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澤天笑笑說:“沒事沒事,你們繼續打牌,我們不是來抓賭的,我隻是來打聽點情況。”

上次那個頭發花白的老頭湊過來問他:“警官,於強抓到了沒有?”

範澤天說:“我們對他作了詳細調查,最後證實他不是殺死馬旺財的凶手。於強確實在十天前就回他女朋友家蓋房子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到過青陽市。”

老頭說:“如果他不是凶手,那咱們也想不出還有誰會對馬旺財心懷殺機了。”

“你們最後一次在這裏見到馬旺財,是什麽時候?”

“應該是5月18日下午吧,那天剛好我女兒從老家打電話給我,所以日期我記得比較清楚。”老頭說,“當時我們也像現在這樣,正圍在一起打撲克牌,我接了個電話,馬旺財嫌我出牌慢,還罵了我兩句。”

“後來呢?”

“後來他的錢輸光了,就坐到一邊抽煙去了。”

“那天下午,他一直沒有接到活幹嗎?”

“好像接到了一個活吧。”老頭說,“大概是傍晚的時候,我們都準備回去吃晚飯了,忽然有一輛小車停在馬路那邊,司機坐在車裏衝著離小車最近的馬旺財招手。馬旺財跑過去,跟司機說了兩句話,應該是在談價錢之類的,然後他就高興地坐上小車,跟著那個人走了。從這以後,我們就再也沒有看見過他了。”

範澤天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這倒是一個以前沒有掌握的情況。

馬旺財傍晚的時候被人叫去幹活,幾個小時後的第二天淩晨,就被殺死在郊外。

凶手同樣也是有車一族。

那麽,這個叫馬旺財去幹活的車主,是不是跟凶手有什麽關聯,或者,這個車主,就是凶手呢?

他問那老頭:“那是一輛什麽樣的小車,司機長得什麽樣?你記不記得那個車的車牌號?”

老頭回憶了一下說:“當時我也沒有多留意,隻記得那好像是一輛白色的小轎車,司機好像是一個女人,車牌號嘛,這個實在不記得了。”

“那輛車當時停在什麽位置?”

老頭帶著他橫過馬路,在一個路燈柱下站定,說:“大概就是在這個位置吧。”

範澤天站在路燈邊,往四周看了看,這個位置的對麵,是菜市場,後麵則靠近一家超市。

他走到超市門口,看到超市的房簷下,有一點紅光閃動,仔細一瞧,原來是一個監控攝像頭。

他走進超市,找到裏麵的保安員,亮明身份後,提出要查看一下5月18日下午超市門口的監控視頻。

保安員把他帶進保安室,從電腦裏調出他需要的那個時間段的視頻文件。

範澤天點開視頻看了,因為角度問題,視頻隻能拍攝到超市門口半條街道以內的畫麵,無法看到街道那邊菜市場門口的情況。

5月18日下午5點17分,一輛白色桑塔納停在超市門口,司機從車窗裏伸出一隻手,向馬路對麵招招手。

不大一會兒,馬旺財就從馬路對麵跑過來,湊到車窗前,跟車主說了幾句話,然後點點頭,打開後麵的車門,坐進小車,小車很快就開走了。

透過擋風玻璃,可以看到開車的是一個長頭發的女人,但也隻能看到一個大致輪廓,看不清楚具體相貌。

好在監控探頭拍到了這輛車的車牌號。

範澤天拿起筆,迅速地記下了這個車牌號碼。

回到市局,他很快就查到了這輛白色桑塔納車主的信息。

從登記的資料來看,車主是一名女性,名叫吳亞媚,從身份證號碼判斷,她今年已經42歲,家住紅星路81號。

紅星路在城西,81號是一幢二層舊樓。

範澤天帶著文麗和李鳴找到這裏時,看見那輛白色桑塔納正停小樓大門前。

文麗上前按響門鈴,給他們開門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女人,穿著一條裁剪得體的雪紡長裙,皮膚白皙,一看就知道是她平時注重保養的結果。

女人一邊打量著他們三人,一邊疑惑地問他們找誰。

範澤天說:“我們找吳亞媚。”

那個女人感覺到有點意外,說:“我就是。”

範澤天朝她亮了一下證件說:“我們是公安局的,現在正在調查一個案子,想找你了解一點情況。”

“案子?”

吳亞媚猶豫一下,最後還是打開大門說,“那你們進來再說吧。”

範澤天說了聲謝謝,走進屋裏,才發現這幢外表看起來毫不起眼的灰色小樓,裏麵的裝璜竟是十分豪華,光大廳裏那盞歐式水晶吊燈,價錢估計就已經超過三萬元。

在客廳裏坐下之後,文麗拿出馬旺財的照片問她:“你認識這個人嗎?”

吳亞媚接過照片看了一眼,搖頭說:“看上去有點眼熟,但記不起來是誰了。”

“你再好好想想。”

“哦,我想起來了,前幾天,我想把屋裏的家具重新擺放一下,就到青龍咀菜市場門口叫了一個民工過來幫忙,他跟我說他叫阿財,這個人,好像就是這個阿財。”

“對,他叫馬旺財,就是那個民工。”範澤天說,“我們想了解一下,那天他在你家裏幹活的經過。”

“經過啊,好像沒有什麽特別的吧,在菜市場門口我跟他談好價錢,然後他就坐我的車來到了我家裏。大約是晚上6點左右開始幹活,你看這客廳裏的家具,都是阿財重新幫我擺放好的,大約忙了兩個多小時,直到晚上8點半左右才把活幹完,本來說好的價錢是一百元,但我看他挺辛苦的,結賬的時候,就多給了他一百元。”

“他拿了錢就走了嗎?”

“當然。”吳亞媚顯得有點不高興,瞧了他一眼,“要不然你以為他還做了些什麽?”

範澤天笑笑說:“你別誤會,我隻是隨便問問,沒別的意思。”

離開吳亞媚的家後,範澤天問文麗有什麽想法。

文麗說:“還記得死者馬旺財鞋尖上的那兩點白色的石灰漿印記嗎?剛開始的時候,我以為馬旺財臨死前攬到的最後一件活兒,是幫人家粉飾內牆之類的,現在聽吳亞媚這麽一說,才知道不是這麽回事。他攬到的最後一件活兒,是幫一個女人抬家具。”

“小李,你的想法呢?”

範澤天又把目光轉向李鳴。

李鳴說:“我的想法跟麗姐差不多吧。剛開始的時候,咱們都被馬旺財鞋尖上的兩個白點給誤導了,以為他是哪個建築工地上的民工,結果查了一圈下來,才發現不是這麽回事。”

範澤天說:“馬旺財鞋尖上的兩點石灰,應該是他死前幾天的哪次幹活中留下的,雖然誤導過咱們,但我覺得跟眼下的案子關聯不大。”

“那範隊你的想法是什麽?”

文麗忍不住問。

範澤天看了她一眼,說:“剛才在吳亞媚家裏,起身離開的時候,我故意用膝蓋用力靠了一下坐過的那把沙發,沙發被我擠得往裏移動了一點點,結果我看到沙發腳下的白色地板上,有一個明顯的放置過沙發腳的痕跡。這說明了什麽?”

李鳴說:“這說明沙發放在那裏,絕對不止一天兩天了,應該已經固定擺放在那裏很久了,才會在地板上形成這麽明顯的痕跡。”

“可是,”文麗搶著道,“吳亞媚不是說,客廳裏所有家具的位置,都是剛剛才換過的嗎?難道……”

“沒錯,她在說謊。”範澤天說,“那天她把馬旺財叫到家裏來,根本就不是要他搬家具。”

“那是幹什麽?”

“這個目前我也不知道,但當時馬旺財在吳亞媚家裏,一定做了一些別的事情。要不然當我問吳亞媚,馬旺財是不是拿了錢馬上就走了的時候,她也不會有那麽大的反應。”

“難道馬旺財的事,真的跟這個女人有關?”

範澤天說:“這個現在還不能肯定,但至少說明吳亞媚身上疑點很多,值得咱們去查一查。”

文麗說:“這事就交給我吧。”

第二天早上,剛一上班,她就把一份打印的吳亞媚的調查資料放到了隊長的辦公桌上。

資料顯示,吳亞媚並不是本地人,她原籍安徽滁州,二十年前嫁到青陽市。

她老公叫蔣敬業,一直在青陽市經營煙酒業,現在已經在青陽及周邊地區開了好幾家連鎖店,在這個小城裏,算得上是有錢人了。

他倆有一個兒子,現在正在武漢讀大學。

範澤天看完資料後問:“有沒有查到她與死者之間有什麽關聯?”

文麗搖頭說:“沒有,她與馬旺財之間,並無交集。”

範澤天想了一下,問:“有沒有吳亞媚的照片?”

文麗說:“昨天在她家裏,我用手機偷偷拍了一張。”

範澤天看了一下,雖然照片是偷拍的,但也還算清晰,就讓她把照片發到自己的手機上,然後帶著手機,再次來到青龍咀菜市場。

也許大多數人已經攬到了活,在菜市場門口等活的民工,明顯比上次少多了。

跟範澤天熟識的那個頭發花白的老頭,正坐在台階上盯著街上走過的一位穿超短裙的美女看得出神。

範澤天走近去,拍一下他的肩膀,他才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笑,掏出一支煙甩給他,問:“警官,那個案子還沒有破啊?”

“還沒有,但已經有了一些線索。”

範澤天接過煙點燃後吸了一口,然後拿出手機,打開吳亞媚的照片問他,“這個女人,你認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