。隻能遷怒她的獨生女兒,偏偏俞淩波又是親手把教主救了出來之人,便要做些什麽也是恩將仇報。

陽頂天卻沒那麽多想法,見內裏還有幾個半大的童兒,吩咐道:“叫他們隨意給我找幾件衣服來,你我身材差不多。”

陽頂天雖然失蹤已久,在教中的威望卻是半分不損。楊逍忙道:“教主,還是屬下親自去服侍.”話未說完,就感到膻中穴處一股暖流柔和而迅速地進入自己的身體,沿著經絡緩緩祛除各處要穴的寒氣。原來陽頂天所修習的內功也是純陽一派,克製寒毒最為有效,他剛才早已經看出,楊逍雖然比韋一笑他們強些能站起來,但餘毒未清,就算內功也大為受製。用來嚇唬人還行,真和滅絕師太動起手來,那才真要給倚天劍見見血呢。

於是等陽頂天穿戴地差不多了,又有機靈童兒在雜物間找到不知道哪位前輩用過的一個藤椅,楊逍這邊也算是恢複地差不多了。陽頂天見他滿臉慚愧,不由道:“男子漢大丈夫,有錯並不可怕,及時彌補就是。這話以前我就教過你,不過那時候你估計是領會不到的。如今你也不要覺得連累了我,現在難道要我坐著跟人打架嗎去?快些去吧,我也叫他們抬著出去看看,如今的楊左使還是當年的桀驁少年姿態嗎?”

楊逍好歹也是孩子都快成年的人了,這些年來苦力支撐,怎麽還能不懂得陽頂天苦心,當即咽下所有言語,隻化作一聲“是”。說罷就讓童兒抬著陽頂天,自己走在後麵,隨手拿了一隻長劍,回道廳堂之上,對著滅絕師太道:“老尼姑,咱們也算老對手了,今天動手,也得劃出道來。”

滅絕師太聽見他說這樣的話,臉上寒意更甚,道:“還能如何,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楊逍哈哈大笑,拿著普通鐵劍指著她道:“你和孤鴻子可真是一脈相承啊,他早年打不過我,自己氣死了,你們峨嵋派也要怪到我頭上。這筆賬你讓天下英雄好漢說說,姓楊的豈不冤枉?前事倒也罷了,今日你六大派合圍而來,既然說了要一對一比武直到我明教最後一人,那你死我活也不在話下。隻是你若沒死反而像這位武當張四俠一樣多退了一步,就算輸了。同理我也是如此,不然你願意,別的門派掌門可未必願意。就怕你不敢答應!”

滅絕師太道:“我有何”話說到一半,已然明白楊逍這是故意氣自己說出敗退就認輸退場的話。否則就算楊逍厲害,陽頂天內力深不可測,可畢竟明教能戰之人隻有四個,除了陽頂天可能難纏,剩下的隻要各門派的頂級高手一個換一個以死相搏,終究明教勝算還是很小的。她一代宗師怎麽會不明白,隻是麵對楊逍恨意太大,差一點就著了道兒。

可是她能反過悶來不上當,可不代表別人也能有這心機,丁敏君大概是這段時間一直被小師妹周芷若比著,大師姐靜玄壓著,心裏表現欲太強,居然接了滅絕師太的話說,“魔頭,我師父光明磊落,有什麽不敢的,天下英雄看著,可是你自己找死的!”

滅絕師太險些讓自己這蠢徒弟氣的自己滅絕了。在場的有識之士如空聞、宋遠橋乃至華山的耆老等人麵不改色,心裏卻不由撫額長歎,心道峨嵋派怎麽出了個這樣的傻蛋!

偏偏少林寺的空性大師是個眼裏隻有武學,別的一概不懂的,聞言居然還道:“不錯不錯,小娃娃有誌氣。”

這下尷尬的就輪到少林了,好在幾十年來,空聞給他收拾爛攤子已經麻木了,隻道:“師弟不許再說,快回來吧。”

楊逍幾乎要笑出聲來,眼看教主已經悄悄叫冷謙過為其驅寒,白眉鷹王和說不得也坐下自行運功療傷,當即朗聲道:“看來六大門派真是同氣連枝啊,姓楊的佩服,滅絕師太,請出招吧。”

滅絕師太就算心裏如何生氣,也不會在魔教麵前責打徒兒再行反悔,那是把郭襄祖師的臉都丟了,寧死也不肯的。當即沉著臉拔出倚天劍,隻見明珠出匣一般光亮,

明教教眾喪生在她這倚天劍下的不計其數,見她出場無不目眥欲裂。大家也不管是天鷹教的五行旗的,天地風雷四門的甚至是各分壇的,甚至是周顛張中等,無不破口大罵給自家楊左使助威,不過滅絕師太成名垂三十年,這“泰山崩於前而不動色”的本事還是有的,神色木然,對這些相激的言語全然不理,她一躍而上揮劍向楊逍攻去,沒有半分遲疑。

滅絕師太是劍法宗師,但是峨嵋派武功乃是“小東邪”郭襄所創立,本就融合了多種武藝,講究一個“博”,因此在精深方麵就難免稍遜少林武當一籌,而滅絕師太薑桂之性,性格狠辣,故而自創“滅劍”“絕劍”兩套劍法,均是以攻代守的門路,若遇著一般的對手,心智不堅,那是大占便宜。

偏偏楊逍和峨嵋打交道甚多,本身武功上也勝過滅絕師太,唯二吃虧處就是身體剛好加上手中兵刃萬難抵擋滅絕師太的倚天劍鋒利。不過他也光棍,寶劍被砍斷一把就再換一把,二十招過去他都換了十幾把兵刃。到最後明教教眾都沒空叫罵了,因為都盯著場上,一旦楊逍兵器損毀,就給他扔上新的。而楊逍也不是張無忌,腳下步伐乃是遵循五行八卦,以身隨劍動,心隨劍舞,劍影飄飄,身形無蹤。滅絕師太賺不到便宜,偏偏這對敵之時就沒有不允許換兵器的說法,靜玄等峨嵋弟子就算想幫腔,也找不到理由。

其實自從楊逍上場,俞淩波的關注點就不再比鬥上了,而是聽著麵前幾位師兄不停勸她去跟父親相認,而她也早已經心軟,不再記恨父親當年沒有先顧自己的事——跟殷野王比起來,俞蓮舟簡直是為人父,為人夫君的楷模。隻是這俗話說:近鄉情更怯。她一旦回歸武當,就再沒有立場去幫明教——準確地說是幫紀姑姑找回女兒,而且還要麵對自己心裏一直覺得對不起的殷六叔,這種情緒可以稱之為青少年時期的綜合征,後世幾百年後也常有十幾二十歲的孩子發病,但是卻沒有在這麽危急的關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