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是不需要劍的。”

“但是打架需要。”

陳誌軒笑著,看著麵前一動不動的伊雲生。

我和師傅無塵子初出江湖,故而排名不穩定,隨時一場大戰都有可能改變我們兩個人在風雲榜上的排名,但是陳誌軒和伊雲生卻不是。

他們一個貴為國師,自幼聞名於柳州,一個號稱聖人,為中原儒道領袖。兩個人成名百年,修行百年,孰高孰低自然早有定論。

伊雲生排名天下第二,屈居與尉遲馳之後,而陳誌軒此時早已經是天下第四,被我擠出了前三甲。但是他麵對伊雲生的時候一點也沒有害怕。

雨滴不停地落下來,陳誌軒突然咳嗽了一聲。修為早已經臻至傳神境界的陳誌軒此時竟然咳嗽了。

伊雲生挑了挑眉頭,原本被雨水浸潤的長眉這個時候緊緊貼著他的臉頰。

“你受傷了。”

伊雲生說的很肯定,在剛剛進入光祿寺的時候他還不敢肯定,因為陳誌軒身體內的真元穩固,整個人看上去氣色也極為正常。但是雨水不斷地落下來之後,陳誌軒仿佛一個疲弱的老人,經不起絲毫的風吹雨打,臉色開始變得蒼白。反倒是垂垂老矣看上去風一吹都等倒下去的伊雲生麵不改色。

“但是我有劍。”

沒錯,他有劍,漫天的軒轅劍此時都在因為他的氣機而轉動。

軒轅劍是中原最厲害的劍,沒有之一,有四十九。

軒轅劍有四十九把,即便秋水劍龍光劍白雲劍等等看上去比軒轅劍透亮伶俐,而軒轅劍一把把則看上去鏽跡斑斑,但是人家數量多。

中原的國之利器便是軒轅劍,從來都是光祿寺國師掌管。

伊雲生來勢洶洶,但是陳誌軒卻也毫不畏縮,即便是被伊雲生看出自己有傷,他也沒有一丁點的擔心,因為他掌握著整個軒轅劍。

伊雲生抬頭看了一眼漫天周旋的軒轅劍陣,歎了一口氣,光祿寺屋簷上那一隻燕子噗通一聲掉了下來。

當塊壘之意鬆開之後,它竟然忘了自己能飛。

掉到地上之後那隻燕子開始不停地撲棱,但是雨水已經打濕了它的翅膀,此時它卻再也飛不起來了。

伊雲生說道:“我可不是傳說中的魔王,破不了軒轅劍陣。你拿它出來嚇唬我做什麽?還是收起來吧。”

伊雲生想了想,自己要是頂著四十九把劍上去,估計會跟那燕子一般被打落在地,飛都飛不起來。

陳誌軒嘴角露出微微一彎,露出了笑容:“為何惜命?”

剛剛還說當仁不讓,便要舍生取義,此時此刻眼看打不過便要認慫,確實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臉。陳誌軒的笑容中並沒有一絲絲的嘲笑。

他本身也是一個儒生,雖然久掌光祿寺,在朝堂之中浸染太久,心生霸道,卻依舊也同伊雲生一般,是在冰雪平原考取過功名的。他自己做不成純粹的儒生,卻也佩服純粹的儒生。伊雲生無意是中原最純粹的儒生,

作為儒生,他這個時候會怎麽為自己開脫呢?

陳誌軒一直覺得儒生是一個極為矛盾的存在,他們不論做什麽事情,即便是再簡單不過的吃飯喝水,都會給自己加一個理所應當的道理。捫心自問,他覺得自己是做不到的。就比如在此時的場景之下,他是不可能為自己說出一個理由來的。

他並不是笑自己伊雲生的膽怯,更不是覺得伊雲生這樣頂著聖人名頭的大儒來勢洶洶卻怏怏而反的場景好笑,隻是很期待伊雲生將要為自己開脫的那個理由。

“有澹台滅明者,行不由徑,非公事,未嚐至於偃之室也。”

伊雲生背了一斷《夫子》,大概意思就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來找你不是來打你,而是來跟你討論一下國家大事。

聽到這話,陳誌軒皺了皺眉眉頭。嘴角又彎了彎,這個時候就確確實實是嘲笑了。

若是伊雲生能夠給自己的膽怯安排一個光亮的名字,那陳誌軒自然是自愧不如,奉為上師,但是伊雲生想要跳開話題,不直麵回答,把自己的一切都搪塞過去,卻讓他看不起了。若是真來談國家大事,怎麽會一上來就塊壘之意,緊接著便興師問罪呢?

伊雲生此時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臉上依舊不動聲色。他來光祿寺,就是為了拖延時間,不讓陳誌軒合著劍宗之人一起來對付我。

本來他是在城外的,感覺到我在城中暴起殺人,立馬便有人求他進城來幫忙。若他真是來興師問罪的,也應該在陸曼剛剛死去的時候來找陳誌軒,而不應該是兩個月之後。伊雲生此時站在雨裏,隻覺得裝腔作勢或者說謊有些難。要是陳誌軒問他所為何事,他應該說些什麽呢?

陳誌軒冷冷道:“伊師是要跟著武當山叛賊一起作亂了?”

伊雲生摸了摸腦袋,難不成顏自知就是他徒弟的事情,還要說出來?

顏自知當年一夜傳神,便是伊雲生從中指點。在莽州受傷之後他沒有回司徒府,而是一個人回到淮南,便也是覺得有伊雲生在,比司徒府還要安全。

朝廷想要集權,一開始是做得極為隱秘的,但是被伊雲生看出了一些眉目,很早的時候伊雲生便開始布置各種棋子。江湖修士一個個忙著修行,哪有功夫管小門派被朝廷歸納的事情,把這些事情放到台麵上,讓朝廷的司馬昭之心變得路人皆知,都是伊雲生一點點放出來的風聲。

但此時此刻伊雲生又不願意說謊。

就在這個時候,十裏開外的趙府處亮起了兩道劍光,伊雲生伸手一指:“噫?有人在動手!”

陳誌軒看到伊雲生這一副故作驚奇的樣子,隻覺得這人臉皮真厚。怪不得說老而不死是為賊。果然還是道祖說的對,儒家所謂的聖人都是為天下盜的大賊!

陳誌軒正不知道說些什麽好的時候,伊雲生突然有“噫”了一聲,說道:“你們在京都住的人都隻能欺負手無寸鐵的不成?”

……

尉遲馳剛剛淩然躍到空中的時候,我手

中的龍光劍突然不受我的使喚,折身便要朝著我自己刺來。

尉遲馳趁著這個機會,又是一劍,直刺我的胸口。

名劍通靈,這龍光劍不是自己的,到底駕馭不了,尉遲馳說拿走便拿走了,一點也不含糊。

我急忙馭力將龍光劍扔開,同時趕緊躲閃。然則並沒有及時躲開,劍氣從我肩膀上劃去,頓時鮮血染紅了我的肩頭。

尉遲馳再刺,這次對準了我的胸口。

驚鴻掠影本事道家秘法,在進入傳神境界之後,發現驚鴻掠影在空中也能使用,隻不過金丹之力消耗更甚罷了。

刺中了一道殘影,尉遲馳沒有一丁點的意外,反而嘴角一笑:“你跟周無量差得太多了。”

在開戰之前,尉遲馳還十分的慎重,然而一招之後,他似乎已經穩操勝券。

是啊,我差得實在太多了。就好比化藏後期的林明與化藏初期的鳥蛇相鬥,不過一眨眼功夫就被打敗一般,我這個剛剛下山的小道士,所會的也便隻有三清真雷、驚鴻掠影和古劍十三決而已。

剛剛尉遲馳兩指抹劍,竟然能直接破了我的司命劍意,讓我萬分駭然。這一招數我是想也想不出來的。

作為五百年前便已經成名的大修,他究竟練過多少的劍法,通曉多少的神通?

這才剛剛交手,我便被打得隻能狼狽逃竄,我心裏突然有些害怕起來,原本的爭強好勝之心頓時一掃而空。

尉遲馳站穩身子,龍光劍也被握到了他的手裏。

劍的好壞肯定影響一個修士的戰鬥實力,好的劍能夠和人心意相通,能夠凝練真元,讓劍意更加的通透,讓劍氣更加伶俐。要想達到這一點,自然需要鑄劍師高超的鍛鑄手段,也需要劍材本身優良。

白雲劍偏軟,不適合尉遲馳這般剛猛如行刀的招式,故而他把白雲劍收了起來。我稍有閑暇,便開始默念三清真雷。

與此同時,尉遲馳的龍光劍萬千閃爍,一道道劍氣仿佛是漫天的雨水一般朝著我洶湧而來。我本想著三清真雷落下,與之敵對,然則三清真雷卻悉數被漫天的軒轅劍格擋。

看著漫天的劍光,我頓時束手無策,呆在了原地。

若是二師弟笛丘在場,還能結出一個兩儀盾,但是現在我卻什麽防禦的招式都不會。

沒有了劍,用不出劍氣劍意,再加上三清真雷被格擋之後,我發現自己竟然什麽手段都沒有了。

就在此時,北極山上一聲大喝:“武當山掌教無塵子在此!”自從看了關於林明的那一片報道之後,師傅想喊這一句話已經想了很久了。

我眼睛一亮,師傅要現身了嗎?

“袖裏乾坤!”

北極山上極遠處,師傅猛然伸手,袖口鋪天蓋地一般,擋住了漫天雨珠,蓋住了北極山劍池上的光芒,同時也收走了尉遲馳萬千的劍氣。

尉遲馳如臨大敵,將身退開。

我眼睛一亮,袖裏乾坤還能這麽厲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