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隻聞其聲
高聳的堤壩將滾滾大河攔腰截斷，水位蓄到了一個讓人膽戰心驚的高度。從出水口噴濺出來的巨浪仿佛天河陡傾，比世間所有的瀑布都要雄偉壯觀。
這座巨型堤壩本身就是一個難以想象的宏偉工程，也不知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若是不是親眼所見，林飛根本就不敢相信這僅僅隻是一個江湖幫派的手筆——如此宏大的工程，就算是朝廷征發數以萬計的民夫，恐怕也要幾年才能完成，但神機門卻在悄無聲息之間就築造起來……
巨大的落差形成磅礴的力量，借助水力推動巨型葉輪，又通過複雜到難以想象的傳動裝置將天然的動力化作機械力，讓無數龐大精密的機械有條不紊的運轉著……
雖然早就想到神機門的總舵必然是一片機械的海洋，親眼目睹之後，還是被那密集如林的大型機械群震懾的目瞪口呆。
“早就聽說你們神機門手麵很大，卻想不到竟然大到了這種程度。生生的在這裏創造出一片機械天地，真是巧奪天工……”
柳牽機的臉上始終帶著得體而又溫和的笑容，就好像是最熱情的主人引領著貴客遊走在自家的後花園一般，聽著客人們的稱讚之詞，既有些小小的得意，又不失禮貌的自謙著：“前輩謬讚了，鄙門門主曾經說過，這些粗笨之物看起來龐大，其實僅僅隻是一些最基本的工具，根本入不了方家的法眼，實在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乾元宗主、林飛等人按照草圖中描繪的方向，出燕城向西，過太行山走了整整六日才來到這裏。似乎早就料到他們的到來，柳牽機已經恭候多時了。
對於神機門，林飛的感情其實非常複雜：因為林爍的緣故，很難對這個飛速崛起的龐大門派有什麽好印象。但真要是仔細的想一想，其實很多事情雖然是因神機門而起，卻不能歸咎到神機門的身上。尤其是在林爍這件事情上，當初將他改造成為半血肉半機械的怪物，也是為了拯救林爍的生命，這本是林家和神機門的一樁交易。至於後來的第二次改裝，很可能是林爍的主動要求，而神機門又有這方麵的需要，雙方一拍即合。到了最後，雖然林爍迷失了本性確實和神機門有關，卻很難說全都是神機門
的責任……
時至今日，包括神機門在內的整個江湖都在林爍的威脅之下，彼此之間反而有了合作的可能。
從來就沒有永恒的朋友或者敵人，隻有永恒的利益。這個道理當然很明白，卻依舊很難對這個門派有哪怕絲毫的好感……
和林飛等人的觀感完全不同，行走在這片機械的天地當中，仿佛閑庭信步般隨意，就好像是走在熱鬧熙攘的集市，又好像遊走在山清水秀的山野，乾元宗主那股灑脫自如的氣度從未出現絲毫改變：
“早年間，曾經聽你們門主仔細的說起過這機關之術。不得不承認，你們門主確實是一位震古爍今的奇才，而且目光獨到學究天人。”僅僅隻是略略的看了看那些正在按部就班運轉著的巨型機械，乾元宗主就已經看清了這些東西的本質：“借助天地自然的水火之力開推動機械運轉，固然是一個極其巧妙的設計。若僅僅隻是這樣，也沒有什麽，關鍵是那幾處隱藏的道家符籙，似有生生不息源源不絕之意，你們是不是把全真道門的圓轉如意之法鑲嵌在機械當中了？”
“前輩慧眼如炬。”乾元宗主的見識和眼光讓柳牽機暗暗心驚，老老實實的說道：“天地自然的水火之力雖然浩瀚無邊，卻終究難以駕馭。不得不用圓轉如意符作為輔助，才能讓這磅礴的自然之力為我所用，轉化成為連綿不絕的推動力。雖說我神機門以機械工具為主，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其他門派的長處還是需要采納運用的……諸位請這邊來……”
在柳牽機的指引下，眾人來到一座小小的涼亭。
這座涼亭明顯是剛過建成不久，空氣中還飄散著尤其的味道。亭中隻有一張小巧的高腳桌和幾把可以折疊的坐器，除此之外再無長物。
“諸位請安坐。”
眾人坐定，作為主人的柳牽機擎天起桌上的茶壺，分別給眾人斟了一杯熱茶，然後就坐到了最下首的位置上。
這次來到神機門總舵，為的就是商議如何共同對付林爍的事情，林飛、白修睿、雷無袖等人也很想看一看傳說中那個神秘的神機門主到底是什麽樣子。
可惜的是，本應該早就在這裏等候的神機門主卻一直都沒有現身。
飲光了杯中
的茶水，乾元宗主做出一個手勢，示意柳牽機不必再斟茶了，而是率先開口說道：“我與鄭賢弟……你們本主也是舊識了……他是不是在忙什麽事情？”
“前輩何出此言？”
“若不是因為繁忙，鄭賢弟……你們本主早就應該現身相見……”
柳牽機抿嘴一笑：“晚輩早就聽鄙門門主說過，知道前輩和門主是多年的舊友，怎麽會有絲毫怠慢？門主大人早已恭候諸位多時了。”
神機門門主已恭候多時了？他在哪兒？
白修睿和雷無袖環視四周……除了遠處的那些大型機械群之外，周圍再無旁人，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傳說中的神機門門主到底在哪兒呢？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爽朗的大笑聲傳來：“海川兄，三位小友，多有怠慢，勿怪，勿怪……”
這絕對不是什麽傳音之術，因為聲音的來源非常之近，好像說話之人就在麵前一般。
但眼前根本就沒有傳說的神機門門主啊。
當乾元宗主和目光投向涼亭四角柱子上的那個東西之時，林飛也立刻意識到：聲音是從柱子上的那個東西裏邊傳出來的。
柱子上鑲嵌著一個大小如同飯碗的圓形盤狀物，上麵覆了一層銀色的薄膜，薄膜還在微微震動，原以為這隻不過是附著在建築上的裝飾品，想不到竟然是一種精巧的傳聲裝置。
“果然是鄭賢弟的聲音。”乾元宗主笑道：“你我多年未見，今日相逢已是萬分難得，不知今生今世還有沒有再見麵的機會。鄭賢弟為何不肯出來相見？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海川兄果然料事如神，小弟佩服的緊。”從那個銀色銀盤中傳來的聲音說，“三十七年前，你我泛舟於淮水之上，當時小弟曾經提起過天人計劃，海川兄還記得麽？”
“音猶在耳，記憶猶新。”
“實不相瞞，辱弟已經啟動了天人計劃，並且將自身改造成為機械體。之所以不願現身相見，並非是故弄玄虛，而是略略有些不便，同時也擔心現在的樣子會給海川兄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就不出來相見了。雖隻聞聲而不見人，但海川兄素來知我懂我，你我交流無礙，和麵談也沒有什麽分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