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紅日漸漸落下,夜色很快來臨。

今天的太陽沒能像魯王大軍所說的是他們的勝利,也沒有像昭軍士兵說的叛軍會完蛋。

天闕關依然矗立在這裏,城樓之上依然懸掛著屬於昭國朝廷的旗幟,那怕那麵旗幟已經殘破不堪。

深夜裏,袁師督帶著沉重的心情送走了穆宗,同時也將一封軍報遵照向伯符的命令交給錦衣衛送進宮中。

穆宗亦遵照向伯符的命令,將從城關上撤下來的天闕守軍換上繳獲而來的叛軍鎧甲,

在幾名錦衣衛的跟隨下,將俘虜而來的叛軍將領樊馳推在了前頭,向京都城奔進。

......

......

時間逐漸來到深夜,大昭京都城,一片寂靜,似乎所有人都已經休息,甚至北闕甲第的達官貴人,今夜也看不見一盞亮著的燈火。

皇宮之中倒是不一樣,長樂宮裏就燈火通明。

“玉兒,情況怎麽樣了?”

今夜,大概是閔太後在得知皇帝在東林山遇刺後心情最好的一夜,就在前一刻,她還因為悲傷過度昏厥在床,

再加上幾天滴水未進,險些就撒手人寰。

本來依照計劃,聖後和玉兒都並不打算在這個時候告訴她真相,但是宮廷禦醫都說若閔太後再不進食,便有性命之憂,這才不得已告訴她。

些許熱粥喝下去,她臉上倒也有了幾分血色,就是眼睛中還充滿血絲。

聖後娘娘極為平靜的坐在上位,看不出有半點著急,“妹妹,安心等著就是。”

坐在下方的玉兒也是向閔太後輕輕點頭,示意她稍安勿躁。

通明的殿內,一切都顯得那麽安靜。

聖後、閔太後、皇後、妃子以及平陽長公主,南宮公主,皆列坐其次。

常常安靜不下來的平陽,此時此刻也安靜的不像話。

她們在等待,而等待是一件極其耗費耐心的事情。

月光從玻璃窗外灑落進來,向夜空望去,可以看見璀璨的繁星鋪滿了天空。

夜風徐徐吹來,閔太後依舊坐立不安。

玉兒緩緩閉上了眼睛,放在桌案下的手卻早已經捏緊,手心很不聽話,冒出一顆顆汗珠。

袁秋水望著她,神態時而放鬆時而緊張又時而疑惑,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麽。

平陽的身邊放著她的紅纓槍,這是母後第一次準許她將槍帶入這間大殿內。

最後一個知道的南宮公主望著星空,想到分別前蓋舒文和她說的一些話,數著天上的星星,似乎這樣能讓她安心許多。

聖後娘娘望著麵前桌案上的鳳璽以及天子六璽,神情越發的堅定。

皎潔的月亮逐漸從窗邊移開,時間來到後半夜。

卻仿佛沒有人覺得困一般。

“咚——咚!咚!咚!”外麵傳來打更聲,已然是四更天了。

閔太後再一次起身,沒有在意旁邊聖後的眼光,她又一次問道:“玉兒,怎麽還沒有消息?”

玉兒向外麵望去,正巧,有聲音傳來。

片刻後。

她身邊的宮女浣夢進入殿中,將錦衣衛密軸交給聖後娘娘。

眾人齊齊看向她。

“戌時初,穆宗已從天闕關出發,”

說到這裏,聖後娘娘的臉色突然暗沉下去。

“怎麽了?”閔太後很緊張,即便她不知曉全部的計劃,也知曉這是自己兒子和叛軍、和京都城裏的亂臣賊子在較量。

平陽下意識的抓起身側紅纓槍,起身問道:“母後,出什麽事了嗎?”

聖後娘娘看向下方玉兒,說道:“趙宴親自壓陣攻打天闕關,戰況十分慘烈。”

聞聽此言,皇後袁秋水倏然起身,卻又後知後覺的察覺到自己的失禮,趕忙行禮請罪,旋即問道:“母後,我哥...不,袁將軍有說什麽嗎?”

“他說羽林軍都是忠君愛國之人,城頭之上,無一人後退,一日之內,共擊退叛軍二十六次進攻。”

“這不是打贏了嗎,母後你臉色怎麽那麽難看?”平陽不解問道。

玉兒雙眉輕蹙,依照趙啟的計劃,為防止計劃泄露進入京都,在安亭的北軍不能立馬支援天闕關以及盤石關。

否則,叛軍必然慌張,這一慌張,計劃便極容易暴露,京都城裏的某些人也會浮想聯翩。

這也就代表,在天闕關不到三千的羽林軍,必須抵擋趙宴萬餘大軍的強攻,準確的說,這萬餘大軍是趙宴的真正班底,

一路上他還拉逃竄的流民組建起兵馬,所為的就是用作攻天闕關的敢死隊,若再算上他的輔兵,足有四萬之眾。

若袁師督在北軍沒有抵達前未能抵擋住叛軍進攻,那麽趙啟這場天下第一豪賭恐怕也要完蛋。

且北軍也沒有辦法快速支援,因為他們回援天闕關,必然要遭遇趙宴的阻擊部隊,當初向伯符就和穆宗說過這個問題。

同理,在伏水關的黃庭柱和在盤石關的胡廣陳玄默,也是一樣。

隻不過伏水關和盤石關比起天闕關,都還算穩定。

“是向伯符...”聖後娘娘在一眾目光的注視下,竟然出現了失態。

而聽見這個名字的玉兒臉色霎時跌落穀底。

“向伯符他難道...”平陽話說到一半,發現自己不敢繼續說下去。

聖後娘娘長舒一口氣,將手中的軍報放到桌案上,說道:“向伯符麵對叛軍大舉進攻,執意不下城,親自操縱重型弩炮車毀滅叛軍衝城部隊,”

“被叛軍鎖定,他身上本就有傷沒有痊愈,麵對從天而降的火球落石,為了保全重型弩炮車,決然提劍斬去,”

“但在火球之後,是叛軍趙宴府中一品劍師操縱重型弩車全力發出的弩槍,袁師督雖然衝上去救向伯符,但還是差了一絲,弩槍貫穿了向伯符的左胸。”

平陽近乎倒吸一口涼氣。

玉兒臉上血色驟然消退。

南宮公主唇瓣顫動,“怎麽...怎麽會這樣?”

“天闕關藥物緊缺,軍醫醫術不足,袁師督請求朝廷速派禦醫攜帶藥材前往天闕關,”

聖後娘娘說道:“若晚上一些,神仙難救。”

話音落下,便是突如其來的寂靜。

率先緩過來的平陽公主喘息道:“母後,您什麽時候說話學會大喘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