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雪說:“是的。”又問,“你最近有沒有看到石磊來找過周老師?”
女生想了一下說:“他來找周老師啊,我倒是看見過幾回。有一回我去上廁所,就看見他們在走廊拐角處講話。”
範雪忙問:“那你有沒有聽見他們講話的內容?”
女生說:“具體說什麽沒聽清楚,我從他們身邊走過的時候,好像聽見石磊說了“還錢”這兩個字。當時我還在想,難道是周老師找石磊借錢了?”
範雪拍拍她的肩膀,似有所悟地離開了。
她邊走邊掏出手機給老爸打電話:“老爸,周老師的案子,你們查得怎麽樣了?”
範澤天在電話那頭說:“按照你的提醒,我們調查了另一個接觸過鑰匙的人,就是你們學校的保安胡伯,結果白忙活一場,他根本就沒有作案時間。”
範雪歎口氣說:“老爸,你會錯意了,我說的另一個接觸過鑰匙的人,並不是指胡伯。”
範澤天一愣:“不是他?那是誰?有機會接觸鑰匙的人,就隻有他和柳雅梅兩個人呀。”
範雪說:“好了,快上課了,我不跟你多說了,總之我告訴你,這個案子我已經幫你破了。今天傍晚放學後,你把跟這個案子有關的有所人,都召集到我們學校的倉庫門口,到時我會告訴你誰是殺死周老師的真凶,你就準備抓人吧。”
範澤天嚇了一跳:“閨女,你不是開玩笑吧?老爸都破不了的案子,你能輕而易舉地就破了?”
範雪不由得嘟起了嘴巴:“老爸,你別門縫裏看人,把人給看扁了。我真的把這案子給破了,你就準備手銬來抓人吧。”
範澤天還是不相信,說:“閨女,人命關天,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如果老爸把人都召集齊了,陣勢擺在那兒,你要是說不出個一二三四來,你老爸可就糗大了。弄不好這事傳出去,我還要挨處分呢。”
範雪胸有成竹地說:“老爸,你就放心吧,絕對錯不了。日本還出了個少年偵探金田一呢,就不興咱們中國出一個少女偵探範雪啊。到時你就等著看你女兒的好戲吧。”
上完下午最後一節課,範雪來到學校倉庫門口,果然看見老爸帶著一隊警察,還有所有跟這個案子有關的人,包括發現周一全屍體的胡伯和石磊,以及被懷疑過的柳雅梅,還有學校的一些領導和老師,都聚集在了那裏。
範澤天左瞧右看,見到女兒終於駕到,不由得抹抹額頭上的汗珠說:“閨女,你到底有沒有把握啊?”
範雪朝他悄悄做了一個“OK”的手勢,走到倉庫大門前,清清嗓子開門見山地說:“首先,我來解開密室之謎。案發的這間倉庫,後門有三道內插銷,無法從外麵打開或關上,凶手及死者,隻能從前門進入倉庫。但是前門掛鎖完好無損,唯一有機會拿鑰匙開門的兩個人,胡伯和柳老師的嫌疑又被排除了,那凶手是怎樣進入倉庫而不留下半點痕跡的呢?其實很簡單,請大家不要忘記警方在學校圍牆外水溝邊撿到的那把強力大鐵剪,當時警方以為是外麵高壓電箱的修理人員不小心掉下的。我說不是,那是凶手使用後丟棄的。案發當晚,凶手根本沒有把心思放在怎樣打開倉庫掛鎖上,而是直接拿大鐵剪喀嚓一下,把掛鎖上麵的鎖環剪斷了。打開倉庫大門之後,他把周一全約到倉庫見麵,經過短暫搏鬥之後,凶手殺死了周老師。然後凶手將一把與原鎖相同牌子相同型號相同式樣的新鎖,鎖在了大門上。至於那把大鐵剪,因為太大太沉,不方便帶出學校,凶手就將它丟過圍牆,扔在了外麵的河溝裏。倉庫遠離學校中心區域,放學之後極少有人到這邊來,所以凶手作案時並不擔心會被人聽到倉庫裏的動靜或看到自己。”
範澤天不由得大失所望,說:“你的這個推理不能成立啊,就算凶手換上一把外表看起來與原鎖一模一樣的新鎖,可開鎖的鑰匙絕不會一模一樣啊。老胡手裏的鑰匙,卻能打開你說的這把被調包的新鎖,這又是怎麽回事呢?”
範雪說:“不,換鎖之後,胡伯手裏的鑰匙,是沒辦法打開新鎖的,要不然當他從窗戶裏看見周老師的屍體後,怎麽會把鑰匙插進鎖孔兩次,也打不開掛鎖呢?後來他把這件事說出來,大家都以為當時他太過緊張,心跳手抖,所以一時間沒辦法順利開門。其實不是,鎖已經被凶手換了,他拿著原來的鑰匙,肯定打不開的。”
胡伯忍不住問:“可是後來石磊從我手裏拿過鑰匙,卻把門打開了,這又是怎麽回事呢?”
範雪說:“那是因為他從你手裏接過鑰匙後,用身體擋住你的視線,迅速換了一把鑰匙,所以順利地打開了倉庫門。然後他把鑰匙還給你——其實他還給你的,並不是原來你給他的那把鑰匙,而是新鎖的鑰匙。兩把同型號的鎖的鑰匙,隻是齒紋稍有差別,從外表看,幾乎是一模一樣,在那樣的情況下,胡伯沒有發現鑰匙被掉包,也就不奇怪了。”
眾人聽到這裏,不由得一齊望向石磊。
石磊早已變了臉色,跳起來道:“範雪,你的意思是說,我就是殺死周老師的凶手嗎?你別胡說八道,周老師從來沒有教過我的課,我跟他無冤無仇,為什麽要殺他?”
範雪看了他一眼,說:“這就涉及你的殺人動機了。”她不慌不忙地說出了自己的推理。
從表麵上看,周一全從來沒有教過石磊的課,他們之間並無關係,石磊為什麽會要殺害周一全呢?促使範雪解開這個謎的,是範澤天在周一全書房裏拍攝的那張紙箱裏裝滿電子元件的照片。後來範雪從網上查到,那種電子元件最主要的作用之一,就是可以用來組裝高考作弊器。
網上有關於這種偽裝成眼鏡的高考作弊器的介紹。據說這種作弊眼鏡偽裝得很巧妙,一般的監考設備很難發現。考生戴著這種眼鏡進入考場,考場外操作自動答題器的人也戴上一副特殊的眼鏡。
這種作弊眼鏡既具有雙方對視功能,又有針孔攝像頭,可以把高考試題照下來後傳給考場外的接收器,有效距離是80公裏。
考場外操作電腦自動答題器的人,隻要把試題複製到自動答題程序裏,答案就會在數秒內出現在屏幕上。最後考生用眼鏡和考場外的人進行對視,就可以看到答案了。
周一全為了擺脫拮據的經濟困境,在買六合彩並沒有賺到錢之後,遂鋌而走險,自學了物理學和電子學方麵的教材,用自己從網上購買的電子元件,組裝出了這種高考作弊器,並於今年上半年高考前夕,用一種極其隱蔽的方法向學生兜售,一套作弊器的價錢,大約在三千元左右。
從周一全一次高考就賺回一套房子的首付來推算,他至少已在青陽一中及周邊學校賣出這種作弊眼鏡一百多副,而石磊就是他的眾多買家之一。
這也是石磊為什麽高考臨近,別的同學都在拚命複習功課,而他反而鬆懈下來的原因,因為他自以為買了周老師的作弊器,高考就萬無一失了。
結果不知因為什麽原因,多半是作弊器出了問題,他幾場考試都沒有接收到周一全從考場外發出的答案,結果高考落榜了。
複讀後的石磊自然不肯吃這個啞巴虧,找到周一全,叫他賠償自己的損失。
周一全吞進去的錢自然不會吐出來,就跟他說這次考試隻是個意外,其他用了作弊器的學生都考上了大學,唯獨他戴的作弊眼鏡出現了技術故障。並且向他保證,下次高考可以免費送一副作弊眼鏡給他,保證他一定能考上大學。
本來這件事就這樣平息了,誰知不久前周一全參加公務員考試考上了公務員,馬上就要調到市裏一個實權部門工作。那裏的工資待遇遠遠超過做教書匠,而且比在學校做老師有前途得多,所以他再也犯不著為了賺錢而冒險去賣作弊器了。於是,他就跟石磊說自己要調走了,買賣作弊器的事,自己洗手不幹了。
石磊複讀一年,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周一全的作弊器上,現在聽說他要洗手不幹,頓覺自己再次受騙,一怒之下,就對周一全動了殺機……
石磊聽範雪說到這裏,反而平靜下來,眼眶裏閃著淚光,說:“你的推理,基本上是對的。但有一條,卻是錯了。最先起殺機的人,不是我,而是周老師。他要調到好單位做公務員去了,前途不可限量,而我卻糾纏著他不放,即便他將那三千塊錢退給我也不行,我一定要他在下次高考時繼續操作作弊器,讓我順利考上大學。否則,我就去舉報他,把他賣高考作弊器的事抖出來,讓他非但當不成公務員,而且連老師都沒得做。他果然害怕了,上周五中午,他約我放學後六點鍾到倉庫見麵,協商解決這個問題。我如約而去的時候,他已經打開倉庫大門等著我。在倉庫裏,他忽然凶相畢露,一手扼住我的脖子,一手拿出一把水果刀抵住我的咽喉,要殺我滅口。我當時很害怕,說殺了我你自己也脫不了幹係。他則得意地笑著說他早已計劃好了,剛才進來的時候,沒人看到他,他用大鐵剪剪掉了門上的掛鎖,出去的時候再換上一把一模一樣的新鎖。雙休日這兩天,絕不會有人到倉庫來。等到了下個星期一,他再找個借口叫門衛胡伯跟自己一同到倉庫拿東西,然後假裝從窗戶裏看見倉庫裏有人被殺,催促胡伯快拿鑰匙開門。胡伯的鑰匙自然打不開門,他便接過鑰匙幫他開門,然後趁機換掉鑰匙。他原本以為我必死無疑,所有毫無顧忌地將他的殺人計劃告訴了我這個‘將死之人’。但他卻沒有想到,我是班上的體育委員,平時練過武術,想要對付身材瘦小的他,並不是難事。結果我使出一招擒拿絕技,輕而易舉地就奪下了他手裏的水果刀。他又抄起倉庫裏的一根木棍朝我撲來,我不及多想,一個側身上步,就把匕首插進了他的胸口。”
範澤天道:“你殺人之後,決定仍然按照周一全事先設計好的計劃進行,隻不過星期一早上發現屍體的人是你,而那個躺在倉庫裏的被殺者,換成了周一全,是不是?”
石磊的頭緩緩垂下去,說:“是的。”
範澤天朝女兒眨眨眼睛,悄悄豎起了大拇指。然後一揮手,兩個警察立即上前,押著石磊朝警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