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聽到“嘭”的一聲,顯然是幹媽走了。
瑾小霧表情複雜。
他呆望著像死人一樣坐著的柳公子,又是心急,又是害怕。
沒錯,她是喜歡他,可以說,在幾年之前,當他第一次在夢中出現時,她就已經暗戀上他了。
他的眼睛,他的鼻子和嘴唇,他是那麽的熟悉,她多想用手或用嘴去觸摸它們……可現在,他毫無表情,他已經到了死亡的邊緣。
她的心怦怦亂跳,她的臉又紅又熱,畢竟,她還是處女,男人的身體她從未觸摸過,今天,她竟然要用自己的身體去救他,怎不令她緊張和害羞……
周圍寂靜,沒有聲響。
燈光依舊暗淡。
瑾小霧暗暗下了決心,她站起來,將柳公子抱起,然後打開石壁上的另一扇門,緩緩走了出去。
這是一個不大的石室。
石室裏,一條地下泉水,環繞著室壁,緩緩而淌。
泉水環繞之處,有一條石柱突出,石柱離水麵僅有兩尺之遙,石柱上,放著一隻大浴缸,浴缸裏熱氣飄搖,似盛滿了溫熱之水。
浴缸正上方,堅固厚實的岩壁竟被鑿出一個圓洞,此刻正有銀輝瀉入。
抬頭望去,半輪月亮懸掛空中,月色迷朦……
瑾小霧轉動石壁機關,身後的石門緩緩合上。
她環顧石室,這裏的一切是熟悉而親切的,每天臨睡前,她都要到這裏來洗澡的。這是她的浴室。
她從一塊青石板上走到石柱上,然後將柳公子放入浴缸。
浴缸的水本是滿滿的,柳公子放進去,水便嘩嘩嘩溢出來,濕了她的裙衫……熱水沿石柱流到泉水裏,然後不知淌向何方。
她抬頭注視頭頂的月亮。
白而純的月光令她怦怦亂跳的心稍稍平靜,她對自己說:他快要死了,我一定要救他的……於是,她開始把他的衣服脫掉,一件一件,直到他全身**……
月光下,隻見他的肌膚結實而健康。
她又一陣心跳。
她很想去觸他的充滿了**的手臂和脊背,可她不敢。
她低頭,又開始脫自己的衣衫,每一次,她都是在這樣的月光裏把自己的衣衫去盡,然後欣賞一遍自己細嫩的肌膚。
然後,她站在浴缸邊上,從水的倒影注視那雙永遠蒙著迷霧一樣的眼睛,然後她的**就跟溫熱的水溶合在一起。
可是今天,她不敢這樣,當她把最後那塊遮蓋的輕紗除去後,當她覺出自己已是全身**時,她沒有停下來審視自己美麗的胴體,而是馬上輕輕躍入為她準備的浴缸裏……
浴缸很大。
平時,她覺得浴缸大了點兒,就算她伸直兩手,也觸不到浴缸,今天,由於裏麵多了一個人,她反而覺得這浴缸太小了。
她還是處女,對男人的軀體,她是既向往又害怕,她想極力遠離柳公子,可是,浴缸真是太小了,無論她轉往哪個方向,她的身體總有某個部位貼著對方……
肌膚相觸,仿佛電流傳遍全身——
她呆住。
她的腦子裏出現了瞬間的空白。
然後,她的一直望著頭頂的目光被吸引過去,她望著他的臉,盡管他的臉毫無表情,毫無生機,可是,在月光裏,在熱氣的繚繞裏,他的臉神顯得那麽真切。
在許許多多睡夢中,她無數次想抱住這張臉,可每次醒來都是一場空。
現在,這張臉終於離她這麽近,伸手可及,然而,她卻沒有立刻張臂擁抱,她以為這又是做夢,而夢帶給她的總是失望……
忽然,
她聽到一聲輕喚。
這是一絲極輕的呼喚,可她還是聽到了。
可以說,這不是聽到的,而是感覺到的。
她感覺到水波的**漾,而這水波,正是由於柳公子的意外呼吸牽動的,她發現柳公子的嘴角似乎動了動……
她猛醒過來,她這才記起發生的一切,才意識到一切都是真的……
她想起幹媽對她說過的:人之元氣皆來自天地之精華,隻有天地人氣四合為一。
天乃日月之光,地乃流動之水,人乃男女肉體,氣乃相通意念,隻有意念相通,才能陰陽互補。
瑾小霧想著幹媽說過的話,心中又尋思著:
日月之光,流動之水,男女之肉體都已具備,如何才能做到意念相通,四合為一呢……
這時,柳公子的嘴角動了一下,瑾小霧醒悟道:
以天地之精華補人之元氣,剛才幹媽為他補功,也是從嘴裏喂下增功丸的。
這嘴是否便是增補元氣之所在。
然後又想:幹媽說過陰陽互補,我的元氣如何才能輸到他的體內呢?
是不是也可通過我的嘴……慢慢的,她將嘴湊過去。
然後,她的手繞過他的身體,緊緊抱住他,在水裏,他的身體顯得很輕……
**相纏,瑾小霧感到柳公子的身體很冷,他的嘴也很冷,幾乎沒有溫度。
她閉上眼睛道:柳公子,千萬別死……你還要輔助我重振白鷹教呢……
柳公子終於明白瑾小霧用什麽方法在救他。
他被瑾小霧的決定感動了,他是“黑名冊”上的人,也是她要殺掉的人,他們隻是意外相逢,她卻要用自己最寶貴的貞節來救他……這怎不令他感動呢?
然而他在心裏說:不,小姐,別這樣,我不可能輔助白鷹教,也不可能替你殺人,殺那些不該殺的人!他的心在拒絕,可他一動也不動……
瑾小霧的體溫緩緩傳到他身上。
他在接受她的體溫……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本已僵硬的身體開始恢複知覺——首先是嘴唇,然後胸脯,然後腹部……然後是手尖和腳尖……
血液還在加速。
穴道依舊被封。
衝擊力使血脈更加脹痛——
他還在堅持,還在忍受,竭力想幫助自己的血液順利通過被封的穴道。
他青筋暴突,仿佛整個人就要炸裂!
快!
瘋狂!
就在即將失去知覺的刹那,血液終於順暢衝開了封堵的穴道。
他想歡叫,酣暢淋漓的快意彌漫全身……幾乎同時,他聽到瑾小霧發出了一聲驚呼——
柳公子急忙睜眼,這是他暈倒以後第一次睜眼:
隻見月光如華,傾瀉在瑾小霧嫩白的雙肩,她長長的睫毛交叉在一起,光潔的臉神是愉悅的,臉上有數顆雨珠,不知是汗?是淚?還是水?
柳公子看得癡了,附著她的耳,輕聲喚道:“小霧,小霧……”
水。
月光。
心上人。
這一切令他難忘。
也許這一生,柳公子將無法逃脫她的眼睛。
現在,他又一次注視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依舊迷離,這令他馬上想到那天的水和那天的月光。
瑾小霧望著他,拍手道:“好極了,幹媽的易容術當真天下無雙,我完全認不出這個醜老頭就是柳公子。”
柳公子確實已經變成了一個奇醜無比的老頭。
柳公子道:“小姐不認得我,我可認得小姐。”然後道
:“幹媽,你讓小姐跟一個醜老頭在一起?”
“明天你們就離開忘憂穀,去殺黑名冊上的人。”幹媽冷冷道:“你是小姐的丫頭,一切聽小姐的吩咐,不然,小心你脖子上的人頭。”
柳公子縮縮脖子,答道:“是,幹媽!”
幹媽離去後,柳公子忍不住問瑾小霧道:“小姐,你真的要殺他們?”
他說的“他們”,當然是指黑名單上的人。
瑾小霧抬頭,剛才歡樂的臉上立時蒙上一層冷淡,說道:“沒錯,他們是白鷹教的仇人,我爹就是死在他們手上的。”
柳公子道:“小姐,九劍殺了你爹,那是替天行道。”
“我不懂什麽叫替天行道,隻知道他們使我失去了最親的人,使我變得孤孤單單,我也要讓他們的親人像我一樣忍受痛苦。”瑾小霧的話仍那般冷。
柳公子望著瑾小霧蒼白的臉,一時找不到什麽話說。
好一會,瑾小霧幽幽道:“柳公子,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因為你不是白鷹女兒,因為你一直生活在幸福和父母的關懷當中。
“我別無選擇,我的唯一使命,不是去弄清楚他們該不該殺,而是一定要讓他們死!你明白嗎?”
柳公子望著蒙著微霧的她的眼睛深處,他發覺她心裏有著那麽多難言的哀傷。
他明白,這是被無奈驅使的緣故,要改變她的看法,並非幾句話便能做到的。
刹那間,柳公子理解了她的冷……
但他還是說:“小姐,如果你當時殺了我,會後悔嗎?”
她沉默著,低頭。
“如果我真的死了,你現在還有機會後悔嗎?”柳公子又問。
她仍不說話。
“我也是黑名冊上的人。難道我也是你的仇人?”
瑾小霧茫然搖頭:“柳公子,你不要問了,我什麽也不知道……”
說著轉身,推開左邊牆上的一道小門,慢慢走了進去。
柳公子也跟了進去。
這是一個大房間。房間裏燈火通明,柳公子望去,映入眼簾的是一排栩栩如生的泥塑人。
其實,整個房間裏除了這排泥塑人,別無他物。
柳公子用心一數,是十一個。
隻聽瑾小霧這時道:“這些人就是我要殺的人,我雖然沒有見過他們,但我對他們已經銘心刻骨,我至少已經殺了他們一千次。”
她的聲音聽起來淒冷而空洞。
柳公子走過去,數了一遍,是十一個泥塑人。
奇怪的是,這些泥塑人的身上都有無數細小的洞,顯然是被人用劍以極快的速度刺出來的。
柳公子一個一個依次走下去,走到最後一個泥塑人跟前,他發現這個泥塑人跟其他的泥塑人不同。
別的泥塑人千瘡百孔,而這個泥塑人則完好無缺。
仔細看,這個泥塑人竟塑得極其英俊。
而且,身形有些像柳公子,於是他問道:“這個人是誰?”
瑾小霧幽幽道:“以前我不知道他是誰,現在知道了。”
她頓了一下,又道:“他就是柳公子。”
柳公子雖然已猜到了幾分,但聽瑾小霧這樣說,還是怔了怔。
瑾小霧接著道:“你再看看,還有什麽不同?”
柳公子道:“別人都挨了無數劍,我為何沒挨一劍?”
瑾小霧道:“你問我,我問誰?”
“這是你的事,你沒有理由不知道的。”
“你應該問我的劍。”
“劍呢?”
“劍當然在劍鞘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