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千裏救援(上)

“峽穀?南麵?”符雲想一愣,隨即走到掛著的地圖前,手指順著一條彎彎扭扭的黑線劃過,看到黑線竟延伸至南蠻時,心裏驀地一沉,臉上卻已然平靜至極,隻聽他沉聲吩咐道:“立刻召集所有將軍到大廳議事。

“這條峽穀名叫死亡穀,長達千裏,常有珍禽猛獸出沒,穀內布滿瘴氣,因此人煙罕至。這次狄夷選了這條峽穀繞道至南蠻,想來是做好了各種應對的,更甚至他們早和南蠻勾結在一起了,若是這樣,從南蠻經楚地、越地,不出兩月便可直抵金陵,到時縱然各地大軍趕去救援,隻怕也回天乏術。這計策不可謂不高。最糟糕的的是如今陛下要禦駕親征,從我們收到消息時算起,朝廷的大軍估計已經出發了近十日,趕是趕不上了,而狄夷的人馬也行至上百裏,攔截更是來不及,你們有什麽好的建議?”

符雲想就自己所知道的情況作了詳細解說,大廳內一片沉默,眾人紛紛低著頭,似在思索。

良久,侯勇抬頭,看著符雲想有些遲疑道:“在這樣的境況下,隻有出現以下兩種可能,才會有反敗為勝的機會,一種是陛下在狄夷軍到達之前拿下南蠻,另一種是我們找一條捷徑,走到狄夷的前麵,攔截他們。”

“南蠻那地易守難攻,就算劉和文兵力不足,也能勉強支撐兩個月以上。”符雲想否決了第一種可能。

“那就隻剩第二種了,可從北疆到南蠻還有捷徑可循嗎?”出聲的是李副將。

符雲想盯著地圖沒有說話,半晌後,他指著峽穀旁的山脈道:“這山叫什麽?”

眾人搖頭,隨即便有人出去找了位北疆駐軍裏的老兵過來,得知那山叫麋鹿山,因為攀爬的石壁太過陡峭危險,能上去的隻有當地山民裏的寥寥幾人,不過山上植被豐茂,飛禽走獸較多,上去一次的收獲能夠山民半年的生計。

“若我們直接從麋鹿山走,翻山越嶺而過,能趕到狄夷軍隊的前麵嗎?”

此話一出,眾人震驚不已,直接從山林穿過自然會縮短許多路程,但相對的,會遇到什麽危險都不可知,但那擔心也隻是刹那的事,隨即在座的人臉上皆露出躍躍欲試之意。

十月底,容華率領金陵的三萬精兵和從楚地、越地抽調的兩萬兵馬踏上了南蠻的地界。

南蠻地處西南,境內多山地丘陵,植被茂盛,氣候宜人,但一到冬日,便會大霧彌漫,久久散不去。更重要的是山裏道路崎嶇難行,許多時候連馬都難通過。

這日,天氣難得的晴空萬裏,主將江固建議尋一處高地安寨紮營,整頓疲憊不堪的兵馬,順便派人查探一下離有“南蠻大門”之稱的禹城還有多遠,容華采納之。

此次親征,容華為避免太後的阻擾,從下令到出發總共用了不到一日的時間來準備,很是倉促,幸好朝中有方懷安幾位老臣,糧草問題和朝中的事宜倒不用他擔心。而軍中他用了曾跟隨過護國公符元平的老將江固掛帥,此人於計謀上或許稍有遜色,但勝在一個“穩”字上,他觀察細微,善於籌劃,一旦找準了敵人的弱點,必會一擊即中。這樣於穩中求勝,是在這種敵情不明的狀況下能做到萬無一失的最好方法之一。何況他還帶有一眾年輕將領及官員,這些人年輕有活力,鋒芒正盛,實該給他們一個大展拳腳的機會。

經過多方查探,營地選在一個山腳下,山背後是萬丈懸崖,山前麵五裏處便是禹城,左邊是一條小溪,右邊直通楚地,如此做到進可攻退可守。

休憩幾日後,將士們均已恢複體力,士氣正足。當下,容華召集眾人商量攻城一事,江固對此表示讚同,其他人也無異議。

第一日,大軍擺好陣勢,為鼓勵士氣,容華親自擂響戰鼓,江固上前叫陣,奈何禹城守將堅守不出,概不應戰,無果。

第二日,依舊如此。

第三日,眾人耐性已無,紛紛叫嚷強攻,容華到底年輕,於是下令傍晚進攻。江固心知不殺殺他們的銳氣,是不會罷休的,便沒有阻攔,同時保持沉默的還有謝允。

天色將黑時,大軍發起進攻,奈何禹城的守城士兵隻守不攻,每次大軍將要靠近時,便會被火箭、大石等逼回來,如此幾番,隻得收兵。

之後接連幾日,皆是如此。

容華也從最初的煩躁到後來的氣餒再到現在的平靜。這晚,他站在營地不遠處看著前方的禹城,隻見城牆上燈火點點,士兵交替巡邏,井然有序,不禁悵然道:“江將軍,你說這禹城難道就沒有辦法攻下嗎?”

“有!”江固答道,“禹城雖兩麵峭壁,固如金湯,但也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城內的用水皆靠城外的這條山溪,隻要我們牢牢守住出口,切斷他們的水源,少則十日多則二十日,定能不戰而勝。”

“這‘南蠻大門’果然名不虛傳,簡直就是上蒼專程賜下的屏障啊!”容華歎道。

隨即又想到,當初雲想是怎麽越過這道天然屏障降服南蠻的呢?下次見了他一定要問問。

這樣一等,轉眼便到了十一月中旬,根據近幾日的觀察,禹城的守城士兵在士氣上較之前明顯萎靡了不少,隱隱有了躁動之意。江固傳令下去,讓人加強戒備,小心他們突圍,尤其是晚上。

因此,連著幾夜,營地內都燈火通明,氣氛緊張。

出了營帳,外麵值夜的士兵來回走動,謝允有一瞬的茫然,不知道要往哪裏去。天上的明月被烏雲遮住,隻有稀稀疏疏的幾顆繁星灑著暗淡的光芒,莫名地,他眉心一跳,隱隱覺得似有事情要發生。望了望禹城的方向,隻見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到。收回目光,轉身走向容華的營帳。

他進來時,容華正在向江固請教曆史上著名的戰役,一人講得詳細,一人聽得認真,遠看去,就像一對普通的師生般和諧。

“陛下!”謝允行禮道。

“謝允啊,來,陪朕一起聽。”容華熱情的招呼道。

謝允上前坐下,卻有些心不在焉,江固似是看出來了,問道:“怎麽,有心事?”

“你們不覺得今晚有什麽不同嗎?”他蹙眉說出自己的感受。

容華和江固對看一眼,同時問:“什麽不同?”

謝允搖搖頭,“不知道,隻是有些不安。”

容華拍拍他的肩,“放心吧,沒事,你太緊張了,早點回去休息,睡一覺就好了。”

又談論了會,幾人才散去。

許是受謝允的影響,容華心底也隱隱有了些許不安,躺在榻上輾轉反側卻怎麽也睡不著,直到子時左右方才漸漸入眠。

可不到片刻,便被一陣兵器相撞的的聲音驚醒,他迅速翻身坐起,披了件外衣便匆匆出了營帳,隻見外麵一片混亂,亮如白晝的夜空下,刀槍聲,殺喊聲,亂作一團。

突然,他眼前一花,臉上似濺了什麽東西,還是溫熱的,抬手擦了擦,拿下一看,他不禁連連倒退,心內翻騰不已,惡心的直想嘔吐,那鮮紅的血液,黏黏糊糊的,還散發著濃濃的腥味。原來戰場就是這個樣子的,充滿鮮血和殺戮。

“陛下,您受傷了?”謝允看到他滿臉鮮血的站在一旁,驚得魂飛魄散,不由失聲叫道。

容華回過神來,看著他搖搖頭,“是別人的!”神情有些呆愣,隻一雙眸子顯得格外璀璨明亮。

不一會兒,江固提著染滿鮮血的刀走了過來,跪道:“臣安排不力,驚了聖駕,罪該萬死!”

容華用袖子抹幹淨臉上的血跡,上前扶起他,“朕沒事!現在怎麽樣了?”

“陛下放心,第一次的突圍已被打退,暫時安全了。”

“第一次?難道還有第二次嗎?”容華不解。

江固布滿皺紋的臉上滿是鎮定,在火光下熠熠生輝的眸子裏更是不見半分膽怯,身體站得筆直,顯得勝利在握,成竹在胸。

“陛下若是擔心,不如微臣派人送您到安全的地方,等戰事結束再回來?”

這話若在平時,定會惹得容華雷霆大怒,但此刻,他卻無暇去分辨江固的話語裏到底是真誠多還是譏誚多。因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雖極力鎮定,但內心早已惶恐。如果換成雲想,一定不會如自己這般沒用。他如是想到。

“你忙你的,不用管朕。”

江固看他一眼,臉上似有讚賞閃過,然後喚了幾個士兵過來保護容華,便一頭紮進了混戰中。

這一戰,持續到寅時才結束,留下滿地的斷肢殘骸,那一具具屍體的死相千奇百怪,卻無一例外都穿著戰甲。

容華一眼看過去,滿心悲涼。沒受傷的戰士們已經在清理戰場,四周又安靜下來,若不是親眼見到那一場激烈廝殺,真會以為是自己做了場夢。

隱隱約約的,又聽到了喊殺聲,容華搖搖頭,暗笑自己竟產生了幻覺。

“陛下,山後麵似有異動!”江固走過來皺眉稟道,眼中寫滿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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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麵還有一點,由於時間關係我先發上來,後麵的你們明日在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