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白一贏,宋昀川也沒刻意去管周衾,直接拿著自己還沒吃兩口的盒飯上了樓。

午休時間他基本不怎麽跟著他們在樓下混,畢竟作為老板,有獨立休息的空間,那當然要把握住。

另一方麵,宋昀川也的確在刻意把控著他和周衾之間的距離感。

他是答應了女孩兒會罩著她,但除了她被欺負的時候他需要出麵以外,他們似乎沒必要有太多交集。

再怎麽說也是男女有別,界限感要抓好。

在這方麵,宋昀川一向都很拎得清。

他是可以站在一個大哥的角度上適當的照顧一下周衾,但不必讓她知道。

像是今天這種訂餐,也或許會是之後相處當中的一些事情。

隻是宋昀川忘了一件事兒。

他自己倒是默不作聲了,但沒交代手底下人的話,豬隊友會幫他‘邀功’。

白一贏火速加訂的五星級盒飯送到了之後,他就興衝衝的送到了周衾麵前——

“美女。”他問了句:“怎麽稱呼?”

“我姓周,周衾。”少女看了他一眼,禮貌的自我介紹了一下。

“好,周衾。”白一贏笑笑,把手中看起來就很豪華的外賣盒子遞給她:“這個給你。”

周衾是識得這袋子上的酒店logo的,自然能看出來是飯菜,但她有些意外的是:“為什麽給我?”

她剛剛已經吃過飯了啊,雖然沒吃多少。

“嘿,川哥給你買的啊。”白一贏笑得曖昧,聲音都壓低了幾分:“小妹妹,我們川哥對你還挺上心。”

周衾像用看怪物的眼神一樣看著他。

“幹嘛這麽看著我?我說真的。”白一贏聳了聳肩,吐槽著:“廠子裏的人都吃十二塊錢一盒的員工餐,他倒好,單獨掏腰包給你開小灶。”

周衾微怔,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麵前的豪華套餐。

她四下看了圈沒找到人,便問了句:“宋昀川在哪兒啊?”

“現在?應該回樓上睡覺去了吧。”白一贏老實交代:“我們川哥習慣中午休息的時候打個盹兒。”

這車廠裏的人,口頭禪似乎都是‘我們川哥’,挺有趣的,能聽出來是發自內心的崇拜了。

周衾思索片刻,拎著盒子站起身,也上了樓。

自己還在這兒呢他去睡覺,很沒禮貌哎。

小姑娘不樂意了,於是決定去煩煩他。

宋昀川正靠在床尾坐在地毯上看電影,有一搭沒一搭的看,犯困著呢,就聽見門被敲響,頗有節奏感的‘篤篤’了幾聲。

“來了。”他懶散的應了聲,支起身子過去,打開門就正巧對上周衾那雙淺顏色的瞳孔。

女孩兒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他,還微微挑了下眉。

“你怎麽來了?”宋昀川愣了下,慢半拍的問。

他開門之前,還以為是哪個沒眼力見兒的小兔崽子來打擾呢……不過這麽一想,周衾也算是其中之一。

“你能讓我先進去麽?”見他堵在門口,周衾聲音軟軟糯糯的嘀咕:“很沉哎。”

她說著,示意了兩下手中提著的飯盒。

其實這玩意兒能沉到哪兒去,她就是想進去吧?

宋昀川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側身讓她進來,於是周衾成功的登堂入室,第二次。

“謝謝你給我訂餐哦,那個姓白的先生告訴我的。”

“白一贏,叫他小白就行。”聽著她有些費事的稱呼,宋昀川說了句,心裏卻多少有點犯嘀咕。

怎麽他手下這幾個年輕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又貧又話癆的類型呢?

不該他們說話的時候,話往往特別多,嘰裏咕嚕的什麽都往外冒。

“不重要。”周衾笑了笑,她走過去坐在了沙發上,把手中提著的飯盒放在前麵的小茶幾上麵,反客為主的說:“我們一起吃吧。”

“我閑的沒事兒了?”宋昀川皺眉:“吃二進製的飯啊。”

他可沒姑娘那麽矯情,剛剛那盒飯都吃完了。

“可你現在看起來就是很閑啊。”周衾無辜地眨了眨眼:“我一個人吃不完,你訂太多了。”

“川哥,浪費糧食可不是好習慣哦。”

……

她怎麽這麽能裝蒜?就好像剛剛那十二塊錢的盒飯不是她浪費的一樣。

宋昀川被逗笑了,走過去和她坐在一起。

男人坐過來的時候,周衾清晰地感覺到身下沙發的軟墊一陷,那是獨屬於他的力道和踏實。

還有,周身縈繞的若隱若現的油漆味。

跟優雅的男士香水真是差了十萬八千裏,但因為是在宋昀川身上,反倒還有些特殊。

“你身上,”周衾實在是沒忍住好奇,問了句:“是什麽味道呀?”

“今天看著車噴漆了,有味兒?”宋昀川下意識的嗅了嗅自己的自己的袖子,不過他大概是整天在這裏待慣了,嗅覺沒那麽敏感,沒聞出來什麽。

“你自己老實吃。”宋昀川還是站起來,走去室內自帶的洗手間:“我洗一下。”

周衾皺了皺鼻子,忽然有點後悔剛剛的問題了。

她隻好自己先吃,掀開餐盒的蓋子看到色澤鮮豔的番茄牛腩,本來沒什麽胃口的食欲稍微被勾起來一點點。

吃到一半的時候,宋昀川從洗手間走了出來,他穿著白色短袖,修長的脖子上搭了一條毛巾,黑色的頭發濕漉漉的,微長的發尖似乎有水珠滾落,到白皙的脖頸,手臂上。

他見女孩兒飯也不吃了就抬頭看他,便蹙了蹙眉:“這麽半天就吃這點?你吃貓食呢?”

“我就是吃飯慢了點而已。”周衾被他說的有點委屈,想也不想的反駁:“再說還不許別人食量小麽?”

她吃之前已經把飯盒裏的飯撥出去一大半放在另一個碗裏了,宋昀川在她的眼神示意下走過去重新坐下,端起碗來吃了兩口。

剛剛的油漆味已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洗發水的清香味,周衾鼻子很靈敏,輕輕嗅了嗅,就能聞出來他用的應該是青檸味的洗發水。

……不過她怎麽跟狗似的,到處聞來聞去的?

周衾有些心虛,低頭不語的吃飯。

但是,室內的氛圍未免過於安靜了點?

“謝謝你訂的盒飯。”周衾開始沒話找話:“味道還不錯。”

“這就不錯了?比我做的差遠了。”宋昀川點評了句:“你還挺好養活。”

“總比剛剛那個盒飯好吃一些嘛。”周衾有點好奇:“你還會做飯?”

“會啊,做的可好了呢。”宋昀川也不知道是不是自賣自誇,打趣似的說了這麽一句,吊兒郎當的沒半分正經。

但是,周衾聽了就很想‘試試’,她想吃他做的飯,可目前還不能那麽得寸進尺的提要求。

女孩兒咬著白米飯粒默默地想,盤算著該用些什麽辦法達到目的。

又吃了兩口,周衾就不想吃了,把碗筷放下。

“就吃這點兒?”宋昀川有些不滿:“敢情這盒飯我訂著自己吃的是吧?”

“……可我真的吃不下了。”周衾下意識的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有些委屈的嘀咕了一句。

這模樣好似再說她兩句,就真成欺負小孩的惡霸了。

宋昀川莫名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一時失語,沉默片刻,他從桌子上摸了個盒子撇給周衾。

“不想吃飯也行,把這個吃了。”

周衾低頭一看,是一個單獨包裝的月餅盒子,蛋黃蓮蓉餡的,她不由得微微一怔。

中秋節是該吃月餅的,但在之前,她竟然一點點都沒反應過來有這種節日產品。

自從爺爺去世後,她好幾年沒過過中秋節,也沒吃過月餅了。

女孩兒看著盒子的時間久了些,宋昀川納悶的問了句:“看什麽呢,不喜歡吃?”

“不是,就是…”周衾輕聲說:“好久沒吃了。”

至於月餅這種食物,她是談不上喜歡或不喜歡的。

周衾喃喃自語似的回答讓宋昀川愣了一下,然後就忍不住的,不合時宜的想起了她父親,那位忙的不行讓別人幫他照顧孩子的周赫明。

大過節的,還是中秋節,他沒給小姑娘來個電話?

“呃,”宋昀川想了想,旁側敲擊地問:“你今天跟誰過節?”

“我說了呀。”周衾看了他一眼,眼神慵懶:“就我一個人。”

宋昀川:“你爸媽呢?沒打個電話?”

“他們都是大忙人,在京北有很多很多事要忙,就算今天有可能休息,也不會想到我的。”周衾曲起腿,鵪鶉一樣的腦袋枕在膝蓋上,姿態懶洋洋,唇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也是淡淡的嘲諷——

“他們有更重要的人陪著他們,顧不上我的。”

少女說話的時候並不悲傷,但眼睛裏卻蘊著一股悲哀的勁兒。

悲傷和悲哀有本質區別,因為前者還會有所期待,後者隻是心如死灰。

宋昀川一般對別人的事情不好奇,但此刻,他還真有點想知道周衾身上的事兒。

“你說的…”他抿了抿唇角,試探地問:“更重要的人是誰?”

“我妹妹。”周衾一雙大眼睛看著不遠處的灰色牆壁,空洞洞的:“很少有人知道,我有個雙胞胎妹妹。”

“因為政策原因,當初我爸媽隻能帶一個在身邊養,他們沒有選擇我。”

從那個時候開始,周衾就是選擇中被拋棄的另一個。

三言兩語,曾經覺得無法麵對又不能接受的事情,現在她已經可以很淡然的說出來了。

如果說當初不知事的嬰兒時期隻是一次拋棄,那周衾後來的十七年,則是被重複上演一樣的劇情。

明明是一樣出生的兩個孩子,一樣的血脈,甚至是幾乎一樣的麵容……但父母從來就不會選擇她。

一開始周衾還會生氣,傷心,自怨自艾。

可她現在完全不會了。

有些人天生和家人的緣分就是很淺的,隻要想通了這一點,就不會庸人自擾。

宋昀川完全沒想到她會聽到周衾這麽坦誠的回答,意外的同時就更加不理解周赫明夫婦了。

兩個孩子明晃晃的偏心其中一個,圖什麽?

他不打算細問,因為問再多也是在女孩兒的傷口上撒鹽。

大過節的,提那些不開心的幹什麽?

“那個。”宋昀川輕咳兩聲,十分成熟的轉移話題:“你趕緊把那月餅吃了,今晚上跟我一起吃飯吧。”

他就當做好人好事,收留她了。

周衾本來就不傷心,不過這麽一來,她反倒開心了一點點。

隻是唇角掛著的微微笑意,在打開月餅盒子後就凝滯了。

小巧的盒子裏塞了一張字條,抽出來後,娟秀的字體映入眼簾:[昀川哥,這個月餅是今年網上最紅的冰淇淋月餅哦,你肯定沒吃過,我買來給你嚐嚐~]

充滿少女心氛圍的禮物,一看就是對所送的人有好感。

宋昀川大概是看都沒看就扔給她吃了,要不然就算他再怎麽直男,也不會把這帶著紙條的月餅轉手送人。

周衾看完,一下子就什麽都不想吃了。

“我不吃。”她把月餅扔回桌上,紙條攥在手心裏站起來,小臉冷冷的:“回家了。”

說走就走,連反應時間都不給別人。

宋昀川看著她挺衝的背影愣了一下,隨後就氣笑了——人小脾氣大,鬼知道她怎麽突然不開心了。

作者有話說:

女鵝就是脾氣大啦,死直男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