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別鬧!

冊後大典定於九月十八,整個皇宮都在為此事緊鑼密鼓的準備著。然而世間事往往福禍相依。

九月十五的深夜,當人們正酣睡沉沉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自城外而來,驚醒了守城的士兵。深秋夜寒如水,他搓了搓冰涼的手掌,大聲喝道:“來者何人?”

馬上的人揚了揚手中急報,急切吼道:“快開城門,我有八百裏加急塘報上奏,延誤軍機,罪不可恕!”許是一路急趕的緣故,那人喉嚨嘶啞,雖用盡力氣大聲吼叫,城門上的士兵卻仍然聽得不甚清楚,隻寥寥聽到“八百裏”“塘報”幾個字樣。

縱是如此,他也不敢掉以輕心,連忙跑下去打開城門,還不待他反應,隻覺一股疾風刮過,差點把他帶翻在地,罵罵咧咧的站穩,塵土飛揚間隻瞧見馬上之人後背上背著的三麵令旗,這是傳信官特有的標誌,他認得。心下不禁猜測,這般緊急軍件,難道大周朝又有戰事了?

再說那傳信官一路疾馳到宮門前下了馬,手舉急報一路狂奔,並高喊:“十萬火急,邊關急件——”

那嘶啞的嗓音像一把尖刀劃破了蒼茫夜色,驚得守夜宮人紛紛避讓。

容華披著單衣匆忙而出,接過急件一看,猛地揚手打翻了一旁的燭火,臉色黑沉如墨,有些咬牙切齒的問道:“從邊關到金陵八百裏快馬加鞭要多長時間?”

那個傳信士兵雖然又渴又餓,但還是打起精神答道:“十天。”

“十天?十天!”容華拿著急報走來走去,口中喃喃自語,忽然,他腳步一頓,道:“也就是說到今日,到此時為止,狄夷有可能已經不止占了兩座城池了是嗎?”

士兵很不情願點頭,但又不得不點頭,因為那極有可能就是事實。

容華見他點頭,不由大聲厲喝:“那些守城將領呢?朕養他們都是幹什麽用的,竟然由著那些敵寇不費吹灰之力就踏上我朝領土,掠殺我朝百姓!”

士兵的臉上漸漸浮起哀傷之色,低低道:“破城那日,許多人都以身殉職了。”

容華一噎,接著便是難過和屈辱,“是可忍孰不可忍!狄夷實在欺人太甚,真當我大周朝無人嗎?來人,傳符將軍極其一眾副將進宮議事!”

這一夜,注定不能平靜,整個皇城內外都籠罩在一種緊張氣氛中,馬蹄聲、兵器摩擦聲、來往腳步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支別有風味的樂曲。一些有識之士從睡夢中醒來,聽到外麵的動靜,心裏瞬間雪亮,紛紛歎氣,長達十年的太平盛世將要結束了。

黎民時分,校場上,符雲想一身銀白色盔甲,儒雅又不失威風。他沒有慷慨激昂的長篇論述,也沒有氣憤填膺的大聲斥責,隻淡淡問道:“你們準備好了嗎?”聲音不算洪亮,但卻字字清晰有力,聽在將士耳裏自有一番威儀。

“準備好了!準備好了……”眾將士高舉武器,齊聲答道。聲音震耳欲聾,久久不息。

上千支火把照得校場上空亮如白晝,那張張或年輕或成熟的臉龐上均寫著屬於軍人的堅定和視死如歸,符雲想掃視一周,才滿意的點點頭,開始傳達之前在昭陽殿眾將領和容華商議好的一些列事件。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這是千古不變的行軍方針,隻不過這次是由李副將率領五萬大軍同押運糧草的隊伍於今日開拔,而符雲想等其餘將領則於天子大婚後率一萬輕騎直赴邊關。

等到天將大亮時,忙碌一夜的皇城終於平靜下來,街道上的小販挑著貨物邊走邊吆喝著去趕早市,仿佛昨夜的調兵遣將都是一種錯覺,金陵依舊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九月十八,宜嫁娶、動土、開張,忌遠行、修繕。

一早,將軍府便人聲鼎沸,因為即將成為皇後的蘇顏紫於昨日回到府中,今日將從這裏出嫁。因此,一眾仆人和宮裏出來的宮女嬤嬤早早就忙開了。

銅鏡前,蘇顏紫黑發如瀑,肌膚賽雪,眉目如畫,一顰一笑皆是萬種風情,一身大紅喜服上繡著百鳥朝鳳圖,栩栩如生。梳妝台上的鳳冠乃黃金打造,中間是一隻翹首的鳳凰,而它的嘴裏則鑲嵌著一大顆珍珠,璀璨奪目,周圍還鑲著一圈小珍珠,下麵垂著長長的流蘇,看上去流光溢彩,精美絕倫。

宮裏的老嬤嬤在她額上輕輕地點下最後一筆,定睛一看,不由得癡了,那一抹美人痣紅得妖冶,隱隱有攝人心魄之效。半晌,她由衷讚道:“姑娘,老身這輩子畫過各種各樣的妝,見過的女子何止上千,但容貌能出你左右的暫無一人,你真的太美了,陛下好福氣啊!”

這樣的讚美蘇顏紫從小到大聽過不計其數,但許是今日太過特殊,竟讓她微微羞紅了臉。

符雲想進來時,看到的就是她這副不勝嬌羞的模樣,那鮮豔的紅刺的他眼底生痛,胸口似窒息了般難受著,突然間便有了想要流淚的衝動。深呼吸一下,方才進了屋,唇邊習慣性的掛上淺淺笑意,“顏紫,好了麽?”

那老嬤嬤朝符雲想福了福身,“將軍稍等!”

蘇顏紫在銅鏡中對他歉意的笑笑,符雲想搖搖頭,表示沒事。

許久,老嬤嬤把鳳冠往蘇顏紫頭上一戴,然後扶著她朝符雲想緩緩走來,符雲想接過她的手,以兄長的身份把她送上停在府外的從宮裏來的鑾駕。

從後院到府門的這段並不是很長,可符雲想卻覺得走了許久許久,每踏出一步都仿佛是踩在自己的心尖上,悶悶的疼著。終於,當他再次長長呼出一口氣時,府門已在眼前。看了看身邊的女子,他有短暫的愣怔,這就是要和容華相伴一生的人嗎?即便死後也能同穴?生平第一次,他恨起自己不是女兒身,不能明目張膽的陪在那人身邊。

府外長長的隊伍無不彰顯著皇室對這個即將成為皇後的女子的重視,那半副儀仗完全就是按照皇後的規格給的,可見其尊榮之高。

鑾駕旁早有資格較老的宮人候著,見他們出來,忙過去接替符雲想的位置。

“顏紫?”符雲想急急叫住她。

蘇顏紫回頭,靜等著他接下來的話。符雲想微低著頭,苦笑不已,說什麽呢,是好好照顧陛下,還是你要幸福?好像他自私的哪一句都不想說。最後,他故意作出惆悵的樣子道:“下次再見,我就要稱呼你娘娘了!”

許是被這無意中的話引起了幾分傷感,蘇顏紫突然回走幾步撲進了符雲想的懷裏,用略帶哽咽的聲音道:“你永遠都是顏紫的義兄!”語罷便匆匆上了鑾駕,再沒回頭。

符雲想看著皇宮的方向,似乎隔著這重重宮牆也能感受到裏麵的那份熱鬧與喜慶,可惜這些都與他無關。不知何時,吳伯來到他身旁,看著自家將軍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大惑不解,“將軍,你要的轎子和鑼鼓儀隊準備好了。”

“哦,等我一下,一會兒和我去接幾位夫人!”符雲想回過神來淡淡道。

吳伯呆呆地站在原地,半晌反應不過來,一張老臉皺得像苦瓜似的,將軍什麽意思?哪來的夫人啊?

皇宮裏,悠揚的禮樂聲不絕於耳,容華身著暗紅色吉服站在高台之上,一雙鳳眸中隱隱有著不耐之意。旁邊設有一張案桌,上麵放著祭祀用品,朝廷大臣站在高台之下的兩邊,這是大周朝每位皇帝大婚時必不可少的步驟,祭天地,祭祖宗,以求保佑大周朝國泰民安,風調雨順。

蘇顏紫被人攙著走上鋪著紅毯的玉階,眼眸透過鳳冠的流蘇瞧著那人身長玉立,這就是自己的夫君呐,一時間,心口充滿甜蜜。

待她走到容華身邊後,立即有人遞過一炷香,隨著主持儀式的禮部大臣一聲“祭祀開始”,宮廷專用的號角瞬間響起,厚重而帶著古老之意。祭過天地,再拜祖宗,然後由容華領著她到太後麵前,行禮跪拜。

這一幕是太後盼了許久才盼來的,自是極其開心。從身後的惜源手裏拿過金冊和後印,交給蘇顏紫,並鄭重囑咐道:“你現在貴為一國皇後,再不是從前的女兒家了,行事切記要戒驕戒躁,更不可與後宮其他女子爭風吃醋,協助陛下管理好後宮事宜方是正事,並主動承擔起為皇室開枝散葉的責任,知道嗎?”

想起後宮中的諸多女子,蘇顏紫便覺得堵得慌,但普通男人都有三妻四妾,更何況是一代君王?咽下喉間苦澀,伸出雙手接過象征著天下女子最高身份的金冊和後印,道:“顏紫謹記母後教誨!”

太後滿意的點點頭,方上前扶起她,臉上的顏色也柔和下來,“你現在是有身子的人了,可得小心點。”

蘇顏紫用餘光羞澀的瞥了眼身旁之人,然後聽話的點點頭。

容華此時根本就心不在焉,對她們的談話也不感興趣,一雙眸子不停地在高台下方的官員中來回掃視,許久,終不得不失望的收回目光,同時,也莫名地鬆了口氣。不在也好,他想。若是在,還真不知道自己能否堅持完成這場荒唐又難熬的儀式。

卻不知,這邊號角長鳴,那邊鑼鼓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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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今天睡過頭了,兩天才起來,所以,那啥……

虐文辦片段看來要明天才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