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不對,其中必定有詐!”
稍加商議,眾軍將便發覺當下局勢非常詭異。
首先小陳縣並無多少價值,其靠向草原一麵,在胡虜手中,其戰略意義要遠不如先前攻陷的諸多縣城……可以說之前隨便打下的一座城子,在其中囤積重兵,也遠比在小陳縣屯兵更有道理。
此城殘破矮小,也無占據要道,更無什麽隱性的特殊價值,之所以州軍此番大舉強攻,目的也僅僅是完成預定的合圍圈,徹底困死郡府漁陽城。
“既城中駐有這麽多兵馬,為何不直接站滿城牆?小陳雖小,可城上站個數千人,倒也勉強可以做到。”
“如此,我軍見守軍雄壯,說不準就直接拔營撤走,斷了攻城的念想。”
眾將你一言我一語,已然斷定這小陳縣必定有問題。
駐守殘破小城,被大軍兵臨城下猛烈攻伐,想都不用想,守軍心中必然是慌亂惶恐的。這時隻要有人,基本都會擺在明麵上以壯聲勢,就算暗地裏留有部分預備隊,人數也不會太多。
而這小陳呢?起初城牆上就隻有堪堪一千人,經輪番強攻不斷減員,可隨時都有後備士兵登上城牆,使防禦一直都處於岌岌可危卻又不至於崩潰的限度上……既有這麽多人,何不一早就擺出來,說不準直接就把己方嚇退了!
如此,便隻有一種解釋。
那便是該縣敵軍,在引誘己方不斷強攻……
“雖還不能確定守軍意圖,但這圈套的意思已經相當明顯,本將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要麽先就此撤走,退至北衛堡壘群一線暫做休整,要麽就直接轉向漁陽,一鼓作氣光複此城!不過無論如何抉擇,都絕不可在此平白消耗掉我方寶貴的軍力!”
一名校尉如此說到。
而聽聞此話,臉色陰沉的秦望卻是立刻搖頭,旋即不無僥幸道:“萬一小陳已是強弩之末,再攻兩輪便能打下,此際退去,豈不太過可惜?”
“戰事焉能僥幸?”
又有校尉開口,此人身材魁梧,聲音也是相當洪亮。
“將軍所言,便是今日我等所想,可現實就是,我們中午便覺得敵賊已是強弩之末,然而一直打到了黃昏,戰死兩千多軍兵,守軍卻仍有餘力。”
“是的,我不否認有再打兩輪便能破城的可能,但同樣全軍上下也無人能夠確定……是否再打個一二十輪,三五六天,小陳城上依舊是這副鬼樣……”
盡管剛愎自用,又是滿心不甘,此刻秦望也不得不承認,麾下軍將們所言有理。
何況眼下不是一人這般說道,而是諸將意思皆是如此,他要留下強攻自然可以做到,但此乃逆大勢而為,一旦情況不對,自己是要負全責的!
就算背靠柯撫不怕責罰,但對自己不利的事物,還是能免則免,畢竟沒有誰是能完全靠得住的。
“隻是付出頗多,最終卻是無功而返,本將心中實在有一口鬱氣難以舒展……這樣,天亮後再攻一輪,壓全力而強攻猛攻,能一舉建功自然最好,若是不能,我等即刻拔營奔往漁陽!畢竟胡軍主力已撤回草原,若小陳兵力過多,便隻能說明漁陽防備空虛,屆時一口氣奪下郡府,亦是大功一件!”
言至於此,秦望滿懷期待的環顧帳中眾將。而諸多軍將雖覺得主將太過想當然,可念及隻打一輪,打不下就走,縱使失利也無有太大損失,也全都輕輕頷首,沒有過多糾纏。
……
這最後一輪強力攻勢,終究也是以失敗告終。
即便州軍各部都將精銳壓上,清晨便發動了猛烈攻勢,可除了殺傷千餘敵軍,自身折損相當以外,便再無半點收獲。
甚是鏖戰過後,城中新的預備隊登上城頭,守軍竟是比昨日還要多了些。
瞧見此幕,秦望臉黑如炭,縱使滿心鬱氣,卻也知曉銳氣已失軍力已疲,破城已是不可為,於是他重重歎息後便大手一揮,命軍隊拔營,就此南下直指郡府漁陽城。
然而就在此時,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瞧見乾軍似要撤離,小陳縣竟是開啟了緊鎖的城門,旋即一隊隊胡軍乾營的兵士浩**而出,粗略一看竟有萬人!
這萬餘大軍沒有異動,隻是列成大陣,遙相矗立在幽州軍臨時營地之外。
他們的意思很明顯,便是不求戰,卻也不會放乾軍這般輕鬆的離去。
如此變故,真是叫州軍上下都慌了神。事先誰能想到,小陳縣並非是囤有重兵,竟是潛藏著胡軍乾營的主力?眼下這萬餘兵士,再加先前守城戰死的數千人,小陳守軍原本竟是達到了一萬五千以上,絲毫不比州軍要少。
發現這點,秦望既是震驚又不免感到慶幸。還好他沒有固執己見,若是不聽勸告強行攻下去,隻怕麾下士兵全都死光了,也打不下這座低矮縣城。
“事到如今,諸位可有教我?”
形勢有變,上下惶恐,立刻拔營撤走自然也就不太現實。
一時攻守易形,幽州軍據營而守,而秦望也領一眾軍將,臨時開啟了緊急軍議。
“眼下形勢明朗,我軍必是中套,賊軍出城列陣,不叫他們暗然退去,必是強援正在路上……而這強援,自然就是那兩萬胡騎沒差了。”
“於此,又還有什麽可說?”
形勢發生巨大變化,軍帳中的氛圍莫說凝重,甚是已經有些恐怖。
諸多軍將臉色難看,陰沉的似乎都能滴出水來,其中一人眉頭緊皺,咬牙道:“悔不聽虞校尉之言,竟落入如此困境,一個不好,隻怕我等全要葬送在此……當務之急是速速脫離此處,真等到兩萬胡騎匯合而來,我軍必要全軍覆沒,一個都逃不出去!”
“避不了那就打吧!慘勝也罷,隻要能脫離出去,就是值得的。”
此話一出,眾將皆是頷首。
這可不是危言聳聽,這會光是軍營外的仆從乾營兵,兵力規模就與己方相當,真打起來肯定是己方幽州軍勝,但也是慘勝,畢竟胡軍乾營的戰力從來都不算低,隻比他們差一些罷了。
若是有選擇,軍將們肯定不會選擇在此刻軍力疲竭、銳氣已失時去與這些乾奸作戰,可這不是沒辦法麽?
再拖下去,待敵大軍合圍而來,可真就是必敗無疑,連慘勝都做不到了。
屆時能逃出去幾人,都可以說是胡軍網開一麵……
故此,絕不能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