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在班級裏差點打起來的鬧劇,最後是以兩個人雙雙在班級門口罰站收尾的。

至於那三隻癩□□,已經被保潔弄死收走了,著實是把整個班級裏的女生都嚇的不輕。

不過……

“看起來你不怎麽害怕癩□□?”一起罰站的時候,聶斌在旁邊陰測測的笑著,衝著女孩兒問:“那你怕什麽?蟑螂,老鼠?還是蟲子?下次都試試。”

周衾麵無表情地聽著,都懶得給他一個眼神。

隻是無論臉上裝的怎樣淡然,細嫩的指尖卻還是不自覺的有些發抖,畢竟,哪個女孩子不怕蟑螂老鼠那種東西呢?

接下來的一整天,周衾都不怎麽敢離開座位。

她甚至焦慮症似的檢查自己的書包和抽屜,生怕裏麵忽然的蹦出什麽東西來。

就連丁時漾叫她去食堂吃飯,她都拒絕了。

“不想去食堂…要外賣吧。”周衾掏出手機:“我請你。”

丁時漾點了點頭,坐在她前麵的位置上。

“呦嗬,你還敢和她一起玩啊?”這時候路過兩個女同學,看著周衾,陰陽怪氣的話卻是對丁時漾說的:“你不怕她哪天在你鞋裏塞玻璃啊?膽子真大。”

“陳田靜。”丁時漾皺著眉:“你別瞎說!周衾不是那樣的人。”

“切,誰瞎說了。”陳田靜聳了聳肩,拉著旁邊的女生走人,嘴裏還嘟囔著:“你不怕死就繼續唄。”

班級裏人數寥寥,她們走後,詭異的更加寂靜了一些。

“吃什麽?”周衾就跟沒聽見似的,扒拉著外賣軟件上的店:“想吃麵還是飯啊?”

“……你都不生氣的麽?”丁時漾卻氣的幾乎有些吃不下去了,悶悶的:“他們都在那麽汙蔑你!”

周衾聽了,心裏忍不住的苦笑一下。

生氣?那是周赫明親手遞給別人的刀捅向她,她怎麽生氣?

不過有個人替她生氣,這種感覺還挺好的。

周衾看了看義憤填膺的丁時漾,更想請她吃飯了。

但被幾乎整個班級針對,並不是件容易捱過的去的事情。

接下來幾天,周衾幾乎天天早上來班級,都能看到自己桌麵被馬克筆畫的亂糟糟,上麵寫著‘賤人’兩個大字。

精神攻擊,隻要用本子遮上就可以當做沒看見,但顯然不止於此。

有著聶斌這個領頭人帶領施暴的情況下,不少同學‘有理有據’的團結起來,都能從中找到欺負別人的快感。

周衾開始不斷經曆在書桌裏發現奇奇怪怪各種惡心東西的過程,甚至交上去的作業都被撕破,她書包也不能隨身備著,而一旦去洗手間忘記拿了,回來時就會發現裏麵隨身帶著的衣服被剪刀剪得稀爛。

甚至是她的舞蹈鞋,也被報複性的插進去了玻璃,戳了好多個孔。

那黑黝黝的小洞,就好像暗示她,戳在她的皮膚上一樣。

當然,就連周衾上洗手間的時候都不能保證沒有‘危險’,雖然方瓊雨的跟班還不敢在學校裏光明正大的對她動手,但使手段把她鎖在廁所隔間裏是常有的事。

高三時刻,時間分秒都是金子,但周衾卻因為被堵在洗手間而頻繁遲到,很快就招致了不少老師的白眼和不滿。

這種現象也反映到了蘇紅那裏,她特意把女孩找到了辦公室問了問。

“老師,我之前遲到過麽?”周衾反客為主,問了回去:“會是我自己把自己鎖在廁所裏麽?”

一句話就把蘇紅堵住了,雖然她忙,但作為班主任,班級裏發生的事情多少是會知道的。

其中當然包括周衾一直承受的霸淩行為,沒錯,就是校園霸淩。

很常見,無處不在,但比較可悲的是,全班都默認針對一個人的時候,往往老師都是很難管的。

蘇紅不是沒找聶斌,方瓊雨等人談過,但前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打死不認,後者叫來就一個勁兒的哭,隻說自己是受害人,她真的有點沒法管。

“這一周,每天我都會丟東西,每天我新買的書本都會被人撕破,課桌裏都會出現髒東西。”周衾聲音冷冷靜靜的,闡述著:“走在路上,樓上的教室甚至會在我經過的時候向下潑水,被堵在廁所裏更是常有的事…但老師你不知道具體是誰,我也不知道,所以沒法管對吧?”

她率先把‘人民蠟燭’的借口都幫她找了,讓蘇紅啞口無言。

“那個,周衾……”蘇紅聲音都有些啞。

“老師,您知道長期被校園霸淩的人會敏感又偏激麽?要不然為什麽會有那麽多自殺的學生呢?”周衾笑了笑:“也許我該站在樓頂的天台,再打電話通知江鎮電視台的人搞一波大新聞,這才能引起學校的重視吧?”

蘇紅聽的一身冷汗,手指都不自覺的攥緊了。

她再一次百分百的確認,自己這個學生真的不簡單。

“放心,我不會的。”在蘇紅驚懼的瞳孔裏,周衾聲音淡淡:“我很惜命的。”

欺負她的人那麽多,她一個都沒有報複過,怎麽舍得去死?

但是強撐著的精神,也是會有些疲憊的。

周衾離開辦公室時輕輕歎了口氣,以龜速蹭回班級,這個時間正好是下課時間,她走進教室,一眼就看見了丁時漾趴在桌子上。

嗯?這人從來不在學校睡覺的,今天這是怎麽了?

周衾疑惑的蹙了下眉,走過去她旁邊,結果一低頭,就看見丁時漾正趴在桌上側著頭偷偷的哭,肩膀一顫一顫的。

周衾一下子就愣了,立刻扳過她的臉:“你怎麽了?”

“沒、沒怎麽。”丁時漾嚇了一跳,兩隻手胡亂的擦著自己的臉,聲音微啞。

“快說,就跟你能騙的了我似的。”周衾懟了她一下:“是不是也有人找你麻煩了?”

丁時漾不說話。

可沉默往往有的時候就代表回答了。

周衾火氣‘噌’的一下就向上竄——真逗,現在針對她一個人都不夠了,還得針對和她走得近的人。

女孩兒回頭掃了圈教室裏,下課大家都去洗手間了,沒什麽人。

“是不是聶斌?”她問丁時漾:“他欺負你了麽?”

“沒有…周衾,你別問了。”丁時漾搖了搖頭,聲音有些隱忍:“他們就是嚇唬嚇唬我,沒什麽。”

“聶斌那種人一向霸道慣了,他家有人在校方這邊,有背景的。”

有背景?嗬,她倒是想瞧瞧是什麽背景。

周衾強壓著火氣回了座位,腦子裏飛快盤旋著各種各樣古靈精怪的壞點子。

聶斌這回惹到她了,真的把她惹火了。

隻對付她一個人的話,怎麽都在周衾那根名曰‘理智’的尺度範圍以內,但他不該去惹她身邊的人,尤其是她還就丁時漾這麽一個要好的朋友,聶斌這叫作死。

周衾下午沒上課,以‘身體不適’要去醫院檢查為由請了假,蘇紅沒多為難,還真有點怕她因為是學校裏的這些事兒才身體不適,擔憂的問了好一會兒。

差點讓周衾沒話可編。

離開了學校,少女長長的舒了口氣。

周衾去了趟街上的電子城買了點東西,然後又找了家飯店吃了些飯才重新回到學校上晚自習。

因為接下來的時間,會很難有胃口吃飯,所以要先吃。

夏天的晚上有些悶熱,靠近窗戶的位置隱約能聽到窗外草叢裏的蠶鳴聲。

聒噪的,壓抑的。

周衾幾乎感覺自己是熬完這晚自習的兩小時的,放學鈴聲一想,她第一時間就站起來走到聶斌的桌前。

“操。”聶斌嚇了一跳,挑眉看著她:“你幹嘛?”

“談談,是我要問問你想幹嘛。”周衾嗤笑一聲:“學校後巷。”

她說完就走,並不擔心男生不跟上來,因為像是聶斌那種人,狂妄自大,心比天高,他一定會來。

果不其然,周衾在後巷裏抱著手臂等了一會兒,就聽到一陣球鞋踢踢踏踏的聲音。

聶斌來了,他甚至還不止一個人來的,還帶了兩三個男生幫他壯聲勢,甚至方瓊雨也跟著來了——大概都是想看看女生這主動邀約是要搞什麽名堂。

在他們一行人對麵的周衾就形單影隻的一個人,柔弱纖細,孤零零的。

但她毫無畏懼,看到聶斌,甚至還頗為諷刺的抬了抬嘴角。

“靠。”那嘲諷的意味十足,讓聶斌一下子就炸了:“你他媽笑什麽?!”

“我問你。”周衾走到他麵前:“你下午是不是找丁時漾麻煩了?”

“你找我就為了這事兒?哈,老子找她麻煩又怎麽了?”聶斌笑了聲,神色和強調裏帶著一股窮凶極盡的惡劣:“或者說那不叫找麻煩,就是告訴她千萬別遇人不淑,離你遠點……”

話沒說完,就被一聲清脆的巴掌聲打斷。

看著眼前聶斌的臉被重重的扇到了一邊,周衾揉了揉自己發疼的手掌,冷淡道:“你承認了就好。”

她把他叫出來,就是為了幹這件事的。

“操!你他媽敢打我?”聶斌回過神來就氣瘋了,他大手一揮,就重重的把少女單薄的身體推到了身後堅硬的牆麵上。

“你瘋了吧?真他媽不識好歹。”男生三步並作兩步向前,抬腿就踹了上去。

氣瘋了的人下手是不留情的,周衾柔弱的小身板怎麽可能抵得住這種暴力?腹部被重重的踹了一覺,校服拉鎖都被弄壞了,她裏麵穿著吊帶,露出一片白花花的皮膚。

少女痛的悶哼一聲,靠著牆的身子軟軟的滑了下來,微微低頭,小手捂著小腹。

“斌哥,斌哥!”身後連忙有人來攔住他,一疊聲的勸:“你瘋了是不?這是女生?你動腳幹嘛?”

他們雖然各種搞人,但畢竟還是高中生,也怕真把人打出個好歹。就連方瓊雨在聶斌動腳踹人了之後也驚訝的瞪大眼睛,惴惴不安的站在一邊。

“是這賤人先動的手吧?”聶斌心裏也沒底,但在一群兄弟麵前,他好歹麵上不能露怯。

冷笑一聲,他嘴硬道:“被踹死了也是活該,誰讓她先害同學還挑釁的?活該!”

說完不屑的掃了一眼蹲在牆根的周衾,男生雄赳赳氣昂昂的帶著人離開了:“走,吃宵夜去。”

巷子內重歸死一樣的寂靜。

等那人一行人走了許久,周衾才慢慢地抬起頭,她臉色有些蒼白,一雙琥珀色的瞳孔卻有些亮晶晶的慵懶。

抬頭,眸子看向這條巷子立柱路燈那裏的頂端。

靠著牆又緩了好一會兒,小腹的生疼消退了些,周衾才扶著牆站起來。

即便動作再慢,有牽扯的動作小腹還是疼,聶斌剛剛那一下子一點情麵都沒留,那一瞬間她感覺五髒六腑都快錯位了。

不過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畢竟她就是故意先動手,先挑釁他。

而且比起肚子疼,更尷尬的是校服衣服破掉了。

周衾怕熱又不愛脫外麵的衣服,所以裏麵穿著一件吊帶背心,有點暴露,她不由得緊緊攏住領子,小小的身體近乎是蜷縮在一起的。

走在路燈下,一個人孤雁般的影子被拉的長長的,顯得分外可憐。

但周衾其實不覺得自己可憐,她隻想趕緊走到大路上,好打個車回家。

得趕緊吃點藥,胃裏疼的越來越厲害了。

這條逼仄的暗巷走出去就是學校的後街,街上…有宋昀川的修車行來著。

漫無目的地想著,周衾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自行車鈴的‘叮鈴叮鈴’聲。

少女下意識的回頭看,可突如其來的迎麵一黑,不知道誰把一件衣服扔她臉上了。

有著淡淡汽油味,布料硬實又粗糙的一件衣服。

周衾嚇了一跳,立刻扯下來轉過身,隻看到一個騎著自行車的修長背影。

男生穿著白色的短袖,背部寬闊清瘦,微微彎腰的肩胛骨凸起,是周衾見過的熟悉。

宋昀川?想曹操曹操到。

不過他的車行就在這條街上,騎車路過也不意外了。

就是他扔給自己一件外套……是注意到她的校服壞了麽?

周衾微微失神,收回視線落在了手頭抓著的衣服上,是他們修車行的工裝,棕色的,背後印著一個大大的‘5’。

五號工裝,宋昀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