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們並不帶惡相,難道還要跟那惡獸一個德行不成,怪不得要去天山,嗬。”為首之人道。
乍聽之下,莫暄翮更有譜了,便順勢問道:“惡獸,什麽惡獸?”
那人驚訝了一聲,道:“你們真的不知道?就算你們能平安到達天山,也難有命回來,更何況,幾十裏外現在都是受惡人控製,他們燒殺擄掠無惡不作,好人全都要麽逃光要麽死光。我們受盡了欺負,遷徙到這邊來,也是靠著長期頑強地對抗,才勉強存活下來。我這條手臂,就是折在那凶獸手裏。”
這下輪到莫暄翮“嘶”了一聲,看趙楠燭三人也頗為有些詫異,她便接著道:“大哥,你所說的,可是叫‘混沌’的凶獸?”
對方一聽忙點頭,不過還是顯得很不可理解:“正是。你們既然知道,又為何非要去?也都怪我們這些人,天生就沒幹過什麽壞事,才會好言相勸,不願意看到其他人無辜送命。”
莫暄翮眼波一轉,問道:“當真?”
“我們有什麽理由要騙你?”那人道。
看了眼他身後的人,都是眼珠幽黑帶著股被驚嚇的表情,緊緊靠在首領的身後,愣愣盯著莫暄翮。莫暄翮語氣很平緩地道:“好,姑且就相信你。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你們那麽怕混沌那凶獸,我們可不怕。此去天山,我們正是衝著它去的。”
那人渾身打了個顫,玉杖都險些拿不穩,急道:“你說什麽?”
莫暄翮依舊帶著笑,道:“你且稍等。”
說著她從身後抽出玄素冰清劍,那些人以為是要刺向他們,忙往後退,哪知莫暄翮極為迅速地禦劍升空,白影飄然就往西邊的方向去,不多時,她又打了個圈從淩空落地,在諸人沒回過神來之時收回寶劍,盯著為首之人,道:“我已察看了一下,往西去有條大河,這方圓上百裏多是草原、山穀,倒是很適合生養。莫不是,以大河為界,這邊是你們的生存之地,對岸是你們所說的惡獸地盤?”
見莫暄翮擁有如此厲害的法術,為首之人忙不迭點頭:“正是,那河叫青水河。難道你們真是從昆侖降下的仙人,來拯救我們了?”
“之前說過,我們從東邊而來,並非昆侖降下的仙人,而是東夷媯重華部下,受堯帝之命前來除去凶獸混沌,以解黎民苦厄。”莫暄翮正色道。
話音剛落,那些人都俯身趴在草地上,朝著莫暄翮叩首,口中念念有詞,卻又聽不懂意思。
這一下把莫暄翮嚇壞了,忙大聲止住:“喂喂喂,我說,你們別鬧了,聽我說。”也許是她的話聽起來很有威嚴的味道,其他人頓時都停了下來。
此刻,莫暄翮索性和趙楠燭、扶侖、董嗣欽也都盤腿坐在草坪上,為首之人這才和大家起身也都盤腿坐下來,恢複神色,道:“感謝堯帝念百姓疾苦,也感謝媯重華首領大恩大德,你們這樣的法術,看來我們真是得救了。”
“既然你們信任我們,那好,還請大哥你能將你所知道的詳細道來,我們也好把情況了解清楚。”莫暄翮道。
對方歎了口氣,敘述道:“我們原本是居住在天山下的石工部落,世代繁衍也有好幾千年了,雖在西垂,但也與華夏族多通往來。自上一代領受堯帝統治,最初也倒日子安寧。我名叫呼吱旱,父親原是部落首領,但部落裏一個叫混怵的人一直心存邪念,搞得部落內部起亂,想要奪取首領的權位,父親決意處置他。哪知他提前得到風聲,趁夜往天山的深處逃竄,父親帶著族人追拿他,但遍山搜尋都沒有見到影蹤,就隻好守在山的外圍。
可是,一個月過去了,都沒有任何混怵的消息,以為他逃到深山裏被野獸吃了。正當父親已經放鬆警惕時,卻從山中緩緩出來了,準確地說是飄下來很奇怪的東西。那東西渾身都是肥圓肥圓的,紅得跟火一樣,身上插著四條翅膀,腳下長著六條腿。不過,奇怪的是,它沒有腦袋,但當它的翅膀振動的時候,就能有唱歌一樣的聲音發出來,它滾圓的身體還會打轉,甚至發出有規律的動作,這是它不害人的時候。不過,它要一害起人來,翅膀振動發出的聲音就會是嗡鳴聲,又尖又急,同時擺動著尾巴,發出漫天的臭熏之氣,會讓人頭暈目眩,意識不清,然後看到地獄的樣子,再然後就會死亡。
誰也沒想到,那東西出現時,身後跟著的,正是許久都尋不見的混怵,他的樣子更凶殘可惡了。更沒想到的是,那麽厲害的怪獸,居然受混怵的控製。混怵指揮它用嗡鳴聲和臭氣迷倒了父親派去守在山下的族丁,等父親接到消息帶人趕去時,那些族丁都已經七竅生煙而亡。來不及悲痛,父親就被設下埋伏的混怵抓住,要父親交出部落大權,父親不從,還破口大罵他。
混怵隻是冷笑一聲,說由不得他。然後他就將父親綁到了怪獸跟前,用棍子鞭打父親。聽到父親的慘叫聲,怪獸興奮得不得了,翅膀一振,就嗡鳴聲不斷,臭氣熏人,父親很快就意識昏迷支撐不住。
之前都聽傳那怪獸沒有腦袋,足上也無爪,行動其實很慢,但沒想到的是,混怵把父親推到怪獸跟前,那怪獸兩條前腿之間滾圓的地方,卻突然往上一抬,露出一條大縫,大縫中露出上下兩排鋒利的尖牙,張口就要朝神智昏迷的父親咬過來。
哪知身為首領的父親,也是有一些法力的,先前不過裝作昏迷,受傷並沒有想象中的嚴重。他當時見那怪獸朝他咬過來,迅速睜眼避開,還趁混怵沒有防備襲擊將他擊傷。暴怒的怪獸雖然行動較慢,但是發了狂地緩慢向他襲來,渾身散發的臭氣和嗡鳴聲實在讓人惡心欲吐。父親趕緊帶著同來的族丁逃命,回到族中召集眾族人商議如何對付。”
說到這裏,莫暄翮打斷了一下,沉思道:“我想問個問題,那怪獸就是這麽憑空出現的,以前沒有聽說過天山有這東西的傳聞?”
呼吱旱頓了會兒,才道:“這個,本是有的,隻是先前從沒有人親身得見,因為都是千多年前流傳下來的了。傳說它叫混沌,本來是被神仙囚在天山深處的洞穴的裏麵,那個洞穴在哪裏誰都不知道。天山本是個寶地,山上有很多天然的金子、玉石,也產石青和雄黃,所以山裏蛇類並不多。我們這一族世代都靠天山而居,常年都在山上活動,隻是避忌混沌的傳說,向來嚴令族人不許往深山裏去。哪想,混怵不僅逃到深處,還不知道憑借什麽方法找到混沌的洞穴,將它放了出來,由此也帶來了我們全族最大的災難。
父親深知混沌的厲害和混怵的手段,為了保全族人,他建議大家先暫時往東遷移,他會帶領族丁與混怵一戰,想辦法找到混沌的軟肋,解決族中之憂。可是族中很多長老都一致反對,說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裏,豈有東遷之理,就算死也要死在此處。他們爆發了激烈的爭論,最後無奈,父親隻得下令,願意東遷過青水河暫時以避安全的人就一起連夜離家往東去,實在不願意的他就加派人手保護,自己則訓練族丁,想要到天山和混沌、混怵決戰。”
說到此處,呼吱旱眼皮低垂了下來,不無哀傷地歎口氣,莫暄翮知道,一個人不得已揭自己傷疤的時候,總是痛楚難當的。但他畢竟是條漢子,看得出,在努力壓抑情緒後,又接著說了起來。
那時的他已經有十八歲,是個大小夥了,父親執意要他保護族人撤離,當時父親看他的眼神,他明顯能感覺得到那很可能是父子相見的最後一麵了。
從小他就很聽父親的話,以他為榜樣。他和一群年輕人,保護著自己的家人艱難跨過青水河,請求他們的近族羥稗族收留,在他們的容許下,占得了一片土地生活下來。可是,哪會想到,他們的到來也給羥稗族帶來了災難。
羥稗族歎中也有不信邪的,說又不是和他們同族,不會有什麽危險。想要渡河去天山采金子和玉石的他們,當真就過了河,抄著從族人那裏打聽到的小道往天山去,可是,十天半個月過去了,他們一個人都沒有回來。
羥稗族的人急了,找到呼吱旱理論,呼吱旱說事先勸過的,確實是他們沒有聽。他們要趕石工族的人走,呼吱旱苦苦懇求,陳述厲害,才得到喘息。本來兩族也有通婚往來,雖然隔河兩岸,關係一向是交好的。
在他的建議下,兩個族的人沒日沒夜在河岸邊加高堤壩,布置石陣,還將所有通河船隻都移到岸上,每天除了巡邏值守的人,沒有人再在河上活動。為了去看看留下來的族人情況,尤其擔心父親安危,他一個人趁夜遊過了大河,摸索著回到了自己的家園。卻發現族人的房屋都被破壞殆盡,骸骨隨處可見,看那些已經腐爛或被啃光的屍體留下的衣衫,不用想都知道,他們都沒有能夠逃脫厄運。
方圓兩三百裏的家園,在頃刻間就成了一片廢墟。那一刻,他有多痛恨自己,這麽多的族人,就這麽喪失了生命,而他連保護他們的生命,都做不到。忍著眼淚,他到處找父親的蹤跡,即便他知道他已經凶多吉少,但沒有看到他的屍骨,他怎麽都不肯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