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曼玥一推開門就看見了多年未見的老鄰居。
仇人見麵, 分外眼紅。
想當年她的童年時代,單純得沒有半點心眼,結識了新夥伴, 任她是什麽樣的人,都以姐妹相稱。
小時候聞靜漪就住在她家隔壁一棟洋房裏, 生得和她一樣白白淨淨, 喜歡穿各式各樣的碎花裙子,發育得比她快,長得比她高,就連疼她如斯的爸爸媽媽也愛拿聞靜漪和她對比。
聞靜漪和她同歲,隻不過大五個月而已, 可因父母間互相認識的緣故,她的父母讓她叫聞靜漪“漪漪姐姐”。
她和聞靜漪在一起的時候,大家總是先誇聞靜漪,然後才看在她父母的麵子上順帶誇一下她。
說實話, 她那時候沒有厭惡過聞靜漪。
畢竟誰不喜歡唇紅齒白,高挑纖瘦的窈窕淑女呢?
她對聞靜漪也是很欣賞的。
聞靜漪的媽媽是國家話劇院的演員, 一直致力於培養女兒的氣質,給聞靜漪報了一大堆鍛煉儀態的培訓班。
不像她基本上是散養的,凡事稱心如意就好,野蠻生長, 恣意又嬌縱。
她們完全是不同類型的兩種女孩兒。
通常她和其他玩伴在花園裏捉蝴蝶的時候, 聞靜漪就坐在一旁的秋千上靜靜地看書。
她偶爾跑去問聞靜漪在看什麽書, 聞靜漪從沒有回答過她的問題。
聞靜漪給她的印象,是一隻孤傲而美麗的白天鵝。
後來上了小學, 這隻白天鵝突然有了同伴。
她也是這時候才明白,聞靜漪不是遺世獨立, 隻是與她氣場不合,不願和她玩罷了。
她雖然很難過,但是也接受了自己不是人見人愛的現實。
偏就是這個時候,聞靜漪向她投來了橄欖枝。
接下來的幾年,她和聞靜漪形影不離。
她一度以為自己是聞靜漪是最好的朋友,沒想到意外得知,聞靜漪竟對外宣稱她是自己的小跟班,同時打著她的旗號做了許多壞事,玷汙了她的名聲。
要不是有人無意間說漏了嘴,她還不知道要被蒙在鼓裏多久。
她非常生氣,義憤填膺地去找聞靜漪對質。
聞靜漪卻冷蔑地笑笑,輕描淡寫地回道:“你成績又不好,長得還這麽醜,怎麽會以為自己有資格做我的朋友?你說我騙你。我有說要跟你做朋友嗎?分明是你腆著臉非要巴結我,我一時心軟才沒拒絕,怎麽我倒成惡人了。”
紅口白牙,字字帶刺,將她耍得團團轉。
她被狠狠教了一課,隻好打落牙齒和血吞,硬生生吃下了這個啞巴虧,就此跟聞靜漪分道揚鑣。
可以說她如今會變得這樣小心謹慎,都是拜聞靜漪所賜。
她隻聽說聞靜漪他們家不久後便家道中落,報應不爽地栽了個大跟頭,不知道後續情況,沒想到今天會在蕭宗延的公司遇見。
真是冤家路窄。
不過讓朱曼玥沒想到的是,聞靜漪貌似不知道蕭宗延的未婚妻是她?
否則剛才的風涼話就是針對她說的了。
說明聞靜漪在蕭宗延的公司上班,應該與蕭宗延無關。
不是她說,聞靜漪還是一如既往地做作,就算什麽都不知情也要裝腔作勢,顯擺出十足的優越感。
朱曼玥看著聞靜漪就想起了當年的不愉快,隻打算不動聲色敬而遠之。
誰知聞靜漪認出了她,而且還把她叫住了。
“等等,你是朱曼玥?”
朱曼玥連聽見她叫自己的名字都覺得不痛快,腳步不停,甚至加快了一點。
原本這件事到此為止了,不料聞靜漪在她身後嗤笑一聲,陰陽怪氣地說:“裝不認識?和過街的老鼠一樣在老熟人麵前抬不起臉。”
朱曼玥在蕭宗延麵前都爭強好勝,何況是在反目成仇的宿敵麵前呢?
她“噔噔瞪”跑到聞靜漪麵前,指著聞靜漪的鼻子說:“我今天不想惹事,所以勸你不要挑事。”
聞靜漪看著是一副端莊的樣子,言辭卻格外刻薄,很是咄咄逼人:“我挑什麽事了?是你不懂禮貌。不信你問問我旁邊的這位,我們公司的文化是不是即便不認識見麵都要主動微笑問好?何況你我是舊相識?我本來是要和你打招呼的,可是你拿後腦勺對著我,未免太不尊重。”
說著她頗盛氣淩人地說,“我之前都沒見過你,你今天應該是來應聘的吧?要是因為規矩被刷下去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不過你這樣的,麵試官如果眼光沒問題,大概率也看不上。”
兩個人一撞上就針鋒相對,火藥味十足。
跟聞靜漪一同前來的同事一點兒也不想沾邊,被cue後連忙逃離作戰區域:“你們慢慢聊,我就不打擾你們敘舊了。”
朱曼玥和聞靜漪陷入對峙,眼波裏的火花碰撞出激烈的閃電,誰也沒理她。
朱曼玥也不想靠倚仗蕭宗延取得勝利,並沒有立刻告訴聞靜漪,她是蕭宗延的未婚妻,平靜地對聞靜漪說:“現在就我們兩個人,你也別裝了,當初給我潑髒水的事你忘了嗎?我們沒有交情,隻有舊怨,不是嗎?”
聞靜漪一笑:“你看起來變聰明了不少。還說我裝,你不是也一樣?”
朱曼玥麵無表情地說:“托你的福,我變得一點也不簡單了。我當初任你欺淩還忍氣吞聲,是因為我在乎受害者的身份,以為不用我開口,公道自在人心。但是我發現不是這樣的,輿論是需要引導的,從前的輿論一直被你操控著。而現在不一樣了,我犯不著被輿論裹挾,甚至有底氣壞得超出你想象。”
“話說回來,你這些年有長進嗎?除了損人清譽,你還有什麽本事?”朱曼玥不屑地一笑,玩味地說道,“我也知道你看不起我身無長物,但是有什麽辦法呢?我現在就是可以仗著家裏的權勢隨意把你踩在腳下,說不定還可以輕而易舉地將你辛苦得來的高等學曆變成廢紙一張。你能做什麽?無非是盼著我從高台跌下。但是這高台,你如今是想上也上不來。”
聞靜漪被戳中痛點,難以維持浮在表麵的虛偽,氣急敗壞地回敬:“你能保證你一輩子都不虎落平陽?不能就別這麽囂張!你不學無術還飛揚跋扈,到時候的下場隻會比我當初遭逢變故時慘千倍萬倍!”
“你能不能擺正姿態不要強裝受害者?這樣讓我這個真正的受害者情何以堪?”
當前塵往事被歲月掩藏,過去的痛苦好像都不太觸動得了神經了。
朱曼玥撓撓結痂發癢的額頭,蹙著眉說:“你忘記你在學校裏混幹團部團,在校外混名媛圈子的時候,對我幹的那些事了。你們的教訓可是害得我差點一命嗚呼。我現在能完好地站在這裏,以及你沒進局子,都得仰仗上天有好生之德,你還在貪求什麽?”
聞靜漪眼中一震,良久都沒說話。
朱曼玥冷哼一聲,知道她這是怕了。
算她識相。
朱曼玥不再理會聞靜漪,臨走前撂了話:“張書婷現在是我姐,你給她使絆子就是跟我過不去。你要是再敢招惹她,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她豪氣幹雲地給張書婷撐完腰,大搖大擺地走出洗手間,一拐彎就一溜小碎步閃回了蕭宗延的辦公室。
蕭宗延見她跟做賊似的著急忙慌地跑進來,不禁問:“怎麽去了這麽久?”
朱曼玥一屁股坐在他辦公室的沙發上,雙手撐在身後,攤著兩條腿說:“女人的事男人少管。”
說完她馬上起身,拖開他為她準備的椅子,坐在了他對麵,麵孔嚴肅地拿起平板,翻出“mark”後在收藏夾裏積灰的網課。
蕭宗延巴不得她專心致誌地搞學習,便沒問她怎麽去了趟洗手間就突然轉性了。
但是過了半個小時,他察覺到不對勁了。
他的辦公室是一個兩百來平米的大平層,每個區域都珍藏不一樣的稀奇玩意兒。
進門這塊是價值連城的文玩古董,靠窗那塊是旅行是從熱帶帶回來的珍惜植物,還專門裝設了增加光照的培植燈。
中間橫著一條三米長一米高半米寬的水族箱,裏麵都是十來萬一條的觀賞魚。
角落裏還擺放著海洋生物的標本和骨架。
這些東西可比營銷出圈的網紅打卡點好玩多了。
朱曼玥這個愛追趕時尚潮流,幹什麽都要拍張照發朋友圈的美拍達人,以及學習落後分子,除了剛來的時候轉悠了一圈,中途竟然破天荒地沒有分心玩耍,和一開始生龍活虎、完全坐不住的狀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追劇?
如果是在追劇的話,應當也能看到神態和情緒的變化。
朱曼玥卻已經一絲不苟地盯著屏幕看了許久,還一直用筆在本子上做筆記。
蕭宗延放下看到一半的工作匯報,繞到朱曼玥身後,看見她真的在看網課。
巨大的陰影籠罩在頭頂上方,朱曼玥自然有所察覺,注意到他的存在過後的一分鍾,她緩緩轉過身問:“有事嗎?”
蕭宗延不假思索地說:“你不是不愛學習嗎?我怕我這樣逼你,你會對我產生敵意。”
朱曼玥笑起來:“我沒有那麽不識好歹。我就是不希望考核的時候倒數第一。我們醫院的廟再小,也是我出校門後參加的第一份工作,前輩們對我也有點撥之情。萬一哪天我們家破產了,我好歹能憑自己的能力討口飯吃。我不能飯來張口的日子過習慣了,就忘了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的道理。”
她任性撒野的時候,他煩得煩得不得了。
可當她擺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樣,他又莫名覺得心疼。
蕭宗延五味雜陳地問她:“好端端的,為什麽會覺得你們家會破產?叔叔阿姨這兩年身體也很健朗,輪不到你操這些閑心。讓你學習隻是為了讓你實現人生價值,從中獲得成就感,讓生活不那麽空虛,還沒到讓你自食其力的份上。”
朱曼玥這次沒有跳起來懟他,僅僅安安靜靜地望著他,認真地問:“蕭宗延,我們是不是同路人,要處處才知道。你不能因為你覺得我不行,就剝奪我和你並肩而立的權利。我也想像你一樣,有一份由自己白手起家的事業,有凡事自己說了算的自由,有淩駕於規則之上的權力。”
她心裏有雄心壯誌,想要奔赴宏圖偉業。
她的心路曆程決定了她的人生目標。
——質疑蕭宗延,成為蕭宗延,超越蕭宗延。
蕭宗延不知道該怎麽評價她打了雞血後的萬丈豪情。
他從沒有幹涉過別人的人生,遑論指教。
他隻不過是比她大了七歲,遭遇過和她截然不同的經曆,以後能不能同船而渡都難說,此時此刻能說什麽呢?
他可以疼她愛她,卻不可能手把手將她改變成另一個自己。
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人也不可能兩次踏入相同的河流,他始終認為自己是一個冷靜的旁觀者。
他或許可以為她引路,但路是要她自己走的。
“你繼續看吧,我出去一趟。”蕭宗延移開目光,朝門口走去。
“你去哪兒?去多久?”朱曼玥望著他的背影問。
蕭宗延從來沒有對他人報備過行蹤,她突然這麽一問,把他問得一怔,扶著門把沉吟了片刻才說:“去洗手間。”
朱曼玥輕輕“哦”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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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書辦的大辦公室就在隔壁,蕭宗延在張書婷的工位上找到她,吩咐道:“去找保安室調監控,看四十分鍾前至半小時有誰離開過辦公室,問清楚是為什麽離開,去過洗手間且停留超過十分鍾的讓她走人。”
張書婷驚訝道:“蕭總,最近公司要接待的客戶很多,這時候裁員會給其他人增加額外的工作量。”
蕭宗延淡淡道:“一句話我不想重複第二遍。人手不夠去和人事部協調,盡快招到合適的人。另外,不要正麵開除,怎麽讓她走不用我說你們也明白,善後要同步到位,不要對集團產生影響。順便通知下去,洗手間和茶水間不是茶話會的會場,如果謠言散播範圍太廣,公司保留起訴的權利。”
“是。”張書婷大致猜到了來龍去脈,應完愧疚地對蕭宗延說,“不好意思蕭總,小老板娘第一次來公司探班,就讓她受了委屈。是我平時沒能管好手底下的人,日後一定加強管理。”
蕭宗延抬手打斷:“人言可畏,不是你能防得住的。一會兒進去陪陪她,說些你們女孩子聽了會高興的話,別讓她胡思亂想。”
蕭宗延隻管下命令,具體到執行,張書婷有很大的操作空間,她手握的實權遠超於其他平級的職務。
她精準地找了聞靜漪,沒有牽扯到當時和聞靜漪同去洗手間的那名同事,象征性地給聞靜漪的工作量加了一倍。
聞靜漪當場就炸了:“張書婷,你這是明目張膽地給我穿小鞋!”
拉仇恨的事自然不能扯到蕭宗延和朱曼玥身上,張書婷看著溫和無害,可縱橫職場這麽多年,手腕早就磨得跟蕭宗延一樣鐵了,不論聞靜漪說什麽,她的情緒都穩定得令人感到恐懼。
“聞靜漪,按照職務你本該叫我張總,隻是我為人隨和,你們隨著年紀叫我一聲婷姐,我聽著也覺得親切,但這不是你造次的資本。我早提醒過你要收斂一點,你卻一意孤行,以為說話不用負責嗎?”
說閑話的時候聞靜漪都留心避開了攝像頭,心想張書婷沒有證據也不能拿她怎麽樣,於是氣焰囂張地說:“不是什麽人都配叫總的,你若令我尊敬,我自然用尊稱,不能讓我信服,我憑什麽對你畢恭畢敬,大家不都是來打工的,公司又不是你的私產。”
張書婷見她不見棺材不落淚,便掏出一支錄音筆,按下播放鍵。
“張書婷那輛特斯拉是蕭總給她買的,不然就憑她的那點工資,能買得起幾個輪子?”
“看到照片牆上的團建合影了嗎?兩年前張書婷還隻是客服部的一名小文員,兩年的時間都升成了蕭總的專屬秘書,這裏麵難道沒有貓膩嗎?”
“張書婷前天跟著蕭總出差,原本預計昨天回來,結果在外麵多留了一天,你不覺得哪裏不對嗎?”
“我剛才去找蕭總拿文件,看見張書婷從蕭總辦公室出來,脖子上有一道明顯的吻痕,他們在辦公室裏能幹什麽?”
……
聞靜漪沒想到會有人錄音出賣她。
張書婷波瀾不驚地按下暫停鍵,一一解釋。
“你那點工資是隻能買幾個輪子,我的工資省著點花,一年就能買得起現在這輛車了。”
“我兩年就升到了這個位置是因為我的能力能與之匹配,幾乎每季度都能幫蕭總談下總額將近兩億的項目。”
“比預計的行程回來得晚是因為中途遇到了貴人,折轉去了鄰省,又接了一筆大單。”
“那天你看到的我脖子上留下的的確是吻痕,不過是前一天被我三歲的侄女啃的。中午吃飯取下了絲巾,下午去找蕭總的時候有點急,忘記係上了。”
最後,她總結陳詞:“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現在的職場環境本就給女性上了太多枷鎖,你還帶著鐐鏈隨時準備往同類身上拷,是覺得自己永遠不會有居高位的一天嗎?”
更何談平日裏騎在她頭上作威作福也就罷了,現在還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
接下來的話是一套感情牌。
“我聽說你去年實習的時候住過地下室,我在來蕭總這邊之前也住過。想象不到吧?我從數一數二的高等學府畢業,在遠近聞名的互聯網大廠上班,在這麽個國際大都市,隻住得起地下室。我在二十五歲前過得都不像是人過的日子,從二十六歲才逐漸過得光鮮體麵。你比我年輕,有的是資本奔前程,但是如果不提升自己,隻把目光放在別人身上,你的前程也就到頭了。”
任誰都明白的道理,聞靜漪怎麽可能不明白?
隻是她曾經是不可一世的天之嬌女。
誠然,她的驕矜一直給別人造成著不可磨滅的傷害,但是她的生長環境和父母從小給她灌輸的雲泥觀念才是罪魁禍首。
早些年她也以為隻要把自己磨練得足夠優秀,就可以和她瞧不起的人拉開差距,讓人望塵莫及。
誰能想到一朝,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她看到了世界上最殘酷的陰暗麵。
所有努力付之一炬,之前學的技能派不大上用場,自己頂多算個漂亮花瓶。
想象中的天壤之別沒有出現,反倒是眼睜睜看著那些不如自己的人洋洋得意,快活似神仙。
沒有公道,沒有固定的規則,隻有錢和勢才是萬能的,她卻不再擁有。
她每天都在問憑什麽,逐漸變成了一個怨天尤人的妒婦。
她一邊嫉恨著那些得天獨厚的僥幸者,對他們充滿了厭惡和鄙夷,一邊又埋怨幸運為什麽不能降臨在自己頭上,天上掉下的餡餅為什麽不能讓自己吃到。
就算張書婷今天表現得這麽誠懇,她也覺得張書婷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她現在的境遇和當年的預期截然相反,從前她覺得別人是泥,自己是雲,而今竟是別人是雲,她是泥。
她根本不能接受這樣的現狀,隻認為自己時運不濟、懷才不遇,換個地方發展,定能大展宏圖,然後就能殺回來洗刷今日受到的屈辱了。
可分明誰也沒有難為她,都是她自己作的。
如張書婷所料,聞靜漪在談話後自己想走了,帶著她的一身傲骨,不到二十分鍾就把工位收拾得幹幹淨淨,打算給新同事騰位置。
張書婷軟話說完,語氣冰冷地對聞靜漪說道:“不管你是交辭職信還是打離職報告,流程都需要走一個月。走之前把工作交接好,否則不用對方做背調,我們會直接業內通報。你將再也找不到工作,畢業沒兩年就下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