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衾在醫院住了差不多一周的時間, 雖然高三的時間分秒必爭,但她也的確身上有不少地方軟組織挫傷了,貿然回去誰都付不起責任, 隻能先在醫院裏好好休養。

不過這七天,她不用學習, 也不用想那些有的沒的, 在趙黎回京北後還有宋昀川每天中午晚上來給她送飯吃,幾乎都有些樂不思蜀了。

生了一場病,結果等出院後還胖了兩斤。

這讓對體重要求十分嚴苛的周衾立刻就有些發愁, 一出了院,就連忙又變回以前‘管住嘴邁開腿’的模式了。

回到學校,教室裏已經沒了方瓊雨的身影,她按照約定老老實實的轉了班退了舞蹈學校。

至於聶斌,趙黎那邊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讓他去了少管所,接下來也是眼不見心不煩了。

聶斌雖然退學了,但行凶報複被警察局抓起來的事情鬧的很大, 同學們當然也是有所耳聞的,見到‘受害者’周衾回到學校, 看向她的模樣都是神色各異。

女孩兒對這些外界目光一向是不太在意的,若無其事的回到座位上學習,隻在休息的時候和丁時漾多說了兩句。

“你真的沒事啊?那就行, 嚇死我了。”丁時漾拍了拍胸口,有些沮喪的嘀咕:“本來我想去醫院看看你的, 可是又不知道具體在哪兒。”

因為是警察直接介入調查的,所以對於非事件以外的人, 信息都是封鎖狀態的。

“沒事, 就是頭上破了個口子。”周衾很介意自己頭上拆線後留下的那個小疤, 即便用劉海遮住了,也一個勁兒的問:“你看看,能不能看見呀?”

“看不見呀。”丁時漾被她問的,還真仔細的瞧了又瞧,說著大實話:“你用劉海遮住了,誰會特意去撥開看啊。”

“那沒劉海的話會很明顯麽?”這個回答顯然是讓周衾有些喪了,小姑娘對著鏡子耷拉下眼角,悶悶的嘀咕:“感覺我得去醫美祛疤一下。”

“哎呦,真的不明顯啦。”丁時漾被她逗的哭笑不得:“真的,我保證,不故意去看一點都看不出來。”

“行吧,那就等高考後再說吧。”周衾總算暫時性的打消了醫美祛疤的這個念頭,在計劃裏暫時推後了。

趁著還沒上課,丁時漾繼續和她小聲八卦著:“對了,你知不知道方瓊雨轉學了呀。”

轉學?不是轉班?

周衾怔了一下,等反應過來,就覺得方瓊雨其實挺聰明的,雖然就剩大半年的時間就畢業了,但她依然選擇的是轉學而不是轉班。

畢竟人言可畏,誰知道在流言蜚語之下,轉班會不會變成第二個不堪重負的聶斌呢?

不過,這些都和她沒什麽關係了。

好不容易從和方瓊雨還有聶斌的糾纏中脫身,周衾隻希望以後不要聽到這兩個人的消息。

晚自習做卷子的時候,周衾放在書桌裏的手機震了下,她抬頭看了一眼周圍沒有老師出沒,然後把手機拿出來。

[宋昀川:吃烤串不?]

周衾有些意外,快速打字:[你要請我吃飯麽?]

[宋昀川:車廠裏一群小子,想迎接你出院。]

哇,還挺有人情味兒的,就是這大晚上的吃東西不是有點罪惡麽……

周衾正糾結著,就又收到了一條丁時漾發過來的信息:[你晚上要去吃烤肉麽?]

嗯?她是怎麽知道的?周衾納悶的緊,立刻問了。

結果丁時漾是這麽回的:[秦肅告訴我的,說他們要請客慶祝你出院,問我要不要一起去,然後我就想著問問你嘛。]

原來是這樣。

周衾思索片刻,給她和宋昀川回了一樣的消息:[去吧。]

放學後,周衾和丁時漾並肩向外走時,她若有所思的問了一句:“你和秦肅相處的還行?”

“也、也不算相處吧。”丁時漾一聽就臉紅了,支支吾吾的嘀咕:“就是你突然出事的時候,我去問過他,然後……”

她就像小學生做報告似的,把這段時間和秦肅有交集的過程說了一遍。

無非就是一些雞毛蒜皮的瑣碎事情,但能聽得出來,秦肅沒有給丁時漾什麽壓力,隻是會三不五時的來學校找她,然後以各種借口要請她吃飯。

還真是,小學雞一樣的追女生方式啊。

周衾忍不住笑了笑,問的直白:“那你現在喜歡他麽?”

丁時漾一愣,被她問的有些臉紅。

“害羞什麽啊?”周衾頗為不解風情的直來直去:“喜歡,或者是不喜歡。”

“可能…有點喜歡吧?”丁時漾自己也十分迷茫,說著還歎了口氣:“但現在也不能談戀愛。”

這大概是,一種高三生的執著。

“那就先相處著唄,等畢業後再談,反正你打算在本地上大學。”周衾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說:“有一個互相喜歡的人是很難的,要珍惜啊。”

秦肅和丁時漾,好歹有那麽點兩情相悅的苗頭。

哪像她,喜歡著一個完全不解風情還一心想當她‘爹’的鋼鐵直男。

在宋昀川麵前,似乎一切精心設計的暗示都不管用,還得更明顯一點才行……

兩個人出了校園,就聽見長街對麵按喇叭的聲音。

抬眼望了過去,看見坐在駕駛座位置上來接人的秦肅,少年見她們看了過來,就笑著招了招手。

等走過去,周衾十分有眼力見兒的鑽進去車後座,然後就關上門,沒給丁時漾跟著一起上來的機會,把副駕駛的位置留給了她。

趁著丁時漾沒上車之前,秦肅連忙給周衾豎了個大拇指。

後者微微翻了個白眼兒,十分鄙視這種在她麵前秀的行為,幹脆低頭自顧自的玩手機了。

丁時漾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還是上了車。

一路上,兩個小姑娘都挺沉默的,就剩下秦肅小嘴叭叭的和她們說話,他一個人活躍氣氛,倒也不尷尬。

“對了,周小妞,你到底怎麽住院的啊?川哥也沒跟我們具體說。”快到燒烤店的時候,他問了句。

周衾很隨便的敷衍:“我走夜路見鬼,摔傷了。”

“摔傷?”秦肅回頭看了她一眼:“你哪兒傷了啊。”

周衾十分嚴肅的回答:“軟組織挫傷。”

……

不待無語的秦肅繼續問,車子就開到了目的地。

十月份的江鎮氣候還是很暖,來燒烤店擼串的大部分人都是坐在外麵吃的。

周衾蹦下了車,一眼就捕捉到了正坐在路邊位置上的宋昀川。

煙火氣滿滿的鬧市裏,這男人居然穿了一身白色。

正翹著腿低頭擺弄手機,散漫中帶了幾分清冷,過於出挑的外貌反倒和周圍格格不入。

周衾腳下停了一秒鍾,隨後更加快速的跑過去,直接坐到了他旁邊的凳子上。

宋昀川聽到旁邊的動靜,微微抬頭,正好對上女孩兒正眼巴巴盯著他的瞳孔。

怎麽說呢,像隻找到主人的小狗似的。

這樣的錯覺似乎是有些滑稽,但小姑娘的神色,卻又讓他的比喻顯得很合理。

“來啦。”他簡單的打了個招呼,把菜單遞給周衾和她旁邊怯生生的丁時漾:“吃什麽?點吧。”

周衾卻搖了搖頭:“我不吃。”

“不吃?”宋昀川本來放鬆的長眉一下子就皺起來了:“不餓?”

“倒也不是。”周衾頓了一下,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癟癟的肚子:“減肥。”

“…減肥你還過來?”宋昀川真懷疑小姑娘這一出一出的,就是為了氣他。

周衾還說得理直氣壯:“不吃就不能過來了麽?”

“周小妞,這是燒烤攤哎。”白一贏瞧著老大的臉色越來越黑,生怕他們倆吵吵起來,連忙打圓場:“你多少吃點,給我們點麵子咯。”

再怎麽說,這頓飯也是打著‘慶祝她出院’這個旗號的。

周衾想了想,在菜單上勾選了兩個生蠔。

“得嘞,真給麵子。”白一贏笑了,又遞給丁時漾讓她點。

這家燒烤店用料還是挺紮實的,兩隻個頭頗大的乳山生蠔上鋪著滿滿的粉絲,味道挺鮮美,周衾雖然除了這以外什麽東西都沒吃,但兩個下肚,胃裏還是飽腹感十足。

作為一個決心要減重的人,這樣的感覺已經足夠讓她後悔了。

宋昀川餘光掃到周衾摸著小腹悶悶不樂的樣子,就有些哭笑不得。

他多少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但也覺得她對自己的體重管理,真的嚴苛到有些變態程度了。

聽丁時漾剛剛說她們中午之後就沒吃飯,本來就等著晚自習結束回家吃的,所以,周衾要是不吃這兩個生蠔的話就打算一直餓著?

宋昀川覺得這多少有些匪夷所思了。

他想了想,遞了串奧爾良口味的烤串給她:“吃了。”

“不要。”周衾皺起小臉,很有骨氣的拒絕:“不能再吃了!”

“你老實吃點東西。”宋昀川頓了一下,慢悠悠道:“我想辦法幫你減肥,消化掉。”

……

這人真是有點壞,居然這麽**她吃東西。

但是,周衾承認她有點心動了,想吃東西了。

“好吧。”小姑娘從那隻修長的手裏結果那隻雞翅,咬著吃起來的時候,還不忘提醒:“你說的哦。”

“嗯。”宋昀川也沒想過賴賬,很痛快的點了點頭:“答應了。”

於是周衾很快就把那一對雞翅風卷殘雲般的啃完了,又在宋昀川的‘哄騙’下喝了小半碗珍珠湯。

“真的吃不下了,撐得不行了。”周衾靠在椅背上搖著頭,委屈巴巴的盯著他不放:“快點走啊,帶我去減肥。”

小姑娘是真的好奇,宋昀川口中說的減肥辦法是什麽。

這對於她這種對體重要求嫉妒嚴格的人士簡直是太有吸引力了!

宋昀川也吃得差不多了,聞言笑笑,把卡扔給秦肅讓他一會兒拿著結賬,就帶著周衾離開了。

他開車的一路,周衾問了好幾遍要去哪兒,但都沒得到明確的回答,她嘟了嘟唇,索性不問了。

直到二十分鍾後,車子停在了一片比較空曠的廣場。

不是比較空曠,是這大晚上的根本沒有人,周圍也沒什麽建築,幾乎是一眼望過去到處都很空****的一片地方。

宋昀川熄了火:“你試試。”

“啊?”周衾懵了:“試什麽啊?”

“鑰匙,擰一下。”他指了指自己剛熄了火的地方:“瞧見我剛才怎麽做的了麽?”

……

她瞧見個鬼啊。

“宋昀川。”周衾連哥哥也不叫了,十分不滿的嘀咕:“你不是說要帶我減肥麽!”

“沒大沒小,我教你學開車還不算減肥啊?真學了你就知道多累了。”宋昀川冷哼一聲,解開安全帶:“下車,換個邊兒。”

“學開車?”周衾萬萬沒想到他說的辦法是這個,愣了片刻,下意識的就搖頭:“我不敢。”

她從小到大就沒碰過車,現在突兀的就說要學,第一念頭就是不敢。

“有什麽好不敢的,這兒沒人沒車,你又撞不上人。”宋昀川用‘你怎麽這麽菜啊’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催促道:“再說了你高考後不也得去駕校考票,趕緊的。”

有他這麽一個五星級教練提前讓她享受到VIP待遇,還不知道珍惜等什麽呢。

周衾翻了個白眼,想了想還是下車了。

其實說完不敢之後仔細想想,還是覺得蠻好玩的。

另外就像宋昀川剛剛說的,開車她早晚都得學,雖然現在有點突兀,但不耽誤她學習這件事兒。

周衾按照宋昀川的指揮,乖乖的坐進駕駛位學習車上的各種按鈕和燈光,聽到一半兒,她才想起一件剛剛忘了的事。

“可我還沒學科一哎。”她後知後覺地問:“就要動手開車了麽?”

“這不就是在教你一些必要的常識麽,你以為科一那一百多道題有幾道是真用得上的?”宋昀川這個人就比較離經叛道,從來不講究一板一眼的學習,說了這麽一句,就繼續給她講。

一堆‘遠光燈近光燈’的知識給周衾聽的迷迷糊糊的,還沒消化呢,她就在宋昀川的指揮下擰了鑰匙發動車子——

“這條是直道,沒車,你可以試著開一會兒。”男人藝高人膽大,對‘徒弟’也很有信心,直接就準備讓她上手試試:“左邊刹車右邊油門,記住了就行。”

“真的要開麽,我…”周衾還是有點猶豫:“我要是把你的車搞壞了怎麽辦?”

“寶貝,你還沒這本事。”宋昀川忍不住被她逗笑了,騷話脫口而出:“你要是能開兩下就把我這車弄壞,我就認了。”

周衾被他一句戲謔味道的‘寶貝’弄的臉有些燒,幸虧車裏光線很暗,看不出來有沒有臉紅。

她深吸一口氣,發動車子準備踩下油門。

“開車的時候,你記住兩點就行。”宋昀川慢悠悠的說著:“一是自信點,別老想著沒等開就要出事兒了。”

“二是沒有什麽路況是一個刹車沒辦法解決的,任何時候,都可以踩刹車。”

周衾認認真真的聽著,乖巧的‘嗯’了一聲。

他說話懶洋洋的,但偏偏就有一種讓人覺得很安心的感覺。

小姑娘第一次學車的過程,還不算孬。

因為她踩了油門後在這一條沒有車的直行路上,就用著不到二十邁的車速,可以說相當的小心了,小心到一旁的男人幾乎都有些昏昏欲睡。

“我說,你快點著點啊,這跟牛車有啥區別。”宋昀川忍不住吐槽:“不行就踩刹車唄,我在旁邊你怕啥。”

“我不是怕,我就是先熟悉一下開車的感覺,畢竟我之前又沒開過。”周衾有理有據的反駁著,側頭看了他一眼:“又不是所有人天生都享受刺激,我就喜歡開的這麽慢不行麽?”

不過小姑娘可能是真的點背,她全程緊繃著神經,就懈怠側頭這麽一下,前麵路口的轉角處忽然就冒出來一輛車,在黑夜裏車前的大燈極為刺眼,直直的打了過來——

“啊!有車!”

周衾下意識的叫出聲來,一時間感覺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在發抖,完全不知道怎麽辦了。

“沒事兒,緊張什麽。”宋昀川從副駕駛探身過去,伸長了胳膊大手握住她按著方向盤的兩隻小手,然後幹脆利落的一個打轉方向盤到了另外一邊的路。

眼前從刺眼的亮重新歸於晦暗,周衾差點嚇出一身冷汗。

小姑娘沒出息的急喘著氣,聽到宋昀川在她耳邊指揮:“踩刹車。”

周衾像是一個提線木偶,她說什麽做什麽,愣頭青似的踩下刹車,弄的兩個人都向前一個趔趄。

“笨蛋。”他聽見宋昀川在旁邊低低的歎氣:“瞎緊張什麽啊。”

這就好像一個常年考一百分的學霸,嘲笑第一次學習的小學生你怎麽這麽菜啊。

周衾忍無可忍,一下子炸了。

“我都說我沒開過車不敢開了,你還讓我開!”小姑娘化身成為一個嗆口小辣椒,兩隻手不住的拍打著旁邊的男人:“我要是不小心和剛剛那個車撞上怎麽辦?你不要命我還要命呢,混蛋!”

她這花拳繡腿的打在身上沒有任何殺傷力,倒是‘狠話’說的讓宋昀川聽著笑的停不下來。

“撞什麽撞啊,離的那麽遠呢,就是大燈閃的你以為離得很近。”宋昀川抓住她的手腕,耐心解釋:“再說了,我不是都說了你隨時踩刹車麽?”

“緊張的時候誰想得起來啊。”周衾瞪著他,委屈的眼睛都紅了:“我要是不小心把油門當刹車了呢!”

“……”

“行吧,是我錯了。”宋昀川無奈,拍了拍她的腦袋:“以後不敢讓你新手瞎莽了,手把手教你行不?”

他小拇指不小心蹭到了女孩兒的臉頰,感覺到一片冰涼。

宋昀川一愣,大手摸了下周衾粉白的小臉,感覺到緞子似的觸感上沒什麽溫度“你…你這是嚇的還是冷的?”

“嚇的唄。”周衾今天是真的氣到不行,膽子也大了,繼續瞪著他:“都怪你。”

“怪我怪我。”宋昀川好脾氣的笑笑:“別生氣了吧,折騰了一通,剛才吃的東西起碼消化的差不多了啊。”

他還記得,他們最開始的目的是減肥來著。

周衾愣了一下,隨後就繃不住的笑了。

女孩兒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把車窗外天空的星星都糅合了進去,彎彎的月牙眼在小臉上顯得更純了。

宋昀川看著,就有些感慨她到底是個十七歲的小孩兒,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就……還挺好哄的。

氣氛從鬥嘴變成寂靜模式,頃刻間就讓人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他們後知後覺的發現,宋昀川的大手還按在女孩兒的臉上——像是給她取暖一樣。

“那什麽,”他收回手,佯裝若無其事地問:“還開不開一圈了?”

“不要。”周衾垂下眼睛,感覺頰畔溫熱的觸感尤在,她眨了眨眼睛,輕聲道:“我要回去了。”

作者有話說:

大混混心動沒心動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