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收賬
天剛蒙蒙亮，白魚幫上上下下的堂主、舵主就已經在門口集合了，不住的朝著遠處的路口觀望，似乎在等候什麽人。
按照舊有的規矩，今天是交賬的日子。
若是沒有玄武湖林家的支持，這些個大大小小的幫、派、門、會根本就無法在燕城立足。從某種意義上來看，這些個平日裏威風八麵的幫主、門主都是仰仗林家混飯吃的下人，無論是地盤的劃分還是重要的人事任免，都是林家說了算，敢於挑戰林家權威的幫派……都不可能在燕城存活下去。
玄武湖林家統治著燕城的很多幫派，但這種統治並非單純的壓榨，因為林家還會利用自身龐大的勢力為這些大大小小的幫派提供保護，調解各幫派之間的紛爭。
倚仗豪門大族獲取生存發展的機會，其實這本就是江湖上約定俗成的規則。
按照規矩，各個幫派會在正月底之前奉上去年的賬本，經過林家的核算無誤之後再運送金銀到林家的庫房，其實這些就是交給林家的“保護費”。
白魚幫的錢幫主是一個剛剛過了不惑之年的矮胖子，兩撇八字須修剪的極為整齊，大大的眼袋和黑色的團字長袍讓他看起來根本就不象是一個武道中人，甚至不象是一個江湖幫派的幫主，反而更像是一個深諳經營之道的生意人。
白魚幫雖然算不上大幫派，卻也不算很小了。兩百多個弟兄，三十多條泊船，控製著四個碼頭和一段很不錯的水域，光是“過路費”和“泊岸銀子”就是一筆不小的收入，就算林家會抽取其中的很大一部分，依舊可以讓錢幫主和他手下的那一幫弟兄活的非常滋潤。
舒坦的日子過的久了，自然也就不會再苦苦修習武道，所以前幫主身上那一身腱子肉也就漸漸的變成了肥膘，連小肚子都高高突起，再也不複江湖中人的雄健和威武。
如錢幫主這樣的人還有很多，有了玄武湖林家的蔭庇，根本就用不著再和江湖同道在刀口上爭鋒搶飯吃，武道修行自然也就懈怠了。就算偶爾有幾個不開眼的家夥來找麻煩，隻要一報玄武湖林家的名號，對方自然就會知難而退。退一萬步來講，就算真的有哪個膽大包天的家夥搶錢幫主的生意，也有林家的高手出麵擺平，根
本就用不著錢幫主出手。他隻需要老老實實的賺錢，然後老老實實的按照舊有的規矩每年給林家送銀子就可以活的非常逍遙。
平日裏的錢幫主總是睡到自然醒，然後懶洋洋的起床梳洗，先飲一壺上等的好茶，再慢慢騰騰的吃幾塊精致的點心，聽手下辦事的兄弟匯報一番，最後穿上華貴的袍服在幾個碼頭走一遭就可以回去繼續聽戲品茶繼續逍遙快活去了。
但是今天卻和以往不同。
因為要給林家交賬，所以錢幫主起了個絕早，天不亮就在門口等候著了。或許是因為昨夜沒有睡好的緣故，錢幫主的眼袋足足比往日大了一倍，雙眼布滿血絲，雖然天氣寒冷，依舊滿頭滿臉的油汗，神態當中滿是焦躁憂慮、惶恐不安，卻盡力的做出一副鎮定從容的樣子，盡力目不斜視的站在很多交賬之人的隊伍當中，仿佛一個剛剛走進豪門大宅的鄉巴佬……
堂堂的白魚幫幫主，這個名頭雖然很響亮，但是玄武湖林家麵前，錢幫主一直都覺得自己是一個鄉巴佬，而且是一個正準備向東家交租子的鄉巴佬。
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小聲的問道：“今年的賬目沒有問題吧？”
錢幫主的貼身長隨很小心的低聲回答：“您都已經問過四遍了，賬目絕對沒有問題。”
“千萬別出什麽紕漏啊，今年不同往年，咱們白魚幫上上下下好幾百口子，以後的日子能不能安穩，以後是吃肉還是喝風，就看今天的了。”
雖然極力掩飾，但錢幫主那張胖乎乎的肥臉上還是露出一絲緊張和惶恐的神色，卻故作輕鬆的和身旁的人打著招呼：“老尤，你的氣色很不錯啊……”
旁邊的老尤是白魚幫的副幫主，和錢幫主相識十幾年了，若是在以前肯定會熱絡的攀談幾句，今日的老尤卻顯得格外謹慎，根本就沒有理會錢幫主，而是下意識的站到一個距離他更遠的位置。
身前身後的堂主、舵主，都在下意識的疏遠錢幫主，仿佛這個更象是生意人的矮胖子身上帶著某種不祥的東西。
原因很簡單，因為大家都清楚的知道，錢幫主的好日子到頭了！
得罪了林家，還能有好日子過？
得罪林家的人，通常都不會有什麽好
下場。
前一陣子，鐵掌幫的趙鐵掌被人發現淹死在城西的陰溝裏，據說是喝醉了酒不慎落水。那趙鐵掌功力深厚而且從不飲酒，怎麽會喝醉？而且那陰溝裏的水連膝蓋都沒不過，怎麽可能淹死人？其實大家都心中有數：趙鐵掌是被林家人幹掉的！
趙鐵掌死於非命，原因非常簡單：因為他和霹靂堂雷家勾勾搭搭，而霹靂堂雷家恰恰是玄武湖林家的死對頭，對於這種吃裏爬外的家夥，林家當然不會手下留情。幹掉了趙鐵掌之後很快就重新扶植起來一個嶄新的鐵掌幫幫主。現在的鐵掌幫服服帖帖，好像哈巴狗一樣，再也不敢生出背叛林家的心思了。
那鐵掌幫的實力比白魚幫雄厚的多，趙鐵掌的功力也比錢胖子高明很多倍，依舊被林家象殺死一條野狗一樣幹掉了。錢胖子剛剛得罪了林家，而且得罪的非常狠，他的下場已經可想而知了。
錢胖子錢幫主是怎麽得罪林家的呢？大家早就聽說了：林飛是玄武湖林家的長房長孫，曾經是昔日的武道天才，後來被乾元宗主廢掉一身功力逐出師門，成了廢人。林家大爺林伯同為自己的兒子提親，想迎娶錢胖子錢幫主的女兒。奈何錢幫主一時鬼迷心竅，竟然拒絕了這門親事，反而向當時看起來最有前途的林家三爺的兒子林爍提親，結果林爍根本就瞧不上他的女兒。若僅僅如此也就罷了，偏偏那林飛一身功力尚在，在家族比武大會上大放異彩，並且被確立為新一代的接班人。
這就等於錢幫主把林家的大爺和三爺都給得罪了，弄的裏外不是人。
前幫主的下場堪憂，連手下人都看出來了，作為一幫之主的老錢又怎麽會不明白？
隻希望加意的好好表現一番，更希望林家人能夠寬宏大量既往不咎，不和自己這樣的小人物一般見識，隻要能保住這個幫主的位子，其他的都已經顧不上了……
“來了，來了……”人群中一陣**。
薄薄的晨曦當中，兩個人影剛剛轉過街角。為首之人就是玄武湖林家的張總賬張老夫子，這些年來，一直都是由他負責打理林家的往來賬目。
在張總賬的身後，跟著一個年輕的有點過分的少年。
或許，那是跟隨張老夫子前來收賬的學徒吧……
（本章完）