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亡陰雲
回到都市，沈奕看到衛弛柏他們已經在不遠處等著了。
在荒原勇士的身邊，還站著幾個麵目陌生的冒險者，正在與衛弛柏竊竊私語著什麽。
衛弛柏麵色凝重。
看到沈奕出來，衛弛柏臉上明顯鬆了口氣，他並不過來與沈奕說話，隻是遠遠地對著沈奕做了個口型，沈奕看出那是在問他情況怎樣，他笑著點點頭作答複，衛弛柏會意，對著他做了個豎大拇指的姿勢，然後又做了個口型，沈奕看出那是晚上平台見。
沈奕知道他這刻隻怕是剛得到死亡競賽的消息，正心中震撼，無暇和他說話。
離開的時候，沈奕注意到那幾個一直在等衛弛柏的人，竟然對著自己向旁邊讓開，同時半傾身體，微鞠一躬。
那是冒險者麵對強者時特有的禮儀。
沈奕微微愕了下，終究是點了點頭便即離開。
走出回歸區，沈奕將趙靈兒放了出來。
這是趙靈兒第一次看到“仙界”，看著遠處那鱗次櫛比的大樓，還有來來往往的行人，趙靈兒也不由瞪大了眼睛：“這裏便是仙界？”
“這裏是血腥都市，是冒險者生存的世界，具體的你慢慢再了解吧。”
“那我們的世界？”
“已經保住了。”沈奕回答。他沒有說保住這世界經曆了怎樣的凶險，更沒有說有那麽一刻，仙劍世界已進入了毀滅的邊緣——他的確不是在空言詐唬，沒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勇氣，沒有死守承諾與情感的務實主義，他也走不到現在這一步。
當然，這一切，趙靈兒就統統不需要知道了。
聽到沈奕的說法，趙靈兒大喜，再抑製不住地投入到沈奕懷中。
由於是回歸時刻，正是冒險者集中時間，這古裝麗人的出現，到是引來不少圍觀
冒險者的觀望，一些好色之徒更是吹起了輕佻的口哨。
有人正想說什麽下流話，卻聽到沈奕突然哼了一聲，待看清沈奕的麵容後，不少人同時臉色微變，變得緘默不言。
更有人認出這古裝麗人，發出低聲的驚呼：“趙靈兒，那是趙靈兒！真見鬼，斷刃隊把趙靈兒都帶出來了。”
“這下好了，一個威震天，一個趙靈兒，光是召喚人物，斷刃隊都能橫掃了。”
“那又怎麽樣？不還是讓煉獄教派得到了通天橋。”
“後麵的日子要熱鬧了，大家這段時間就別去荒野了，免得做了冤死鬼。”
眾語紛紛。
溫柔輕笑起來：“傳得還真快，看來煉獄教派在造勢方麵已經下足功夫了。”
金剛哼了一聲：“他們這是在趕鴨子上架。”
沈奕則淡淡接口：“這說明他們已經有了足夠的自信。看來在改造之後，通天橋能夠傳送的人數，隻怕會比我們預計得還多，沒準連將軍都會出現。”
洪浪晃晃腦袋：“又不是沒殺過將軍。”
周宜羽用肩膀撞撞他：“至少沒殺過成隊的將軍，而且那次對將軍，也是有要塞巨人才贏的，任務世界可帶不進要塞，凡事還是悠著點好。”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討論的皆是怎麽殺人的事，本已是習慣中事，卻忽略了趙靈兒的感受。
這是趙靈兒第一次進入天界，雖早知天界殘酷，卻沒想到殺機無處不在，哪怕是隨便走走路說說話，討論的都是怎麽打倒敵人，殺死敵人。
血腥與殺戮在這裏已成了家常便飯，隨意提起，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有不自在的感覺，她的小臉卻已變得煞白。
她不怕戰鬥，卻不代表就喜歡在一個每日裏隻知道思考如何殺死敵人和保存自己的世界裏生活。
沒人會喜歡。
沈奕看出趙靈兒的不適，於是對大家道：“你們先回去吧，我陪靈兒走走，幫她熟悉一下這裏，另外讓機器管家給她準備一個房間。”
由於這趟任務，大家沒有收獲多少點數，因此也沒什麽逛市場的必要，大家便直接回去。
在古代世界生活了三個月，連個熱水澡都洗不到，大家都想早點回到自己安樂的小窩，好好享受一下人生。
沈奕則挽著趙靈兒的胳膊，帶著她在都市四處閑逛。
這一次，他不再有任何隱瞞，將有關血腥都市的一切，包括自己的來曆等等都告訴了趙靈兒。
這是一個龐大的故事，也是一個複雜的故事，盡管沈奕擇其要而言，依然講述了好長時間，講到日漸黃昏，夜色降臨。沈奕便幹脆帶著趙靈兒去了一處酒吧。
在那片燈紅酒綠歌聲嫋嫋的世界裏，趙靈兒坐在一張小吧台前，斜靠在沈奕的懷中，聽他將過去的故事。
“這麽說，我並不是一個真正的生命，而是來自人類的想象，並由這片空間的能量根據想象所創造出來的？我的人生，也隻是從你們到來之後，才真正開始？”趙靈兒的聲音很平靜，看不出一絲情緒波動，但是沈奕能感受到那平靜中隱藏著的微微顫抖。
他輕撫趙靈兒的長發，用溫柔的語調道：“試管嬰兒也是人，能量創造也是人！人以怎樣的方式來到世界，從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以怎樣的方式生存。你有自己的身體，有自己的靈魂，有自己的思想，會哭，會痛，會跑，會跳，會悲傷會流淚會高興會憤怒，那你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可我卻因你而存在，離開你我便無法生存。”
“孩子也因父母而存在，這沒什麽區別。”
“可孩子至少還有長大的一天，我呢？”
沈奕沉默了。
有些事，終究不是安慰就能解決的。
好在趙靈兒卻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埋首沈奕懷中，用略帶撒嬌的口氣道：“不用安慰我，靈兒也從未想過離開你。不管怎樣，靈兒生生世世都是你的人。因你而生，因你而死……這樣很好。”
這樣很好！
簡單幾個字，卻說得沈奕一陣心潮澎湃。
帶著趙靈兒大致熟悉了血腥都市後，沈奕帶趙靈兒回別墅。
趙靈兒就象是從古代穿越到現代都市的姑娘，對這裏的一切都感到稀罕無比。
當看到熱水就那樣從一根鐵管裏源源不斷地流出時，趙靈兒的驚奇簡直沸騰到了頂點。
沈奕看著趙靈兒那震驚時的絕美麵容，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意。
盡管血腥都市殘酷冷血，但如果僅從享受來看，血腥都市到也的確算得上是仙界，而且其奢華程度遠超趙靈兒的想象與認知。就象是農民們無法想象皇帝生活，總以為皇帝必然是用金扁擔的，那真正的奢侈，根本無法理解。
趙靈兒對血腥都市，其實也是如此，以至於她已完全被這世界的生活方式震撼住了。
沈奕從這方麵入手，總算稍稍改變了趙靈兒一些對血腥都市的印象。
這是一種必須工作，趙靈兒到底不是威震天，如果她抵觸這個世界，不能保持積極樂觀的心態，她的發展就會受到無形製約，甚至與沈奕的關係也會漸漸變化。
他說：“好好洗個澡吧，我已經讓機器管家給你準備了衣服，我去辦點事，有什麽問題你都可以找管家，別擔心，它不是人，不用怕它偷看你。”
“那它一定不是墨家出品。”趙靈兒突然說了句俏皮話，出品這兩個字，還是她在酒吧現學的。
沈奕微微愕了愕，然後仰天哈哈大笑著離開。
來到交易平台，沈奕看到隻有溫柔在等他。
溫柔說：“其他人都去睡覺了，趙靈兒怎麽樣？”
“正在洗澡，我帶她全麵了解了一下這城市，希望這能改變一些她的固有看法。”
“沒去偷窺？”
“別把我看得那麽低級，我和靈兒是清白的。”
“可早晚有一天會不清白，對嗎？”
“……”沈奕覺得還是立刻換個話題比較好：“東西處理的怎麽樣了？”
這趟仙劍任務，斷刃隊的收獲主要以質量為主，數量反而不是很多。溫柔他們在回來後就把能處理的東西都處理了一下，其中大部分根本沒人要，隻能賣商店，一共隻賣了三萬點。至於獲得的獎勵點數，周宜羽還因為沒滿五萬四千點被扣掉一半，其他人也隻是堪堪過關，再加衛弛柏給他們的六萬，總計血腥點隻有三十八萬。
這對一個四難度的冒險者隊伍來說，實在是少得可憐。
好在他們上一趟的荒野收益頗豐，還留了些底子，但是去除購買防抹殺道具和消耗品補充，基本也就不剩什麽了。
換句話說，這趟回來，他們連強化資格都幾乎沒有。
這對斷刃隊來說是不可想象的。
盡管沈奕目前的實力，因為天魔蠱，鏡像分身，無所不在以及趙靈兒的關係已經變得異常恐怖，比起五難度將軍也不遜色，不過其他人可還沒達到突破難度階層的地步，充其量就是在本難度“比較牛/逼”，離“最牛/逼”都差了一截。
接下來的任務，將會是一場死亡率最高的四難度全區精英大決戰，如果隊友實力提升不夠，無疑是相當危險的。
“去趟荒野就都有了。”沈奕並不在意。凶險的荒野如今在他們眼中，早已成了自家的後花園，沒有錢了就去那裏轉上一圈。如果運氣好，搞到假日令，打上一個半月，就算沒有老加圖驅逐萬獸時賺的那麽爽，一百萬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這次怕是沒那麽好運了。”溫柔回答：“衛弛柏剛剛找過你，正好你不在。他告訴我，死亡競賽很可能要不了幾天就會開始，我們將沒有足夠的時間去狩獵。”
“你說什麽？”沈奕一楞。
“煉獄教派的步伐很急。他們知道我們在荒野有要塞巨人，甚至向最高議會提出抗議，認為要塞巨人與惡靈騎士血統合體帶來的強大實力破壞了實力平衡原則，好在議會駁回了抗議。他們認為以要塞巨人與惡靈巨人的投資，四分鍾無敵是完全可以接受的。於是煉獄教派就決定提前發動死亡競賽，這樣我們就很難在荒野上大撈好處了。所以死亡競賽最晚會在約半個月後發動，他們的時間段卡得非常好，如果我們進入荒野，會因為時間不足而導致浪費機會。如果我們不進入，就會失去一次增長實力的機會。由於仙劍世界是公認的點數缺乏的世界，這樣一來，他們對我們的實力就會了解得比較清楚，我們也不能有什麽新的底牌去對付他們。最後他們還派了人去獨立島去對我們的要塞下手。”
“對要塞下手？這怎麽可能？”
沈奕在鋼鐵要塞留下了大量終結者，依仗鋼鐵要塞的防禦能力，守上一天是沒什麽問題的。如果冒險者要進攻要塞，必然會付出巨大代價，而等斷刃隊從任務世界出來，還來得及回援。如果碰上無法力敵的強手，沈奕還有後招。
就是能量傳送陣。
沈奕把傳送陣放在了秘密山穀，一旦要塞出現問題，就會向秘密山穀報警，由留守在那裏的目前一台目前最高級的TX終結者來啟動傳送陣，確保要塞無憂。
現在沈奕卻沒有收到任何這方麵警告。
溫柔苦笑回答：“他們不是進攻要塞，而是強化要塞。”
“強化要塞？”
“對！”溫柔臉上的苦笑越發濃厚：“他們知道拿下要塞很難，所以幹脆用了一個最簡單的方法來解決問題……他們對要塞使用了黃金龍心髒血液。”
“三頭黃金龍？”
“對。”
“有什麽作用？”
“唯一的作用就是產生皇者氣息，讓所有低級生命感到恐懼。”
沈奕先是一楞，隨即明白過來：“媽的！”
要塞巨人是斷刃隊橫掃荒野的憑依。
與老加圖的一戰，給了斷刃隊一個靈感，就是運用種種辦法吸引足夠的凶獸前來，然後利用要塞巨人變身，將其一舉消滅，短短四分鍾的收益，可能比得上別人在荒野廝殺一年。
因此對斷刃隊來說，殺死目標不是問題，如何能象老加圖那樣引來大批的凶獸才是問題，為此他們也製定了諸多方案，就等著下次進入荒野時使用。
然而三頭黃金龍血液卻徹底破壞了這一切。
被灑上了三頭黃金龍血液的要塞巨人，那皇者威嚴足已嚇跑絕大部分中低級凶獸。偶爾有一些高級凶獸或許不會畏懼逃跑，卻也會加強警惕，使得殺戮變得不再容易。
這就好比在陷阱上麵明擺了一顆地雷，使得任何人都不會輕易踩上去。
一個簡單，卻有效的做法，比直接破壞要塞巨人要省時省力省成本的多。
當然，要塞巨人依然可以使用，可以主動追殺，但是四分鍾時間能夠帶來的收益已不值一提。
沈奕也沒想到對方會用上這一手，直接滅了他們橫掃荒野的心，象上次那樣一舉收獲數百萬收益的事，基本是不可能再現了。
“能不能把那玩意去掉？”
“很麻煩。由於是強化而非攻擊，自動防禦係統隻保持了最低級的火力，使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對要塞各處使用血液，終結者更沒有意識到轉移。要去掉那些血液的氣味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可能需要很長時間，有那功夫我們都進五難度了。”
沈奕倒吸了一口氣。
要塗滿那麽大麵積的要塞，需要的隻怕不止一隻黃金龍，再加上其他大量的威懾類藥劑才能做到，花費的本錢到也不算小。
煉獄教派為了對付斷刃隊，也當真舍得下本錢。
他麵色陰沉：“衛弛柏還說了什麽？”
“煉獄教派調動了數百名冒險者，打算對荒野進行一次橫掃。如果三大組織不接受死亡競賽，那麽接下來就將由煉獄教派發起一場全麵戰爭。最高議會已經給三大組織下了最後通牒，要麽立刻停戰，要麽接受死亡競賽。而煉獄教派的停戰要求是把過去一個月內對煉獄教派成員動手的所有冒險者都交出來，同時三組織首腦必須向煉獄教派道歉，從此看到煉獄成員繞道走……你知道他們不可能答應這些條件的。衛弛柏說，死亡競賽已經成為板上釘釘的事，而他很有可能會參加，他希望你能加入喋血軍團，代表北區參戰。他說，如果你肯參戰，那麽就算煉獄教派有通天橋，也未必就一定贏。喋血軍團，也有屬於自己的底牌，而有了你，他們的贏麵就更大。”
沈奕微愕然：“他還真看得起我。”
“看得起你的不止是他。”溫柔又道：“另外還有幾個人也來找過你。猜猜是誰？”
“孫瑩和伽利略？”
溫柔笑了：“他們是其中之二，另外還有屠倩倩和孤傲，他們和孫瑩一起，都是代表龍盟來邀請你加入的，說的話也和衛弛柏差不多。果然沒點底氣，也不會就這麽應下來。”
“這麽說，荒原勇士已經散了嗎？”沈奕歎息一聲。
曾經的戰友，轉眼之間已變得各自為戰，沈奕不知道在這場競賽中，他還會看到荒原勇士多少人的身影。如果屠倩倩對上了伽利略，又會如何？
恍惚間，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血色殺意，正撲麵而來，將他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