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冕耐著性子等了甄珍兩天,這兩天裏,他沒發信息,沒去找她。

兩天後,吳冕耐不住了,躊躇了許久給甄珍發了條微信:“腳傷好一點沒有?藥管用嗎?”

意料之內的,甄珍沒回。

吳冕中午下班後立刻去找了甄珍。

意料之外的,明明是掐點來的,甄珍卻沒在家。這處居民區離甄珍學校不遠,以前兩人交往時甄珍每天中午都會回來。

學校改規定了?

吳冕於是沒問甄珍,晚上下班又過來,特意挑了甄珍剛下班回來的時候,結果敲了半天門還是沒人。吳冕心裏疑惑,非休假日,又不是什麽節日,甄珍沒道理不在這。

他思忖良久,給林雲沐打了一個電話。

兩人離婚一個多月,吳冕除了告訴自己父母,沒有和其他人說過這件事。他父母也受了他的請求,一直壓著這件事沒有對外宣布。吳冕這個請求一提出來,吳父就知道吳冕應該是沒想和甄珍離婚,所以囑咐了吳母這件事別對外聲張。

至於甄珍父母那邊,吳冕一直擔心甄珍應付不過來,倒不是說甄珍父母有多可怕,而是甄珍慫包又直接的性格,實在不像是能把離婚這事好好通知的。但甄珍父母至今沒有給他打過電話質問,吳冕猜甄珍應該是還沒有說。

吳冕把電話打給林雲沐,林雲沐應該是不知道他是誰,以為某位學生家長,客氣的說:“喂,你好。”

吳冕自報家門,林雲沐那邊立刻就沉默了。

吳冕給林雲沐打電話的原因很簡單,甄珍相比父母,很多話其實會更先告訴好友林雲沐。因為甄珍和她父母溝通不算很好,反而好友林雲沐更擅長傾聽開解她。林雲沐的反應就讓吳冕確定,甄珍離婚的消息可能沒告訴她父母,但肯定告訴了林雲沐。

吳冕放低了姿態,小心問林雲沐最近有沒有甄珍的消息。林雲沐在電話那邊停了許久,歎了口氣:“你們不是已經離婚了嗎?她不想見你啊。”

吳冕啞然,他難得也有這麽氣虛的時候,卻又無法反駁,隻好低聲說:“我沒想和她離婚。”

林雲沐沒說話,顯然是有困惑的,都離婚了你還說沒離?

吳冕覺得電話解釋不清,他一直守在甄珍房間門口,到現在甄珍也沒回來,一時心煩意亂,於是問林雲沐有時間能不能見個麵當麵解釋。

正好那天晚上林雲沐也沒課,邀了吳冕來自己家。林雲沐的老公早就接到了媳婦兒通知,備好菜在家等著。

林雲沐的老公叫陳洲,名字很文氣,實際是個身高一八特別壯實的北方大漢,穿任何衣服胳膊跟胸口都鼓鼓的,還剪了一個寸頭,總讓人覺得這人不好惹很凶。跟林雲沐站一起,林雲沐隻能到他胸口,手臂能有林雲沐大腿那麽粗。外形上兩人看起來不大般配,但實際上孩子都兩個了,感情好得羨煞旁人。

吳冕到的時候,林雲沐還沒回來,陳洲熱情的招待了他。之前吳冕就跟林雲沐一家見過麵,深知陳洲本人的反差,陳洲真的隻是外表唬人而已,其實本人性格溫和又灑脫不拘,重點大學出來的理工男,意外的很幽默搞笑,重點是真怕老婆,盡管他老婆林雲沐身高不到155,瘦得他一隻手就能把她提起來。

陳洲看出了吳冕心情不好,很能理解,不過還是在心裏歎息,吳冕和甄珍的事他從老婆嘴裏聽到一些,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嘛,陳洲自覺自己沒什麽評價的立場,不過兩人走到這一步,陳洲覺得也不是很意外。

他覺得,這倆人別看處了一年又結婚一年,其實都不是很了解對方。

林雲沐回來時,手裏提著大包小包。開門聲響起來時陳洲就站起來去接她了。林雲沐進門,自然而然的就把手裏的東西連包都遞給陳洲,陳洲掂著手裏的袋子埋怨她這麽沉怎麽不打個電話讓他下去接。林雲沐一邊換鞋子一邊說就三層樓自己提著就慢慢上來了。陳洲拿空著的手伸過去讓林雲沐扶著,求生欲極低的吐槽自己老婆,說你這小個兒不叫我去接,這是自己扛上來的?

陳洲這話一說完,林雲沐拿自己還沒換鞋的腳踢了他一下。說你能不能在外人麵前正經點兒,給我點麵子行不行。

吳冕已經在客廳看他倆看了半天了。

陳洲哈哈笑著,提著袋子進了廚房,說著吳冕老弟又不是外刃,又開始忙活了。吳冕聽到他的話,莫名不安的撚了一下指尖,這麽不見外的話他是喜歡的,但又覺得自己受之有愧。

林雲沐呼呼的喘氣,不搭理陳洲的話,確實提著東西上來消耗了她一些體力。看到吳冕,林雲沐客氣的笑了笑,吳冕對兩人的盡心招待很是愧疚,對林雲沐說真不用這麽破費。林雲沐笑了笑,說沒事。

她知道吳冕現在應該挺著急知道甄珍的消息,但她偏不說。她和吳冕說不拿你當外人,你等會哈。吳冕就答應著。然後林雲沐去廚房找陳洲,吳冕依稀聽到林雲沐問陳洲,他家大寶怎麽樣了,二寶怎麽樣了。陳洲說在他奶奶家住的很好,今晚就在那住吧。

然後陳洲就出來了,肯定是林雲沐讓他出來陪吳冕。

吳冕看著陳洲,露出微笑:“說實話,我今天真是被你和你老婆秀到了。”

從林雲沐進門,陳洲去接她的時候,吳冕就靜靜的看著,靜靜的羨慕。

這兩個人,不知不覺的給他看了一場人間煙火的世俗愛情。

婚姻裏兩個人自然而然形成的默契和關心,以及你來我往的打鬧。來客時夫妻兩人的配合和一致,這些夫妻兩人都已經覺得理所應當的小細節和共同的習慣,並不熱烈,卻彈無虛發的擊中了吳冕。

他甚至想象了一下他和甄珍會怎樣,想象中的畫麵讓他向往又難受。甄珍從來不會祥裝發怒的和他鬧。林雲沐也是一個嚴肅正經的人,卻能在自己丈夫麵前這麽放鬆活潑,吳冕想甄珍為什麽從不對他這樣做?是她覺得他們夫妻之間還有距離嗎?

陳洲一愣,說了聲:“嗨!”

他一邊給吳冕倒茶一邊說:“愁的事兒也多哦!孩子念書上學,孩子在家跟媳婦兒都沒獨處空間,愁的事兒可多咯!”

雖然這麽說,陳洲臉上卻看不出憂愁,一臉的笑。吳冕覺得他在拉仇恨。

陳洲看了看廚房忙碌的媳婦兒,突然湊近吳冕:“你也別著急問。我老婆不急著告訴你,就說明甄珍現在安全。但你倆離婚,她肯定不向著你……肯定得磨你一會。”

應該的。吳冕點頭。林雲沐就算不會全然知道他和甄珍的事兒,但至少會知道蘇知願,前女友回來這樣的戲碼,放誰心裏都是他的錯,本也是他的錯。

其實林雲沐沒那麽多花花手段。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甄珍和林雲沐在某些方麵是有共同點的,都是正直簡單的人。不一樣的是,林雲沐更通透理智,甄珍就很情緒化,也更單純。

林雲沐其實沒什麽好跟吳冕聊的,他倆不怎麽熟。所以席間抻了一會就說了,不過說得很籠統。

林雲沐告訴吳冕,甄珍去支教了。

她這一句話就把吳冕說懵了。

吳冕頓了幾秒,不敢相信:“前兩天我還見到她了,還帶她去醫院……”

“對,就是今天上午走的,”林雲沐點頭,很淡定,“走的時候給我發了條信息。”

說完林雲沐調出手機記錄給吳冕看。上麵甄珍在早上七點發了條信息給林雲沐:小沐沐,我要走啦!附贈一個跳舞的小企鵝。林雲沐在下麵回了一條一路順風,又囑咐她記得吃暈車藥。又過了大概一小時,甄珍又給她發了條信息:我要起飛了!林雲沐回了一個笑臉。

吳冕看著那條信息沉默。

不管是甄珍發信息的行為還是那句話,都刺痛了吳冕。

甄珍給林雲沐發信息,卻不肯回他一句話。

他知道林雲沐是女的,是好朋友,但他心裏還是不是滋味了。

更讓他難受的是甄珍發信息的語氣,儼然是個活潑依賴的小女孩。他倆在一起,甄珍從來不是這麽生動的語氣。

吳冕很受傷,垂頭默默把手機推給林雲沐。

“上個月,學校裏出了支教名額,甄珍就報了,去新疆。”

“上個月?”

“嗯,上個月月初吧。”

吳冕算了一下,心裏一跳,那會他倆還沒離婚,但是已經關係很僵了,甄珍已經不願意跟他說話。

這一個多月裏,甄珍竟然從未跟他提起過去支教的事兒……

陳洲擔憂的看著吳冕,又看看老婆。出於男人的直覺,陳洲覺得吳冕此刻應該很受打擊,吳冕已經完全不說話了,也不動,就是怔怔,目光也很散。平時那麽體麵心有城府的一個人,看起來任何事都胸有成竹的一個人,現在在他家餐廳一動不動的發怔。陳洲怕把吳冕打擊過了。

陳洲看看老婆,請求指示,林雲沐不以為意,多大點事兒啊,就算受打擊也是吳冕自己作的,賴不了別人。

吳冕很久才找回聲音,再看林雲沐時他眼神就是請求了,他問林雲沐,甄珍支教多久,林雲沐說三年。

甄珍選了這次支教時間裏最長的那一個。

吳冕再度被震到說不出話。

陳洲都忍不住歎息了,覺得甄珍也是豁得出去,撇家舍業的從中國最東邊去最西邊。當然,她離了婚也沒有自己的小家,看得出來,應該確實是在這次婚姻裏傷透了。

吳冕靜了好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又問:“那她父母呢?她這樣走,她父母知道嗎?”

林雲沐接下來的話讓吳冕心重重沉了下去。

林雲沐說,說了,甄珍把離婚和支教的事兒全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