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啊,跟他們拚了!”
在校尉馮南的率領下,大批乾軍主動脫離軍營,他們挺出手中兵器,便朝近在咫尺的烏桓鐵騎洶湧殺去。
此番雖是中套進伏,但幽州軍多年來也是打慣了惡仗的,一時間豁出去,雖是疲軍殘軍,硬是壯出了百戰王師的壯闊氣勢。
瞧見此幕,烏桓鐵騎神情不變,事實上也沒有多的時間容他們思考,雙方本就已然抵近,這會兩相對衝,不過短短幾個呼吸,乾胡便戰成一團。
砰砰砰——
沒有什麽好說,即便是減緩了速度大大降低了衝勢,但胡騎畢竟是一路狂奔而來,前排的騎兵近乎是在眨眼之間便撞翻了阻擋在前的乾軍士卒,不過倒也僅此而已了。
若從未放緩過速度,那麽烏桓騎兵便會像快刀切肉一般,輕而易舉的貫穿而入,雖前列騎士必然會有所損耗,但大抵也是一換五六,雙方戰損比將會相當誇張。可因為中途釋放勾索而主動減速,這使得胡騎衝勢不足,如此雖說還是彪悍,卻也隻能一換二三了。
實際上三還是往大了說,就眼下戰場的形勢來看,能一換二已是很不錯。而這與不減速相比,便是相差了足足兩倍有餘……
“該死……”
先前下令使用勾索的千夫長將戰局變化盡收眼底,頓時便是懊悔不已。
還是他太過看輕乾軍,這才在大戰之際憐惜馬匹,最後卻造就了更多的損耗。就以現任單於骨贇那外寬內忌的性子,待到戰後必會嚴加責罰於他……
真就是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他若是不顧及那麽多,又何來這飛來橫禍?
“頂住,頂住!!”
“誰若後退,立斬之!”
身處戰線最前沿,校尉馮南神情陰沉。即便他敏銳的嗅到了良機,在極短的時間內做出了最正確的抉擇與部署,卻終究無法抹平步軍和騎兵之間的巨大差距,每一次眨眼每一聲呼吸,都有大量的己方兵卒嗚呼死去,州軍這邊有生力量折損速度之快,實在觸目驚心!
如此下去,要不了半刻功夫,眼前這岌岌可危的防線便將被徹底粉碎,這萬餘幽州軍兵士,也將盡數葬送。
馮南感到悲戚,天地下最悲哀的情況莫過於此,他知曉局勢將會以何種形勢迅速惡化崩潰,但他卻無能為力,即便身先士卒頂在前沿,但戰局是一人之力便可改寫的麽?他隻能眼睜睜看著悲劇發生,看著這萬餘精銳士兵,活生生的葬送在這小陳城外。
“一將無能,害死三軍!秦望,你毀我幽州根基,必不得好死也!”
怒吼咆哮著,馮南雙眼赤紅,此刻他再無多想法,滿心隻有奮戰到死,以報國恩。
事實上大乾朝對他也沒什麽恩典,不過既為乾人,又為武人,不管帝國崩壞腐朽到了何種地步,他都隻能選擇為國捐軀,很難論個愚不愚蠢……
眼下將校心中,就如那做出憨傻決斷的烏桓千夫長一般懊悔,他馮南與負氣領兵出走的校尉虞濉私交最好,全軍上下,也就屬他最支持虞濉規勸秦望的那番言論。
可支持歸支持,鼎力支持和支持到底是兩回事,自己若是真的那麽力挺兄弟,就該在虞濉臨行來勸時,選擇率領本部兵馬隨其共走,而不是明知主將決策有誤,卻礙於迂腐舊節,依舊領兵傻傻跟著,如此說來秦望無才無德,他馮南也好不到哪去……
這般想著,心緒也隨之愈發低沉,馮南再說不出話來,隻顧嘶啞戰吼,他槍出如龍,在百來心腹親衛的策應下,軍將無需顧及左右之敵,隻消甩動大槍與正麵來犯之敵騎過招……而能在幽州軍中擔任一部校尉,背後又無甚背景靠山,自然都各有各的卓越之處。
“呼呼呼……”
在混亂嘈雜的戰場上,唯有馮南這一塊呼聲不停,那杆沉木湛金槍在軍將手中,就宛若遊龍降世一般靈活,操控此槍大開大合,其中亦然不乏絕巧之花哨妙招,一個個胡虜或被打翻或被刺挑而下,而馮南腳步同樣靈動,總能險之又險的避開無主戰馬之衝撞踐踏。
然而人力終有窮,大槍亦如此,在一次次狠重橫掄下,那杆質量極佳的湛金大槍終是在中段陡現道道裂紋,旋即便是哢嚓一聲就這麽突兀的斷成兩截,手中兵武忽得斷裂,早已戰到渾身浴血的馮南一個重心失衡,不免趔趄幾步,而在凶險奇出的戰場上,任何一個失誤或許都會要走人的性命……
軍將馮南固是驍勇善戰,也無法逃脫這個規律。
就在他麵露錯愕,急忙就要調整站姿之際,便有三五胡騎猛衝而來,這些馬上騎士個個神態猙獰,紛紛奮突手中騎槍,眨眼就精準的紮入馮南的四肢以及胸膛之內。
“哈刹!!”
眾胡爆吼,旋即就朝左右瘋狂挑動騎槍,霎時間合五人五馬之力,馮南這位驍勇軍將便被分成數段,其血肉殘肢四處飆濺亂飛,眨眼便引得附近的乾軍驚叫哀嚎。
軍將武藝超群,對上的胡騎皆無一合之力,再加最初便是此將開口突進,這方乾軍便將其視作主心骨,與其共同進退、生死相依。
可這會呢?這位勇猛善戰的己方旗幟說倒就倒,還不是力戰而亡,卻是被敵騎直接殘暴的刺殺分屍……這血腥殘暴的一幕,隻激發起少許乾軍的死戰之誌,更多的軍士,卻是哀嚎一聲戰意全無,就宛若喪家之犬一般,丟盔棄甲轉身就逃。
但在這個位置這個節點,想跑也是斷然不可能的,幾乎就在潰卒轉身的那一瞬間,便有無數胡騎從後殺來,一槍一刀,就將其挑死斬殺……
“將軍!!”
奮勇之士不是沒有,悍將馮南的百餘親兵便是個個悍勇。
當然,他們就是想跑,也是萬萬不行的。受製於大乾軍律,親兵平日享受著最為優厚的待遇,甲胄、武器皆由朝廷派發,還能領著一份相當豐厚的軍餉俸錢,也便是叫他們效死力的。
將軍若死,其之部曲兵卒或可幸免不罰,而其心腹親兵,卻是無論如何都逃不脫一死的。若戰後幸免,則還要懲治其親眷,而在戰中隨將共死,不僅免受責罰,還將重重有賞……
故此馮南一死,其之百餘親兵便如發狂一般,竟是不顧一切朝前衝殺。那股不要命的勢頭,愣是叫前側的烏桓鐵騎都不禁心中打鼓,一時拉動韁繩,為之偏移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