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奢家遺產
如千年老山參、極品靈芝之類的藥物，雖然珍稀無比，卻並不能真的起死回生。南荒巫祖這麽嚴重的傷勢，就算是服用太上老君的金丹也救不回來了，就算是林飛把那株珍貴的龍血靈芝貢獻出來了，也早已於事無補，最多隻能吊住南荒巫祖的最後一口氣，讓她多活一會兒而已。
這株龍血靈芝，是林飛非常看重的藥材，原本打算帶回燕城煉製成為丹藥，雖然有些舍不得，但此情此景之下，實在不好藏著掖著，隻好故作豪爽之態將龍血靈芝取出來遞到溫珠兒的手中。
奢人少女溫珠兒將整株龍血靈芝撕扯成為碎片，放進口中咀嚼成黑乎乎的藥糊，取過隨身攜帶的藥酒將靈芝糊糊給南荒巫祖灌了下去。
這龍血靈芝藥力驚人，在這種情況之下雖已不可能起到什麽治療效果，卻吊住了南荒巫祖的一口氣。
一眾奢人七手八腳的將南荒巫祖抬起來，玩兒了命的往祠堂方向狂奔。
奢人從不崇佛信道，也沒有天堂地獄的概念。南荒巫祖是山鬼是人世間的唯一代言人，按照傳統，她必須在臨死之前將這個身份傳承下去。
六定城本來必遭血洗，正是因為南荒巫祖的自我犧牲，才換來了平安度過劫難的機會。一時間，無論是奢人還是中原人，全都對這奢人老婦尊崇倍至，跟隨在他們身後來到奢族祠堂。
祠堂裏煙火繚繞，那尊黑木雕琢而成的山鬼塑像雖然有些猙獰可怖，卻是奢家人信奉了千萬年的唯一真神。
將南荒巫祖放在山鬼雕像之下，祠堂裏所有的奢人全都圍繞身旁，吟唱著古老而又悠長的歌謠，似乎是在祈禱什麽……
不知是山鬼真的顯靈了，還是那株龍血靈芝的驚人藥力，南荒巫祖雖滿身是血，精神卻比剛才明顯旺盛了很多，臉上也浮現出一抹潮紅之色。
當溫珠兒取來一個大大的黑陶藥罐之時，南荒巫祖卻艱難的搖了搖頭，伸出滿是血汙的雙手撫摸著那尊形容醜陋樣貌凶頑的山鬼雕像。
林飛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尊雕塑了，因為不是奢家人，所以也沒有任何敬畏之心，隻是覺得這就是一尊代表著
尊敬和崇拜的塑像而已，就好像中原人士供奉在佛龕裏的佛像一樣，僅僅隻是一種精神寄托，卻沒有什麽實質的意義。
這一次距離很近，所以看的更加清楚，這尊山鬼雕像完全就是一截木樁。
這段木樁的自然形態和山鬼酷似，僅僅隻是稍加雕琢而已。木樁之上，隱隱約約有幾處焦黑的痕跡，那絕對不是因為曾經被烈火焚燒過，而是曾經遭受雷擊。
雕琢成為山鬼形象的木樁靜靜的矗立在祠堂正中，雖然外表看不出什麽奇特之處，卻有種穩固如山的氣勢，仿佛有萬千深邃的力量蘊含其中。
因為她的反複撫摸，這尊黑木雕像之上留下了一個又一個血色的巴掌印。
南荒巫祖撫摸著這尊雕塑，目光異常柔和，就好像青春少女在撫摸著意中人的臉龐，臉上浮現出一抹溫馨寧靜的神態，用一種自言自語的語氣低聲呢喃著：“群山之靈的山鬼啊，我要投入到你的懷抱了。我已把一生所有的時光都獻給了山鬼，獻給了奢家子孫，因為我深信在山鬼的庇護之下，奢人必定會安樂祥和……我知道山鬼一定已經知道了我的心思……”
就好像真的聽懂了她的話語一樣，這尊黑木雕像竟然動了起來。
不是那種劇烈的震動，而是微微顫抖，發出一陣陣低沉的嗡嗡聲。這個奇異的聲響如同微風吹過密林之時草木蕭蕭的低語之聲，其中還夾雜著虎嘯猿啼蟲鳴鳥叫的聲音，充滿了生命所特有的那種悸動。
就好像得到了某種神聖的保證一般，南荒巫祖的臉上露出前所未有的欣慰之色，轉過頭看著眾人，就好像是慈祥的長輩看著一群剛剛長大的孩子，目光之中全都是慈祥和希冀之色：“山鬼聽到了，群山也聽到了，萬物生靈都聽到了我的聲音……”
“我死之後，將我葬於山間，任憑鳥獸啄食……”
中原人士最講究的是墳塚陵墓，奢人卻不講究這些。按照奢家傳統，人死之後就會死者的屍體放置在群山之中，任憑鳥啄獸啃而不加收斂，以表示回歸自然之意。
在林飛看來，這簡直無法理解，甚至可以當做是對死者的一種莫大褻瀆，但奢家人卻不這麽認為。
南荒巫祖的目光變得迷離起來，輕撫著山鬼雕像輕聲說道：“群山之靈啊，我要來了。雖然我會象深秋是草木一樣腐朽，但山鬼永恒不滅，會永遠永遠庇佑所有的奢人……”
隨著她的這句話，包括林飛在內的所有人，全都聽到了一個異常輕微卻又宏大無邊的轟鳴，就好像有一頭沉睡中的巨獸正在蘇醒。
這個奇怪的聲音維持了足足有五六個呼吸的時間之後，就漸漸的低沉了下去，仿佛一聲輕微而又悠長的歎息。
南荒巫祖的雙手終於離開了那尊雕像，一團如同陶器般深邃黝黑的氣息出現在她的掌心。
這團古怪的黑氣緩緩流動，如同黑色的水銀，又好像是肥沃的泥土。林飛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覺到一股萬分沉厚的氣息正在凝聚濃縮，似乎隻要隨便把一粒種子丟在上麵，馬上就可以生根發芽茁壯成長。
“這是群山之靈，是山鬼的恩賜。”就好像是捧著十世單傳的嬰兒一般，南荒巫祖將這團如同黑氣般的氣息交給了那個奢人少女：“溫珠兒，這是我留給你的，以後你就是山鬼的代言人，你就是奢家的頭人……”
奢人少女溫珠兒早已淚流滿麵，神態卻無比的凝重肅穆，用顫抖的雙手接過那團黑色的氣息。
在那團氣息接觸到奢人少女手掌的瞬間，立刻滲入她的肌膚……
“以後就看你們的了，我會和山鬼一起和你們同在。”龍血靈芝吊住的那一口氣正在退去，奢人老婦的臉色已經漸漸轉為灰白，她的眼睛睜的很大，麵帶微笑的看著林飛：“這個孩子是個好人，他是我們的朋友，願山鬼象保佑奢家子孫一樣永遠保佑你。龍血靈芝我已經無法再還給你了，就用我的那本《藥典》作為補償吧，溫珠兒，把我還沒有寫完的那本書拿給林公子……”
當奢人少女溫珠兒捧出一本黑色封皮的鼓脊書冊之時，南荒巫祖的腦袋好像不受力一樣，軟軟的耷拉下來，觸碰在山鬼的雕像基座上，發出“砰”的一聲輕響！
所有的奢人頓時放聲大哭起來。
南荒巫祖已經停止了呼吸，回到了群山的懷抱，和他們信奉了千萬年的山鬼一樣，成為這片天地的一部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