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珍是在衛瑛的婚禮上再度見到吳冕的。

衛瑛,她的另一位好友。高中就跟自己老公談戀愛,期間兩人一起準備高考,考上同一所大學,又考上同一座城市的研究生,最後衛瑛去英國讀博,她男朋友在國內讀博。29歲衛瑛國外留學回來,終於跟自己的男朋友結了婚。

跨了十年的感情了,始終都是自己的初戀。

甄珍穿著粉色的裙子做衛瑛的伴娘。新郎按照禮俗來衛瑛家裏接人,甄珍跟另外三位伴娘守在門口。她暗自感慨那三位伴娘的勇猛,死摁著門不開,任新郎在那邊各種求。三位伴娘也不是要紅包,隻讓新郎把門縫塞過去的紙大聲朗誦一遍,內容全是以後寵著妻子的“合約”,新郎在門那邊大聲的讀,門外伴郎一陣一陣哄笑,門內的衛瑛羞紅著臉聽,伴娘們捂著嘴笑成一團。末了新郎還自由發揮了一句:我願意終生遵守合約!衛瑛我愛你一輩子!

伴娘就把門打開了。

門打開一瞬間,新郎抱著花衝進來,身後的伴郎蜂擁而至。甄珍一眼就看到了跟在伴郎身後的吳冕。

她滿臉的笑瞬間凝住了。

是的,甄珍一眼就認出了吳冕,就是在見到吳冕麵孔的一瞬間,她就認出他了。盡管她十幾年沒有見過他,但她還是一眼就找到並認出了吳冕。

吳冕一眼都沒看旁邊的伴娘。

自然也就沒看甄真。

衛瑛的老公進來就單膝跪地大聲喊老婆,吳冕跟其他三位伴郎跟在旁邊。但他明顯跟其他三位伴郎不大一樣。

他要不是站在一邊,別人可能覺得他才是那個新郎。

身姿挺拔的站在那,穿著最簡單的黑色西裝也備受矚目。看著衛瑛的老公大聲說“老婆跟我回家吧!”,他也跟著笑笑。

他的麵容輪廓線條流暢,鼻梁高挺,唇和眼角的收尾纖細華麗,尤其那雙丹鳳眼,標準得很罕見,這讓他無論何時都顯得情緒內斂,氣質凜冽,從前是,現在也是。

衛瑛終於點了頭,忍著一臉的笑看著自己的丈夫。她的丈夫如願以償的抱得美人歸,一行人轟轟烈烈的離開房間去婚宴的酒店。而甄珍還在看著吳冕發呆,她其實不隻是發呆,她甚至是失魂落魄,所以她沒有注意讓路,慌亂中被擁擠的人堆到了牆壁上。

吳冕扶住了她。

他伸手客氣的握了一下她的手臂,又禮貌的問了一句:“沒事吧。”

甄珍忍著小腿的疼痛,小聲的說了聲沒事。吳冕打量了她幾秒,隨即鬆了手。

甄珍就知道,吳冕認不出她。

她抱著一會要給衛瑛的捧花,低著頭說了聲謝謝,然後踩著高跟鞋轉出門,這時候人已經大多下樓了,剛才還熱鬧的房間突然就靜下來了。甄珍有點慌,她掉隊了,也不知道自己做那輛車。於是連忙往電梯裏趕,終於等到電梯上來,眼瞅著電梯門要關上,她從即將緊閉的門中看到吳冕走出來,掃了電梯一眼,然後轉到了樓梯下樓。

甄珍的手原本已經伸到了開門鍵,就這麽僵住了。

她出了電梯,發現吳冕一點都不比自己慢,正好也從樓梯口出來,低著頭在看手機,走路卻很快,步子很大,幾步出了門就往婚車第一輛走,那裏有人在對他招手。吳冕又快走幾步,開了車門坐到駕駛座上。

甄珍茫然的回頭看了看,因為穿了伴娘服,其中一位伴娘叫她,甄珍捧著捧花跑過去,坐到了衛瑛身邊。

衛瑛從甄珍手裏拿過捧花,察覺到甄珍情緒不對,問她怎麽了。甄珍笑了笑,不知道該不該說。

她還是說了,努力做出驚訝的樣子,問道:“那個伴郎裏,是不是有吳冕?”

衛瑛啊了一聲:“對,怎麽你們打過招呼了?”

“他不認識我。”甄珍笑了笑。

衛瑛驚訝:“你們不是同學過嗎?初中三年不是同班同學嗎?”

衛瑛是一個對往事記得特別清楚的人,手機裏能存著多年前她們的照片。她們從小學一年級就是同學,衛瑛連小學的很多小事都能記得。

所以甄珍很坦誠的笑了笑:“但是沒說過話,初中三年沒說過一句話。”

沒等衛瑛開口,她另一邊的伴娘都驚訝了,探頭湊熱鬧:“三年沒說過一句話?你們同學都不說話嗎?”

這真是一個靈魂拷問,甄珍想了想,抿唇:“就跟他沒說過。不知道為什麽。”

那位剛才還很勇猛的伴娘此刻呆萌的睜大了眼睛。

一時間大家都沒說話。還是衛瑛笑了笑,打破了三人之間的沉默,她跟另一位伴娘解釋:“我這位朋友很內向,尤其初中那會,特別內向。”

然後又跟甄珍說:“吳冕跟我老公是朋友,讀研那會就認識了,他倆一個學校,但不是一個院的。不過處的挺好,就叫來當伴郎了。”

甄珍做出一副認真聽的模樣,哦了一聲,然後問:“然後呢?”

衛瑛繼續說道:“然後,吳冕讀研的時候就出國交流了,後來又申請到國外讀博,也是今年剛回來。前不久剛通過司法考試,不過還沒聽說以後要做什麽。”

甄珍認真的聽,不光她,連另一位伴娘也聽得入神,那位伴娘在此刻插了一句:“不過不管做什麽應該都不會差。”

“那倒也是。”衛瑛笑了笑。

她沒說其他,因為她是個驕傲的人,從小也是天之驕女。但如果是甄珍,就會說,是,畢竟他一直都很優秀。

甄珍遙想自己初中那會,她不知道怎麽的被分到了一個遍地大神的班級。因為那一屆班主任的魅力,不少家長有意讓自己的孩子分到了這個班。吳冕也是其中之一。所有教師都說,從沒帶過這麽一個班,學生又聰明又能惹事。能拿全市第一的學生轉頭就能因為貪玩打乒乓球被提溜到門口罰站。用現在的話說,真是痛並快樂著。

學生時代是成績論英雄的時代,學習好的男孩子從來不缺追求者,吳冕自然就是。衛瑛也是那時的尖子生,從沒贏過他。吳冕那時的成績很有意思,底線高,上限也高,不一定回回拿第一,但年級最好成績的記錄都是他刷新的。他最後一次刷新自己的最好成績所有科目一共扣了九分,全市唯一的滿分作文,此後很多年都是學校裏的傳奇。

他就是那個貪玩打乒乓球被罰站的那個尖子生。

甄珍沉默著陷入回憶,她跟衛瑛很像,習慣回憶,而且很多很久以前的細節她都會記得很清楚。

但衛瑛的話打斷了她的回想。

“其實我一開始沒想讓他當伴郎,不過韓征說吳冕走出來了,非讓他來。沒想到吳冕還真的來了。”

甄珍困惑的嗯了一聲:“你說什麽?”

“你不知道?”衛瑛有點驚訝,但這並不打擊她說話,反正路也長,當做打發時間,“吳冕上大學以後,談了一個女朋友,一個班長一個團支書,兩人很般配。倆人還考到一個大學了。”

甄珍打斷了一下:“你見過?”

“我沒見過,韓征見過,說那女孩很漂亮,家庭也好還多才多藝,能力很強長袖善舞,反正兩人很般配,吳冕很寵那女孩,倆人一起規劃以後生活的城市,然後一起考了那裏的研究生,”說到這衛瑛挑了下眉,不是吃醋,是無語她家老公太實誠,“吳冕的所有朋友都知道這姑娘。倆人談了好多年,吳冕去德國留學的時候,倆人感情還特別好。”

聽到這,後麵的情節兩位伴娘都猜到了。

所以那位伴娘接話:“後來分了?”

“對,後來不知道怎麽回事,吳冕去德國第二年,他倆就分了。那會他們已經談了……”衛瑛算了一下,“談了八年了。”

時間真是不短。

甄珍在心裏默默說道,她無意識的看了一下遠方,盡管她什麽也看不到。

“據說,”衛瑛看了看前麵的司機,微微壓低了聲音,“據說是因為女孩的父母始終不同意他們,女孩後來的工作也很不錯,家裏也介紹了門當戶對的當地人。女孩跟吳冕提過一次想跟他結婚,但吳冕好像不知道情況,說想回國以後結婚,那女孩就跟他分手了。”

衛瑛說的很平淡,並沒有什麽探人秘密的興奮,雖然她的確在說著八卦的事。

那位伴娘聽得很入迷,不由得皺眉:“這也太兒戲了吧,七年戀情說分就分?”

“不是啦,後來吳冕回國去挽回,對方始終拒絕,還真的結了婚,吳冕這才死心的,”衛瑛想了想,“我猜應該是異地戀的時候就有問題了,不過沒想到這麽嚴重,真分了。”

甄珍始終沒有說話,她聽得很認真,而且是心無雜念的聽。

“而且聽說吳冕真的去挽回了好多次,但女孩鐵了心不答應,吳冕甚至說願意為了她留在這個城市,那個女孩還是不見他,所以吳冕沒在他跟女孩約定的城市留下來,學成以後就回來了,”說完衛瑛唏噓了一聲,“當年他們兩個人的朋友,沒有一個以為她們能分手。”

那位伴娘也唏噓:“七年感情,是挺難的。”

甄珍也跟著點頭,她可以對天發誓,她這時候的想法,跟這位伴娘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