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蘭秘典》中五氣朝元的內容緩緩浮現在我眼前。

“心藏神，後天為識神，先天為禮，空於哀，則神定，南方赤帝之火氣朝元。肝藏魂，後天為遊魂，先天為仁，空於喜，則魂定，東方青木之木氣朝元。脾藏意，後天為妄意，先天為信，空於欲，則意定，中央黃帝之土氣朝元。肺藏魄，後天為鬼魄，先天為義，空於怒，則魄定，西方白帝之金氣朝元。腎藏精，後天為濁精，先天為智，空於樂，則精定，北方墨帝之水氣朝元……”

天空中的雷海終於消散，無量子的金丹也開始慢慢產生裂痕。終於，無量子的金丹在夜空中逝去了最後一抹光華，消失在了空間。

無量子曾說我可以吞噬他的金丹，但是這金丹現在幫我擋了天劫。

說不上遺憾，不是自己的，終歸不是自己的，強求也無用。好在我現在已經有了自己的金丹，不愁沒辦法施展道法。

我突然回憶起了很多的事情，關於莫楠，這個世界的莫楠。

從記事起莫楠，記憶便全都是關於師傅無塵子的。

很早很早的時候，武當道觀裏是一片廢墟。隻不過在無盡的廢墟旁邊，師傅搭了一個小茅草屋，莫楠和師傅就住在裏麵。

遠處的廢墟隱隱閃爍著琉璃瓦片，在一些雨後的陽光裏，會發出光亮。但更多的是灰燼，斷裂的木梁和石塊。

莫楠稍稍長大之後，師傅就開始著手修道觀，每天就從一片廢墟中找一兩塊全乎的磚塊，和著泥巴修蓋新的房屋。

一開始的時候房子蓋得很慢，而且牆體還歪歪斜斜，很容易倒塌。但是後來，師傅就掌握了訣竅，蓋房子的速度便快了起來。

有一天師傅十分高興，從廢墟中捧出來一個巨大的雕像，就是現在道觀裏供奉的道祖像。雖然這道祖身上的漆已經掉的七七八八，但整體保留完整，除了胡子上有些刮痕，大體沒什麽毛病。

師傅抱著巨大的雕像興高采烈地跳來跳去，讓莫楠覺得這東西很輕，自己也想試一試。後來五六歲的莫楠好幾次都在道觀裏想把道祖像給抬起來，那稚氣未脫滿臉漲紅的樣子十分可愛，不過依舊挨了師傅不少罵。

大殿修好之後，師傅開始修房子。

有一天師傅去廢墟裏找磚，找到天黑也沒有回來。

莫楠就摸著黑去廢墟裏找師傅。

一路上莫楠摔了好幾次，見到師傅的時候淚流滿麵，可是莫楠驚奇的發現師傅比自己哭得還厲害。

莫楠於是就嗲嗲地問師傅：“師傅，你也摔疼了嗎？楠楠不哭，師傅也不哭。”

師傅老淚縱橫，滿眼通紅，一把抱住莫楠，嘴裏不住地喊道：“天不亡我武當！天不負我武當！”

師傅當時渾身上下都是灰塵，莫楠也不敢嫌棄師傅髒，任由師傅抱著。

師傅哭著哭著，莫楠自己也覺得難受，就開始哭了。

後來師傅就把腳底下的一大塊牆整個兒扛回了道觀，樹在道觀旁邊修了他自己的房子。

莫楠對師傅說：“師傅，以後我給你把咱道觀修的漂漂亮亮的！”

師傅老懷大慰，哈哈大笑：“好，說話可要算數哦！”

莫楠六歲那年，師傅下了一次山，回來的時候帶了一個比莫楠還高的師弟，就是笛丘了。師傅給笛丘看了一本《道經》，笛丘很懂事，就盯著《道經》一直看。

莫楠自己也有一本《靈蘭秘典》，但是每次師傅讓他看的時候他都不願意，因為他需要很費力很費力，每次把眼睛看得快要瞎的時候才能看見幾個字。

莫楠跟笛丘說的時候，笛丘摸著腦袋說自己很費力很費力，才能勉強看不到幾個字。

後來師傅帶著莫楠下山賣丹藥，而笛丘就在山上看家，順便也看書。

一次下山的時候師傅發現一個三歲的小孩子自己就會鑽木取火，師傅就跟孩子的家人求了半天，要把這孩子帶上了武當山。

那家人本來也很窮，家裏好多孩子，很難全都養活，那家的男主人很樂意師傅把孩子帶走，但孩子的母親就不願意了。糾纏了好久，孩子終於被師傅帶到了山上。師傅叫他安安穩穩地呆在山上，就給他取了個單安的名字。

再後來下山，就遇到了林明。

當時林明所在的村子裏焦黑一片，莫楠問師傅是不是有土匪洗劫了這村子。師傅說是有人打架把這裏打成這樣了。

莫楠說師傅吹牛，怎麽有人能把這村子打成這樣？那得多大的力氣啊！

師傅不屑，也不再說話，拉著莫楠走。

莫楠看到村子裏麵有的地方還燒著火，那小孩子孤零零坐在火堆裏，眼睛早就哭得紅腫一片，就說道：“師傅，那孩子太可憐了，咱把他帶回山上吧，要不然他會餓死的。”

師傅搖了搖頭說道：“這孩子命犯太歲，克死了全村人。山上氣運衰弱，經不起折騰。”

莫楠隻好跟著師傅一起走。

但是那孩子就可憐巴巴地盯著莫楠，看著莫楠和師傅一起走遠。

莫楠也一直回頭看著那孩子，終於走到轉角處的時候，莫楠一把掙脫師傅的手，跑到村子裏把那孩子抱了起來。

師傅皺著眉頭

說要是把他帶回山裏，那麽這孩子就得莫楠自己養。

莫楠噘著嘴巴說自己養就自己養。

師傅於是不再說話。那天以後，十歲的莫楠開始自己下山賣丹藥，一枚丹藥賣十文錢，賣了丹藥買米，回到山上煮飯給林明吃。林明膽子小，都不敢跟笛丘單安說話。莫楠看林明像個悶葫蘆似的不說話，就扮鬼嚇唬他，好幾次單安都被嚇哭了。

當天回到武當山之後，師傅說有大壞人專門給武當山留了這孩子，來而不往非禮也，要留就多留一個。當天師傅就下山而去。

丹藥很不好賣，有人見莫楠小，就搶他的丹藥。也有人說小孩子太壞，搓泥巴騙人，追著莫楠打。莫楠就背著背簍使勁地跑。

師傅回來的時候帶回了小師弟高洋。師傅回到武當山的時候發現莫楠被打得鼻青臉腫，林明哭得稀裏嘩啦，就詢問了一番，然後帶著莫楠去報仇。結果一大一小兩個道士被村民們追著打。

師傅說賣丹藥太危險了，自己大了，以後林明就負責賣丹藥吧。

莫楠說自己會賣丹藥，不讓林明下山，依舊背著背簍下山賣丹藥。但是丹藥實在賣不了幾個錢，道觀裏的夥食都全靠師傅上山打獵摘果子。

後來四個師弟都長大了，二師弟說想下山，師傅就允了，讓他四處布道。高洋也說想下山，師傅不準。高洋說師傅偏心。

道觀裏經常飽一頓饑一頓的，但師傅經常給莫楠留好吃的兔腿。

記憶中師傅關上門，偷偷摸出兔腿，慈愛的笑著，自己啃一口兔腿，然後給莫楠也吃一口。待到一隻兔腿吃的差不多，師傅就笑著問：“吃飽了？”莫楠後退兩步，猶豫著點了點頭。師傅一笑，掏出《靈蘭秘典》，對著莫楠說道：“吃飽了就給我念，念不出來我小心我揍你！”莫楠於是開始苦著臉扒著眼從《靈蘭秘典》上尋找那絲絲縷縷的字跡。而師傅則一邊吃肉一邊摸著莫楠的腦袋說：“以後咱道觀就全仗著你揚眉吐氣了！師傅做了一輩子的邋遢道士，你以後出去可別讓人笑話了，穿幹淨點。得讓大家夥兒都知道，咱武當山才有最厲害的道士！”

……

這些回憶本不屬於我，但此時此刻，我回憶著，卻恬靜地自然，感覺好像畫麵中的莫楠就是自己。

想著想著，我突然忍不住哭了起來。淚水吧嗒吧嗒地留著，胸襟前濕透了一片。老長時間不見那個便宜師傅，還真有點想他了。

一睜眼，狗蛋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鑽到了我懷裏，“啾啾啾”叫著，仿佛在安慰我。

陸曼則在不遠處站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