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鳴有點為難地說:“請她幫忙,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她這個人好奇心太重,喜歡問東問西,咱們警方內部有紀律,一些涉案事項是不能向非辦案人員透露的,所以……”

文麗笑了,說:“沒事,我批準了,如有必要,你可以向她透露案情的進展情況,這樣也便於她更好的幫助咱們查找線索。”

李鳴說:“行,那我試試看。”

兩人來到碾子灣小學找到喬雨萍時,已經是夜裏10點多了。

喬雨萍備完課,正準備上床睡覺,忽然看到兩個警察上門來找自己,感覺有點詫異。

李鳴把文麗的意思跟她說了,喬雨萍說:“行,沒問題,我盡力而為,希望能找到你們所需要的線索。”

末了她又嘻嘻一笑,補充說,“其實我小時候的理想並不是當老師,而是想成為一個破案如神的女偵探呢!”

第二天是10月1日,學校放了一個星期的國慶長假。

喬雨萍本來打算回城裏休假,但臨時接到了李鳴和文麗交給她的偵查任務,心裏有些興奮,當即決定這個假期留在鄉下,當一回臨時偵探。

早上太陽剛剛升起,她就背著一個小挎包,走進了村莊。

她先是在村子裏轉了一大圈,找幾個熟識的村民聊了一下,感覺沒什麽收獲。

正自氣餒,忽然看見杜娟的外公,也就是金玉紅的父親,正坐在村子前麵的小河邊釣魚,她想了一下,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於是就湊上去,在老人身邊坐下來,假裝看他釣魚。

一老一少,聊了一會兒天,喬雨萍就慢慢把話題轉到了村長孔春山離奇死亡的案子上,老人聽她提到“孔春山”這三個字,忍不住“啐”的一聲,朝河裏吐了一口口水,說:“這個孔春山可不是什麽好人,幾年前我女兒承包村裏果園的時候,找他借了七萬塊錢,後來虧了本沒錢還他,他就找上門來對我女兒動手動腳,被我女兒罵走了。他見沒有占到便宜,就逼我女兒還錢。我女兒沒有法子,隻得扔下孩子跑到外麵去打工掙錢。”

喬雨萍沒想到金玉紅跟孔春山之間,還有一樁這樣的債務糾紛,問老人道:“借的這七萬塊錢,杜娟她媽現在還清了嗎?”

老人說:“我女兒這次回來的時候,我問過她,她說還有一少半沒有還完。後來孔春山死了,她又跟我說這筆閻王債已經徹底還清了。”

“她找孔春山借錢的時候,有借據嗎?”

“好像沒有吧,村裏人找誰借錢,一般都是口頭協議,不會寫借據的。”

“那她回來的這幾天,有沒有什麽奇怪的舉動,或者說跟平時不一樣的地方啊?”

老人看著水麵浮起的魚漂,想了一下說:“好像沒有吧,不過她回來的這些天好像一直都很忙,尤其是回來的第二天,早上4點多天不亮就出門去了,後來我問她,她說趁早上天氣涼快,到菜地裏幹活去了。”

“她是9月12日下午回家的,回來的第二天,就是9月13號,那不正是孔春山被殺的日子?”喬雨萍心中一動,轉過身從包裏拿出筆記本,把這條線索記錄了下來。

從河堤上走下來,她立即給李鳴打電話,把自己探聽到的情況跟他說了。

李鳴在電話裏興奮地說:“老同學,你可幫了我的大忙了。咱們馬上就可以對金玉紅實施抓捕了。”

盡管喬雨萍早有心理準備,但此時聽到李鳴在電話裏說馬上要抓捕金玉紅,她還是吃了一驚,猶疑著問:“要不要再調查一下?就憑這幾條線索就去抓人,是不是太草率了一點?”

李鳴說:“案情已經很明朗了,金玉紅與孔春山有債務糾紛,這說明她有殺人動機。案發的9月13日淩晨4點多她就出了門,直到上午9點45分左右才被你看到她在孔春山家附近出沒,這說明她有充分的作案時間。最重要的是,我們在第二次勘察現場的過程中,在孔春山家二樓的洗手間水龍頭上麵提取到了一枚殘缺的指紋,經過技術修複之後,現在已經證實是金玉紅留下來的。有了這三項證據,已經基本可以認定,這個女人跟孔春山之死有密切關聯。”

掛了電話,喬雨萍心裏陡然變得沉重起來。

盡管這幾天她一直在暗中調查金玉紅,但一旦真的證實她就是殺死孔春山的凶手,她腦子裏還是有點緩不過神來。

誰能想到那樣一個平凡老實的女人,竟然會是殺人凶手呢?

而最讓她擔心的,還是杜娟這孩子,她好不容易盼到媽媽回家,卻馬上又被警察抓走。

而且金玉紅很可能會被判死刑,杜娟在失去爸爸之後,連這最後的依靠也沒有了,對於一個12歲的孩子來說,是不是太殘忍了一點呢?

她緩步走在回學校的黃土路上,身後的村子裏,很快就傳來警笛鳴響的聲音。

下午,她從李鳴那裏得到消息,金玉紅被帶到派出所之後,很快就承認了自己是殺死孔春山的凶手。

當年她找村長孔春山借了七萬元的高利貸,到現在利滾利,她已經連本帶利欠了孔春山十萬元。這幾年她出去打工掙錢,已經還清了七萬元,還欠孔春山三萬元。

這次回家,她身上正好帶了三萬元。9月12日,她剛回到家,就去找村長還錢。誰知孔春山卻說利息又漲了,得還他四萬元才行。

金玉紅氣憤地說哪有這樣算利息的,再說我家裏也沒有這麽多錢。

孔春山眯著眼睛上下打量她一眼,笑嘻嘻地說:“不漲利息也行,但是我有一個條件,你讓我睡一次,我收了你這三萬塊,咱們的債就一筆勾銷。”

金玉紅本就被他的閻王債逼得透不過氣來,此時又聽他提出這種要求,心中羞怒交加,恨不得當時就拿起一把刀,一刀捅死他,跟他來個同歸於盡,一了百了。

但是她很快就把臉上的表情緩和下來,將殺意掩藏在心中,盡量不讓對方看出來。

她對孔春山說:“既然如此,那我答應你的條件。不過我不能去你們家,要是被村裏人看見,我以後就沒臉做人了。如果你真的對我有想法,那明天淩晨4點,你在果園裏等我,我一定會滿足你的要求。”

第二天,也即9月13日淩晨4點左右,金玉紅悄悄走進果園,來到約定地點,果然看見村長孔春山正站在那裏等著她。

她隨手撿起地上一塊帶有尖角的石頭藏在身後,待孔春山聽見她的腳步聲轉過身來時,她舉起石頭,猛地一下砸在孔春山頭上。

孔春山應聲倒地,額頭上流出血來。金玉紅怕他沒有斷氣,又舉起石頭在他頭上多砸了幾下,直到確認他已經斷氣,才扔掉手裏的石頭。

接下來的行動,是她昨天晚上就已經計劃好了的。

為了掩蓋自己的殺人事實,她趁著天色未亮四下無人之機,走小路將孔春山的屍體背到了他家屋後。

因為孔春山身上有鑰匙,她很容易就打開了後門,將他的屍體背了進去。

她把孔春山的屍體放在二樓廣播室裏,打開廣播,播放了一段孔春山的講話——事實上,這個“打工防騙寶典”是三年前孔春山就已經在廣播裏講過的一段話。

當時金玉紅因為正準備出門打工,覺得這段話可能對自己有用,所以就用手機錄了下來,一直保存著,用來提醒自己出門在外要提高警惕,小心各種騙局。想不到這一回卻正好派上用場。

她通過打開廣播,播放孔春山的現場講話,給全村村民造成了此時孔春山仍然在家,而且還活著的假象。

然後她把一段破了皮的電線綁到孔春山的屍體上,通上電,將現場布置成孔春山在操作廣播器材時意外觸電死亡的模樣。

再將一個靠牆的櫃子扳倒,讓裏麵的電器砸到孔春山的額頭上,借以掩蓋其頭部被石頭砸出的傷口。

最後覺得萬無一失了,她才清理自己在現場留下的痕跡,並到外麵洗手間將身上的作案印跡清洗幹淨。

最後下樓,從後門離去。

孔春山家後門安裝的是一把普通的防盜鎖,從外麵開門進來必須有鑰匙,但如果是從裏麵開門出去,則隻需要將門輕輕一帶,就可以把門鎖上。

後來經過金玉紅指認,警方在果園裏的第一案發現場找到了那塊致孔春山於死地的石頭,但因為距離事發已經過去半個多月時間,而且這期間又連著下過兩場大雨,金玉紅留在現場的作案痕跡都已經被清洗掉了,警方隻從孔春山倒地身亡的地方找到了幾點尚存的零星血跡。

當喬雨萍從李鳴打來的電話裏聽到金玉紅已經認罪服法的消息時,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氣,雖然這並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結果,但這至少能證明她向警方提供的線索沒有錯,警察並沒有抓錯人。

但是,當她聽完金玉紅的作案經過之後,覺得表麵看來,這份口供雖然能自圓其說,可是如果仔細推敲,卻又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