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章文言文有點多,就是小小地討論一下技藝與道德之間的關係。並不涉及儒家和道家這兩者的分辨。大家可以稍微了解一下袁枚這個清末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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辯論開始,要是老趙在我該托他去給我買二斤瓜子,不然看著多沒勁啊。我耐心不是很好,我那二師弟什麽德行大家也知道,我沒聽多久就心不在焉了。

薛魚壽率先發難:“何為道?”

我愣了,這家夥不安套路出牌啊,直接就是這麽高難度的問題,誰能答得上來啊?

你直接問康德什麽是美?他能說出來嗎?

你直接問海德格涅什麽是存在,他能說的出來嗎?《存在與時間》那麽厚一本書,一大半說的就是沒有人能夠說明什麽是存在好不好。

在場的諸位老頭也都看向我師弟。

我師弟果然有武當山雞賊傳統,直接套用《道經》:“道可道,非常道。所以為道者,忘乎周身,是以得存者焉。”

我頭大了,這種話聽著實在是讓人頭疼。

我看到狗蛋飛到了我頭頂,揮揮手把狗蛋給招呼了下來。

狗蛋扶搖而落,趴在了我腿上,我開始給他巴拉著抓虱子。這一舉動成功搶鏡。

伊雲生看了我一眼,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我也懶得理會他們,這辯論實在是沒意思,你要討論討論《奇葩說》裏麵的東西我還能裝裝小資湊合著聽,但是討論這種幹巴巴的東西,我真是聽不下去。

論道持續了一整天,狗蛋身上一個虱子也沒有,我已經給他數了三遍的羽毛,整個人昏昏欲睡。

正要點頭做夢見周公,突然間場上掌聲大作。

笛丘滿臉笑容,顯然剛剛辯論占了上風。

隻見薛魚壽毫不氣餒,搖頭說道:“忘乎周身,焉以有存。人當得其根本,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

笛丘說道:“人本於地,地本於天,天本於自然。所以天下者,皆本也,所以周身者皆道所生也。而大道冥冥,去其形方得其神,故而去其本方可得其道。”

薛魚壽語塞,似乎說不出話來了。

伊雲生這時候站了起來,說道:

“昔聞淮南居士顏自知者,本一炊事,而慶於其本於炊。心無外物,本得道,所以道者,本而生也。”

顏自知微微一笑,他沒想到自己的故事竟然被白衣聖人給論進去了,這以後肯定能入道藏了。

笛丘不言,看向我。

顏自知看向我,有個女的也看我。

石玉樹也幸災樂禍地看向我。

……

這難不成就是護道?這分明就是場外求助嘛!

我懂個狗蛋呀你們看我?

伊雲生也看向我。

我隻好站起來了。

使勁地回憶,你講了個顏自知,我講啥?

那年高考題好像有一篇袁枚的文章,叫啥來著。

我努力回憶著,大家以為我在苦思冥想,都不出聲,靜靜看著我,我亞曆山大。

好,終於想起來,袁枚好像給一個醫生寫過墓誌銘,也道道道地叨叨叨,我就改個名字亂背吧:

“蘇州一大夫曰瓢先生者,醫之不朽者也。高年不祿。仆方思輯其梗概以永其人,而不意其子孫所托墓誌無一字及醫,反錄其與陳文恭公講學雲雲。嗚呼!自是而一瓢先生不傳矣,朽矣!天生一不朽之人,而其子若孫必欲推而納之於必朽之處,此吾所為悁悁而悲也。夫所謂不朽者,非必周、孔而後不朽也。曹兵象之劍,方央之符,俞跗之醫,皆可以不朽也。使必待周、孔而後可以不朽,則宇宙間安得有此紛紛之周、孔哉!”

伊雲生黑了臉,我沒有意識到我不敬周文王《周易》孔子《論語》的行為犯了儒家的忌諱。伊雲生道:“所謂瓢先生者,所以有醫,賴以其本,所以本者,與陳文恭公講學之周孔。若無周孔之論,何來其醫術高廟之本?”

我隻好硬著頭皮繼續背:“夫學在躬行,不在講也。聖學莫如仁,先生能以術人其民,使無天紮,是即孔子老安少懷之學也,素位而行,學孰大於是!而何必舍之以他求?文恭,相公也;子之大父,布衣也,相公借布衣以自重,則名高;而布衣扶相公以自尊,則甚陋。今執逮之人而問之曰:一瓢先生非名醫乎?雖子之仇,無異詞也。又問之曰:一瓢先生其理學乎?雖子之戚,有異詞也,子不以人所共信者傳先人,而以人所

共疑者傳先人,得毋以藝成而下之說為斤斤乎?”

伊雲生臉上的黑線慢慢下去,露出鄭重的眼神,想了想,說道:“爾曹之言,本非於周孔之言,而流於微末之藝。然則本於藝,何求於道。所以藝者,苦於生也。所以道者,超脫於生也。苦者無心證道則為藝,超脫者有心問天則為道。是以焉?”

我很氣憤,一篇文章你就不能等我背完嗎?為什麽非要打岔,萬一我接著背的跟不上你的套路怎麽辦?

我撇撇眼,露出不屑的眼神,繼續背誦:“爾曹不知藝即道之有形者也。精求之,何藝非道?貌襲之,道藝兩失。醫之為藝,尤非易言,神農始之,黃帝昌之,周公使塚宰領之,其道通於神聖。今天下醫絕矣,惟講學一流轉未絕者,何也?醫之效立見,故名醫百無一人;學之講無稽。故村儒舉目皆是,子不尊瓢生於百無一人之上,而反賤之於舉目皆是之中,過矣!”

場下猛然想起掌聲。

我以為我勝了,正洋洋得意呢,但往場下一看,卻發現顏自知黑著臉,陳誌軒的眼睛裏要噴出火。

我想了想,覺得他們對我應該是羨慕嫉妒恨。

聽著這掌聲雷動,看來我背的還行啊。

感謝父母,感謝高考文言文翻譯,讓我有幸能見到這篇文章。

伊雲生瞠目結舌,看著我歎了一口,說道:“好一個何意非道,敢問道長出於哪家道統?”

我昂首挺立:“武當山賣丹道士。”

笛丘站了起來,對著我說道:“師兄,你這為什麽幫著他們說話?”

我愣了愣:“有嗎?我難道不是在幫你嗎?”

薛魚壽走過來,說道:“莫道長於儒道一途,實在恢弘,日後若要由道轉儒,我願奉為師兄。”

陳誌軒站起身來:“武當山道統斷絕五百多年,此次論道做不得數,需由正統再來論道。”

伊雲生搖搖頭:“誓約司已然公鑒,何須再論?不過你要是能駁斥莫道長的立論,我認輸也無妨。”

我看了看這形式,好像真的搞了個烏龍啊!

我去,袁枚好像就是儒家的呀,早知道我背《逍遙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