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氤氳中,嬴夔停下來,跟四人講了些他各處遊曆的趣聞,“我的母親是青丘國的九尾仙狐,她本來隻修煉到了魔狐的程度,隻因救下在一場大戰中奄奄一息的大祭司,她在臨死前將一直守護的族中聖物九尾靈珠給母親,看著她一定吞服下才肯咽氣。九尾靈珠進入母親體內,讓母親靈力大增,在不長的時間內便修煉成九尾仙狐,而她也被重傷大祭司要搶奪九尾靈珠的人視為仇敵,到處追殺,迫使她離開青丘國顛沛流離,而她的親人也被牽連而盡皆無辜慘死。

她想要替親人報仇,便打算找個不易被尋到的地方藏身起來繼續修行,卻不曾想遇上逃離流波山履足東夷幫助她逃過一劫的父親,兩情相悅之下有了我,母親的報仇之事也暫時擱了下來。世間事風雲變幻,父母一朝生離,母親為了養育尚年幼的我,受盡孤苦,最後病重而死。想起母親,當真沉痛錐心。”

嬴夔的講述,讓莫暄翮、趙楠燭、扶侖、董嗣欽聽得心裏酸楚,好一陣沉默。還是莫暄翮打破了這沉默,她問嬴夔道:“嬴夔哥哥,那你有沒有到過青丘國去?”

卻見嬴夔很肯定地搖搖頭,“母親讓我終生不得踏入青丘國半步,她將九尾靈珠傳給了我,隻要感應到仇家的靠近,我都是要遠遠避開的。”

“那又何必?你的法力甚高,一般妖族想都不會是你對手。何況事情過去這麽多年,難道不能有和解之法?”趙楠燭說道。

“絕無可能。為九尾靈珠之事,我母親的親人無一存亡。惡魔想要奪取九尾靈珠以控製整個青丘國,大祭司拚命才護住,將重任交到母親手裏,又引得母親為此家破人亡。如此不共戴天之仇焉能和解?”言及此,嬴夔的眼中忍不住流露出悲憤。

這下倒又激起莫暄翮的好鬥之心,她若有所思地說道:“說得很對,但如果就這樣一直躲下去,終究也不是辦法,起碼也得為那些不幸慘死的親人報仇。這本也是件大事,你提到青丘國內亂,難道豈能一直讓邪魔當道,殘害無辜?南燭哥哥,扶侖,大蝦,我看要不咱們明天先不回媯城,去青丘國走一遭如何?”

“啊?你確定?”燭光下,董嗣欽首先張大了嘴巴,為莫暄翮一時興起的主意摸不著頭腦。

莫暄翮眨眨眼睛,“不可以嗎?南燭哥哥、扶侖,你們說呢?”

趙楠燭摸摸下巴,問扶侖道:“扶侖,你說可以不可以?”

“你們怎麽回事,這種反應?”莫暄翮把幾人都掃視一遍。

見這情形,嬴夔道:“暄翮,還是原計劃行事吧,你們都好久沒回過家了,早些回媯城也好,無須為我個人之事旁生枝節出來的。”

“夔兄,其實我覺得暄翮的建議不錯,她是個急性子的人,想要做什麽事就巴不得馬上去做,快馬加鞭地。去青丘國,這決定突然是太突然了點,但我支持。”扶侖說道。

趙楠燭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什麽東西似的,說:“我也認為,值得一去,說不定有什麽新的收獲。大蝦,你要是急著想回媯城見那些漂亮姑娘,就先回去替我們給都君道個平安。”

“我可沒說要先回媯城,不過是覺得這一瞬間變化太大了,青丘國,我是肯定要去的,憑我的威猛、彪悍,把那些妖怪統統趕跑,哼哼!”董嗣欽雙手握拳,跨出馬步,擺出要戰鬥的形狀,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來。

嬴夔想到要去與母親一生命運關聯極大的地方,心中既期待又沉痛又難過,對麵前這四位新認識但無不是不世之才的朋友說道:“得遇你們,不才甚覺榮幸。今日經暄翮提議,要去家母故土走一趟,在下願一力同行。青丘國之事後,但隨你們到媯城,若有能效力之處,絕不推辭。”

“好!”皆惜嬴夔之才的莫暄翮、趙楠燭、扶侖、董嗣欽同聲應道。

及此,莫暄翮繼續說道:“說到青丘國,那麽臨睡前我們還是議議我們所聽聞的青丘之國。關於此國,我記得《山海經》裏有載:‘青丘之國,其陽多玉,其陰多青雘。有獸焉,其狀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嬰兒,能食人,食者不蠱。有鳥焉,其狀如鳩,其音若嗬,名曰灌灌,佩之不惑。英水出焉,南海注於即翼之澤。其中多赤鱬,其狀如魚而人麵,其音如鴦鴛,食之不疥。’”

“《山海經》?”嬴夔有些莫名地問道。

趙楠燭立馬反應過來:“一本秘書而已,夔兄可能未曾聽過其名,我們也是無意中讀到”,嬴夔見趙楠燭如此說便也不再多問。

“當年黃帝殺九夷族首領於青丘,想必便是指的青丘之國。青為東方之色,木生火,從生丹,丹青之屬,皆從青,故而有東方青龍之說。丘應為四方高而中央低的地方,《大荒東經》傳青丘國位於位於黑齒國、明星山之間,相鄰困民國、贏土國。”說到東方青龍,莫暄翮、趙楠燭、董嗣欽也默契地一笑。

嬴夔接道:“沒錯,說起去青丘國的路還比較難走,不過我可以帶路,這個不是問題。”

趙楠燭代扶侖言說道:“我聽說青丘之國四季如春,物產豐饒,國人居住於連綿起伏的山巒之中,種植五穀,紡絲織帛。但是具體情形如何還是需夔兄來講解一番。”

嬴夔點點頭,詳細地說起青丘國:“母親從小便跟我講過很多關於青丘國的事,她跟我說,在青丘國中,有普通凡人,有天神的信者,也有各種妖族。不過與其他地方不同的是,無論人族、妖族還是神民,原本都是由各自的族規所規製的。雖然各族之間也會發生少許衝突,但一般情況下也是僅限於部族與部族之間的世仇,除此基本是相安無事的。

九尾狐族,也就是我母親的部族,青丘國各族無不尊尚,所以有九尾狐出則示祥瑞之說。族民居住於國中聖山九尾山的峻嶺險峰之中,性情冷傲,少與他族往來,也不過多介入到各族紛爭之中,保持與各族的友好相處,由此也受到很多自視甚高的種族的尊敬。狐族擅長各種法術與幻術,法力高強,國內其他各族無一能爭高下,故而大祭司自也出自狐族,為族中修為最高的仙狐擔任。

若論狐族修為深淺,生而成靈狐,五十年成妖狐,百年可化美人為魔狐,五百年為仙狐,千年即與天通。不過,要修成最為強大的天狐,難之又難,隻聽說過唯有天帝東皇太一才修煉到天狐境界。一般青丘國中,仙狐便是法力最高強的了,而且能修煉到仙狐的也沒幾個,僅有大祭司和族中幾位長老。

族中聖物九尾靈珠是青丘國的鎮國之寶,若得到它,便可法力大增,號令各族,一直以來都是由大祭司保管。可沒想到三十多年前,魔族隨著實力不斷增強野心賊起,想要挑戰狐族地位,尤其魔族中有人不知從什麽地方習得陰狠毒辣的妖術,蠱惑全族要將狐族趕盡殺絕,取而代之。最開初他們說是有覓得海外奇珍要獻給大祭司為青丘國祈福,大祭司本來婉拒,他們執意要到九尾山聖殿中拜見,先是迷昏了族人,然後趁大祭司不備將她偷襲重傷,母親是大祭司手下弟子,在魔族屠殺族中四位長老之時趁亂救下大祭司,躲到了一處隱蔽的山洞之中才逃過一劫。後來的事,之前我也大致跟你們講過了。”

“想你母親一生,也實為慘痛不堪……”莫暄翮言及此,趙楠燭、扶侖、董嗣欽也盡皆默然。

嬴夔低沉著嗓音說:“但母親臨去時,是很平靜的。她說,這一生,有父親,有我,就算受再多的磨難,吃再多的苦,也是幸福的。”黑夜中,他的眼中有淚盈下,為不讓莫暄翮四人察覺到,他輕輕站起來,背轉身,望向長空。莫暄翮看著他的背影,升騰起一股心痛。要是,他能倚在她懷裏,讓她聆聽他所有的憂傷,該多好!

“夜深了,大家都且去休息,明早我們出發去青丘國。”趙楠燭拍拍扶侖和董嗣欽的肩膀,同時對莫暄翮和嬴夔說道。

無邊暗夜裏,隻有彎彎的月牙兒懸於天空,連一顆星星也沒有。整個朝陽穀都安靜無已,沒有一絲聲音發出,哪怕是野獸的聲音也沒有。越是這樣安靜的環境,莫暄翮反而越睡得不踏實,她輾轉反側,想嬴夔、想青丘國、想九尾狐族、想朝陽穀,腦子好像一刻也消停不下來。都差不多到五更了,她才迷迷糊糊地睡著,夢裏,她見到嬴夔,他俊美絕倫的臉上帶著憂傷,想要上前擁抱他,可他卻不見了,怎麽尋都尋不到。

天還未亮,嬴夔便早早地起了,為莫暄翮四人準備好一些食物,便又在晨曦微露中給石磬刻起花紋來,一邊琢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