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衾這個無厘頭的要求, 讓宋昀川的第一反應就是——

“你燒糊塗了吧?”

他耳根子甚至有點熱,想也不想的推開姑娘的一雙小手,混不吝的正人君子起來:“男女授受不親, 抱什麽抱。”

周衾要求被拒絕,還有點委屈起來:“之前在醫院你還抱我了呢。”

這麽說起來, 她最近真的去了好多次醫院哦, 時運不濟。

她的話讓宋昀川有些吐血,立刻反駁:“那不是你身上疼,走不動了麽?”

說的他好像故意想抱一樣。

“那現在也是啊。”周衾靠著椅背, 一雙眼睛看著輸液室天花板上的白熾燈,喃喃道:“我發燒了,身上很冷,想要人抱抱。”

宋昀川:“……”

“你就當安慰安慰我唄。”女孩兒耷拉著眼睛,喪喪的:“生病的人很脆弱的。”

周衾已經習慣在宋昀川麵前裝可憐了,賣起慘來得心應手,明明是麵無表情也沒什麽大動作, 但偏偏一個眼神就能表達出無辜又無助的感覺來。

她敢這樣做,是因為很多次‘實驗’下來, 她發現男人就吃這一套。

果然,宋昀川本來淩厲的眉目緩和了不少,但多少還是覺得有些別扭。

周衾見狀, 繼續哀哀戚戚的嘀咕:“我小時候生病就想讓我媽媽抱抱我,但她一直沒回來過。”

宋昀川沉默片刻, 長臂十分僵硬的抬起來,虛虛的圈住女孩兒纖瘦單薄的身體。

她身子骨可太薄了, 骨架子也小, 好像稍微用力點就會碎掉一樣, 宋昀川也沒打算用力,就簡單的抱了抱,還不忘哼笑著說了句:“我可不當男媽媽。”

頗為詼諧幽默的一句話,就是在故意逗人笑的。

周衾也被他成功逗笑了,她額頭抵著男人突出堅硬的肩胛骨,唇邊梨渦若隱若現,就像是偷吃得逞了的貓咪,有些狡黠。

她發現宋昀川對她沒有那麽‘大大咧咧’了哦。

這是一個好兆頭。

這次生病讓周衾的體重掉了兩斤半,她踩在體重秤上的時候,頓時覺得這段時間的食不知味都不算什麽了。

吃不下飯果然就是最好的減肥藥,嘿,開心。

小姑娘興衝衝的,把體重秤的數字拍下來給宋昀川發了過去。

稍候片刻,對麵回了個‘?’。

周衾:[我瘦了好幾斤呢!]

宋昀川點開圖片放大看了看,顯示著‘44.3’的數字挺刺眼的。

不到九十斤?這還是人類的體重麽?

他盯著圖片裏那雙潔白的腳丫看了一會兒,發了一條:[中午做紅燒肉。]

[你愛來不來。]

周衾:[……]

周衾:[哥哥,你可真壞。]

紅燒肉,真是經典讓人長胖的罪惡菜品了。

但一到中午休息的時間,周衾還是屁顛屁顛的跑過去了。

畢竟誰能拒絕宋昀川做的菜呢?還是專門做給自己的,不去簡直暴殄天物好嘛。

宋昀川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她還是來了似的,他正在廚房炒青菜,穿著米白色的家居服,懶洋洋的,見小姑娘推門進來就抬了抬下巴指使她:“撿碗。”

他的哲學是做飯的人不撿碗,做飯的人不刷碗,所以這些活都是周衾幹的。

小姑娘當然也不好意思每天都純純白吃,本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這段時間都練就了一副刷碗技能了。

當然,一開始的時候也浪費了不少宋昀川櫥櫃裏的碗。

宋昀川做飯是一如既往的好吃,紅燒肉這麽高難度的菜也能做的肥而不膩,香氣四溢。

但周衾是一點點的肥肉都不想吃,基本上隻撿裏麵的瘦肉摳出來吃,小口小口的,十分矜持。

宋昀川覺得和她一起吃飯真的……特別減肥。

都能成功把人看的食欲不振,他這段時間都瘦了兩斤。

“你就肥瘦相間的一起吃一塊試試?”他忍不住忽悠她:“不騙你,那樣真的更好吃。”

“不要。”周衾搖了搖頭,十分堅決:“我不喜歡吃肥肉,隻吃瘦肉。”

“……”

“真的,我吃肥肉會吐的。”

正當兩個人麵麵相覷時,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

宋昀川忍著氣揮了揮手:“開門去。”

混蛋的小崽子,真有夠氣人的。

周衾十分聽話,聞言就乖巧的站起來去跑腿開門了,隻是打開門,發現外麵站著的人不是修車行裏的員工,而是一個生麵孔的男人。

他麵容很俊朗,梳著一頭刻意打理過的中短發,見到女孩兒,漆黑的眼眸也是閃過一絲詫異:“你是……宋昀川在裏麵不?”

“你找他啊?”周衾了然,側身讓他進來:“在的。”

“謝謝。”沈千曜應了一聲,走進去時還不忘打量了周衾好幾眼,顯然是對她的存在十分驚訝。

等他進了屋子看見正在桌前吃飯的宋昀川,立刻就‘靠’了一聲:“我天,紅燒肉,你活得也太滋潤了!”

“我自己動手自力更生。”宋昀川‘哼’了一聲,起身去廚房又拿了雙碗筷:“你怎麽來了?”

“我前兩天不告訴你了,我要過來看看老爺子。”沈千曜毫不客氣的就坐下跟著一起吃,他大快朵頤著,邊吃邊含糊不清的嘀咕:“正好還有點細節得跟你討論一下,我拿了圖紙來……”

他說著停了下來,看了旁邊的周衾一眼。

“沒事兒,接著說,不用避著她。”宋昀川了然,無所謂的搖了搖頭:“她不懂行業內的那些。”

汽車零件製造是件‘高精尖’的工作,討論和看圖紙都得對外保密的,有外人在,沈千曜才會說著說著停了下來。

可宋昀川的表態確實——不用避著她。

雖然這小姑娘擺明了是個外行,但沈千曜還是驚訝到了,不由得又多看了周衾幾眼。

周衾被他富有‘深意’的目光看得別扭,也知道這人是宋昀川的朋友,他們大概在討論一些私密的事情。

她是很識趣的人,正好也吃的差不多了,意識到了就站了起來:“我回學校了。”

高中的午休時間短,周衾每天都是趕過來吃一頓飯然後火急火燎的跑走的。

宋昀川也不做他想,‘嗯’了一聲點點頭:“路上小心。”

等周衾走後,沈千曜終於忍不住問:“哥們兒,怎麽回事兒啊這是?”

宋昀川聳了聳肩:“什麽怎麽回事?”

“少裝,就剛剛那姑娘,怎麽回事兒啊?”沈千曜笑笑,頗為戲謔的問:“她誰啊?還能進你的屋,你這飯也是給她做的吧?齊了啊哥們兒,我就沒看見哪個姑娘離你這麽近過。”

“別他媽瞎想,你看不出來她是個學生啊?”宋昀川白了他一眼,但說話的時候,自己不知道為什麽也有點煩躁。

索性點了根煙抽,吞雲吐霧中他慢悠悠的說:“照顧的一妹子罷了。”

“啊?”沈千曜懵逼:“你什麽時候多了個妹子?看人家長得好看現認的?”

周衾年紀小,還有點幼,但確實長得好看,毋庸置疑的好看。沈千曜是屬於對人比較臉盲的類型的,美女也從來不少看,但瞧了幾眼女孩兒,就覺得她有種讓人過目不忘的特質。

至於宋昀川說的妹妹……嘿嘿,沈千曜可不信。

雖然那姑娘小了點,但如果他喜歡的話,也沒什麽意外的。

不過這些事兒到底都是八卦,沈千曜也沒太在意,很快注意力就回歸到圖紙上麵。

宋昀川知道他所謂的‘老看老爺子’是個添頭,實際上是在零件製造上遇到了點麻煩,特意找他來討論的。

但凡在製作過程中能發現的麻煩那都不是小麻煩,就算是宋昀川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解決,還是得用車廠現有的零件做實驗。

耗時,耗力。

沈千曜因此也就留了下來,在江鎮暫住,除了辦正事兒以外,還時不時八卦一下。

例如,他每天都能見到跑來修車廠蹭飯吃的周衾,自來熟的性格很快就單方麵的和小姑娘‘混熟’了。

沈千曜趁著宋昀川沒注意的時候,就偷偷問她:“小妹妹,你是怎麽做到的?”

周衾不解:“什麽怎麽做到的?”

“讓川哥下廚做飯啊。”沈千曜笑了笑:“在京北的時候一圈朋友誰不知道他廚藝好,但這貨從來不動手做東西的。”

“我這沾了你的光,嘿,跟著吃了不少了。”

周衾靜靜的聽著,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秀氣的眉梢輕挑:“那你得感謝我啊。”

……

沈千曜多多少少有些蚌埠住了。

他之前以為這小女孩是個清秀文弱掛的,好像,也許,判斷錯了。

沈千曜:“我發現你這姑娘有點貧。”

“誰說的?”周衾斜了他一眼,軟甜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叫你感謝我就是貧了?你怎麽不說自己小氣呢。”

“嘿,你還倒打一耙啊我說。”沈千曜被氣笑了,心裏話脫口而出:“你這小脾氣,和我們川哥倒是挺配。”

一個說話蠻不講理的橫人,一個陰陽怪氣的嘲人,湊才一起,能不臭味相投麽?

沈千曜在心裏非常認同自己的點評,但這話一不小心禿嚕出口,就還是很快意識到有些不妥。

人家還是個學生呢,什麽配不配的啊,呸呸呸。

“呃,我不是那個意思。”心裏依然有些後悔,沈千曜正琢磨著該如何解釋,吞吞吐吐的看向周衾的時候,就看見小姑娘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她不知道在想什麽,但總歸看起來不像是生氣。

聽見沈千曜在旁邊嘟嘟囔囔,周衾愣了一下才回神,迷茫的看著他:“你剛說什麽?”

……敢情他剛剛的解釋她都沒聽見。

不過自己說她和宋昀川性格配,她怎麽是這個反應呢?

沈千曜心裏閃過一個念頭,電光火石之間,想法就有些改變了。

“我說。”他重複了一遍:“你這脾氣,和我們川哥還挺配的。”

這次他說完沒有錯過女孩兒的反應,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她,結果就瞧見周衾微微低頭,臉上閃過一絲類似‘羞澀’的情緒。

嘿,本來以為她就是這又冷又喪的性格呢,沒想到還會害羞?

沈千曜一愣,還沒等細瞅瞅呢,周衾就刷的一下站了起來。

她沒反駁他這個‘相配論’,隻是揪著書包帶嘀咕了句:“我回學校了。”

周衾到底是個十七歲的小姑娘,真心開心的時候,心裏的情緒是很難藏得住的。

她怕被人看出來,所以才迫不及待的跑了。

可沈千曜是什麽級別的老油條?和宋昀川的‘潔身自好’不同,他可是高中開始就沒斷過女朋友的花蝴蝶,對於男女之間這點事兒,他說不上是宗師級別,但絕對也造詣頗深了。

就周衾那克製的反應,他已經從其中咂摸出來幾絲不對勁兒的味道。

本來還以為是宋昀川對小妹妹心懷不軌呢,但現在看來怕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晚上收工之後,宋昀川和沈千曜去地下室開發出來的車場裏飆車,地兒不算大,但圈出來的跑道依舊非常專業,兩個人酣暢淋漓的飆了幾圈,摘下頭盔後拿起啤酒瓶碰了一下。

清脆的玻璃聲在寂靜的環境中尤為明顯,沈千曜被冰啤酒涼的呲牙咧嘴,好容易咽下去後環視了一圈周圍,嘖嘖稱讚:“來了不到兩年就搞的像模像樣了,我說,你在這兒弄過車賽沒?”

“沒,都不正規,來也是開兩圈野車。”宋昀川揉了揉被頭盔弄亂的頭發,淡淡道:“有什麽好弄的。”

“別啊,弄一個玩兒唄,在這兒也無聊……”

“不,還有事兒沒事兒了?”宋昀川無情拒絕,解開手套摘掉:“沒事兒上樓去。”

“等等,還有事兒沒問呢。”沈千曜連忙叫住他,頓了一下斟酌著問:“川哥,你覺得周衾那姑娘…她是不是看上你了?”

宋昀川一口啤酒差點嗆到,他強忍著想咳嗽的衝動,皺眉看他:“你說什麽?”

“我隻是猜的。”沈千曜連忙說,擺明了置身事外的態度:“就今天嘛,開玩笑說了句你倆的性格挺配的,結果那姑娘有點害羞。”

“……你他媽胡說什麽?”宋昀川有種被他氣死的感覺,沉著聲音警告:“以後別在她麵前瞎說。”

“成,我不說了還不成麽?”但沈千曜可不是那種能忍得住好奇的人,他眼珠子轉了轉,還是忍不住好奇:“你也不好奇那姑娘是不是真喜歡你?川哥,學生妹哎,年紀還小水靈靈的,多好的女朋友對象。”

“閉嘴。”宋昀川咬牙:“你還是說說剛才那個車賽的想法吧。”

他不想談論和周衾有關的事情,簡單粗暴的轉移話題。

但車賽這事兒是沈千曜所關注的,一聽也不繼續八卦了,眼睛一亮,興衝衝的說:“你同意了?那搞起啊,小白他們也有這個意思。”

敢情他來了兩天,就已經把一群人都鼓動起來了。

宋昀川哭笑不得,索性撂挑子:“隨便吧,你看著搞。”

“那成,那我就看著辦了。”沈千曜摸了摸下巴,笑的誌得意滿。

有了這個想法,車廠的人自然而然的就在江鎮本地宣傳了起來,地方雖小,但玩車的人還真不少。

周末那天野車賽起,一堆報名的人帶著專業或者不專業的設備就來了。

對於車賽有所耳聞,周衾放假了也沒在家呆著,拉著丁時漾一起來看熱鬧。

自己組織鬧著玩兒的車賽是不對外開放的,但她們多多少少也算‘內部人員’了,直接就被秦肅帶去了地下。

剛下樓梯還沒等走進去,周衾就已經聽到一陣一陣熱浪似湧來的喧囂聲了。

有人群的尖叫,歡呼,還有輪胎劃過地麵的刺耳聲音,光是用耳朵聽就知道裏麵有多熱鬧。

周衾是喜靜的性格,腦補了一下裏麵的架勢就不太想湊這個熱鬧了,奈何身邊的丁時漾對於車賽這種事兒極其好奇,興奮的抓著她蹦來蹦去,她也隻好無奈的陪著她。

兩個瘦弱的小姑娘從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群中擠進去,勉強湊到跑道邊兒,結果發現除了車,還有一群站在邊上的美女十分引人注意。

大概十幾個,頭發染的五顏六色,轉著打扮都十分火辣的女人,宛若鋼鐵鑄造裏的一抹亮色。

其中有一個穿著黑色真皮短裙的,梳著一頭銀灰色的短發的女生就站在宋昀川旁邊,和他一起靠在身後的一輛車上。

處於周衾的角度來看那就是‘談笑風生’,刺眼極了。

“哇,好漂亮啊。”丁時漾感慨著,問旁邊的秦肅:“這些漂亮姐姐是你們的朋友麽?”

秦肅笑著回答了:“不是,她們是Grid Girls。”

“啊?”丁時漾沒聽懂。

“就是賽車女郎的意思。”周衾替他回答了。

她說完就邁開了步子,直直的向著宋昀川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潘蘿是江鎮某個三本學院裏在讀的大學生,平日裏沒事兒就找些兼職做做,她在本地的兼職網站上瞧見修車廠在招一日賽車女郎,便上網打聽了一下都需要做什麽。

瞧見賽車女郎隻用打扮的漂亮火辣點,開車前在前麵搖一下旗子就行,輕鬆自在給的日薪還不低,她二話不說的就報名過來了。

等一來,潘蘿才發現比日薪更讓人驚喜的是這賽車場裏帥哥夠多的,尤其是……據說是他們車行老板的這位。

挺拔修長,眉眼間有種厭倦的散漫,看起來淩厲又高不可攀的,就讓人十分想湊過去找不自在。

潘蘿也真的這麽幹了,她大著膽子,走過去搭話,紅唇開合間聲音刻意裝出來的嬌嬌軟軟:“帥哥,聽說你是這裏老板?”

宋昀川正漫不經心的計算著賽道上的速度,陡然間聽到旁邊有人搭話,側頭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誰告訴你的。”

不光是眼神,他聲音也很冷淡,輕而易舉就能讓與之交流的人緊張起來。

“就,那邊的一位小哥哥。”潘蘿呼吸一滯,指了指修車廠裏一個比較大嘴巴的員工。

宋昀川收回視線,無所謂的‘嗯’了一聲。

“帥哥,我說我想找你搭個話,那個小哥哥就告訴我你平時挺喜歡打遊戲的。”潘蘿就是傳說中的‘社交牛逼症’,哪怕宋昀川表明了不想搭理,她也能找到攀談的契機自顧自的說著:“我也喜歡玩遊戲來著,要不然我們雙排兩把啊?”

“你…”宋昀川開始不耐煩了,他剛準備開口攆人,餘光就瞟見了一抹向著這邊走來的纖細身影。

那種遺世獨立的清冷氣質,隻能是周衾的。

“你還會玩兒遊戲呢?”他一下子改了口,對著潘蘿偏了偏頭:“那走吧。”

作者有話說:

哥哥開始作死(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